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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将来,夏侯卓至少都是个王爷,徐燕瑜怎会不满意这门亲事?
而对于这件门亲事,徐丞相和徐贵妃肯定都是乐见其成的:先把瑞妃女儿的婚事整黄了,再让她儿子娶了他们家的姑娘,看三皇子一系以后还怎么蹦跶得起来?只能对他们俯首称臣!
就这样,徐家达成了“统一战线”……但老奸巨猾徐丞相总算还是出了一个疏漏,他万万没想到:他的长孙女啊,这都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这不,徐燕瑜此番进宫,肯定是把徐丞相打算败坏夏侯宣的名声、从而整残三皇子一系的计划全都告诉瑞妃了。在她看来,只要未来婆婆和未来丈夫做好准备,在战事还未爆发之前就把她未来的小姑子嫁出京外,那么坏名声对他们将来的影响就能降至最低了。
这算盘,打得真是噼啪响。
不过瑞妃是怎么想的呢?夏侯宣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纪彦平”三个字——在瑞妃看来,与其把她的“欺君罪证”远嫁出京、留下老大一个后患,还不如就趁此机会逼迫夏侯宣嫁给纪彦平呢!至于名声的问题,徐丞相会造舆论,纪家难道就不会了吗?到时候走着瞧呗!
当然瑞妃绝不可能把此中内情告诉徐燕瑜,所以她就找了个“母女情深”的借口:宁愿让纪家背负恶名,也要让宝贝女儿的下半辈子过得幸福美满……夏侯宣想象着瑞妃说这话时“眼眶通红却故作坚强”的神情,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但徐燕瑜却是彻底误会了——她急啊,她怎么能不急?自从决定嫁给三皇子,她就暗暗生出了一个野望,将来必要鼎力相助自己的丈夫夺得皇位,待她成为皇后,就把姑姑的脸狠狠踩扁!
夏侯宣虽然不知道徐燕瑜竟有那么大的野望,但他非常清楚,徐燕瑜肯定不愿让她未来的丈夫受妹妹的牵连而吃亏。更何况,若是夏侯宣嫁给了纪彦平,那他就成了纪家的嫡长孙媳妇,照常理来看,瑞妃肯定会爱他疼他远远胜过儿媳妇,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到他……徐燕瑜怎么可能高兴?
所以之前在宫门附近,徐燕瑜就认认真真地跟夏侯宣玩了一把“宅斗”。
徐燕瑜哪里想得到,就凭她那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敏锐非凡的夏侯宣硬是从中推断出了瑞妃以及徐家的种种算计——对于徐家来说,徐燕瑜绝对是个祸水;而对于瑞妃来说,徐燕瑜却也是个猪队友!
正如徐丞相没料到自己的孙女会跑去跟对手报信,瑞妃也没想到徐燕瑜竟会跟夏侯宣那个惯爱扮猪吃虎的家伙玩起了宅斗……这不是坑爹么?!
当然夏侯宣是绝不会向徐丞相或是瑞妃“出卖”徐燕瑜的,他对这个未来嫂嫂……嗯,颇满意。
通过一场“愉快的姑嫂对话”理清了整件事的脉络之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夏侯宣天天出宫去找齐靖安,不断微调他们的计划,将京城的舆论一步步地引向对他们最有利的方向——如果大魏跟西蛮人开战,绝不是因为公主拒婚或是拒绝给付一点点钱粮的问题——而是由于西蛮人越发贪婪、凶狠,大魏再不能将他们看做无关紧要的癣疥之疾了,必须下一剂狠药将其彻底压制,才能保境安民!
于是乎,便在这几日里,朝堂上的重臣们都还在为西蛮国书一事各抒己见呢,京城之中却已经各处都是请战之声了。
很快,当皇帝陛下得知群情激涌、民心可用之后,便下定决心要开战了;而徐丞相呢,由于他棋差一着,现在再想宣扬长公主是红颜祸水已经不合适了——老百姓们都在舆论的引导下从公主的遭遇联想到了他们自家的孩子,总而言之都是西蛮强盗的错,强盗们要来抢劫,跟公主长得很漂亮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明日你就去敲登闻鼓面圣,将平蛮八策献上,换个天子舍人的职位应该不成问题。”夏侯宣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欣然笑叹道:“靖安,总算是把你留住了。”
天子舍人是个很特殊的、没有品级的职务,一般都是由翰林学士或者各部侍郎兼任,相当于皇帝的“咨询顾问”。但在大魏的历史上,却也曾有过某个富有才学的隐士以白身担任天子舍人的特例。因此,夏侯宣就为齐靖安瞄准了这个职务,非要趁此机会一举拿下不可。
盯着夏侯宣那执着棋子的漂亮手指发了一会儿呆,齐靖安轻“咳”了一声,道:“徐奉那个老狐狸,真的没有后招了吗?”他本来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以驱散他心头陡然升起的暧昧之思,孰料竟是一语成谶!
就在夏侯宣和齐靖安准备收网捞鱼,而皇帝和大臣们争论着该派哪些人去边关行监督作战、统筹粮草、制定军略和运输军械等等事宜的时候,又一封快马急奏被送至京城——
北地燕国的国主听闻西蛮人搅扰大魏边关,有感于燕国边境也常为蛮贼所扰,遂愿与大魏共同出兵夹击西蛮、彻底除此边患。为表诚意,燕国国主特为其次子求聘大魏长公主为妃,以巩固双方邦交,更为此战添一个好彩头。
“不愧是老狐狸,原来还留着这一手……”
☆、第十七章 陈情
“徐奉那老狐狸,文无治世之才,武无拓土之功,却能稳坐相位几十年,靠的就是他那九曲十八弯的肠子和满肚子的黑水!”瑞庆宫正殿,瑞妃坐于主位之上,凤目斜挑,神情似是讥讽、又似有许多感慨。听她说话的语气,对徐丞相虽是贬损居多,但也不乏忌惮之情暗藏其中。
端起茶盏来浅饮一口茶,瑞妃的语气骤而转冷,又说:“徐奉刚开始玩手段的时候,就连你娘我都还没出生呢!你个小崽子还去跟他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到这里,瑞妃重重地放下茶盏、敲出哐当一声,续而哂笑道:“这下可好了,先是西蛮后是北燕,一方想抢你去做国主夫人、另一方想聘你做小王妃……说你不是红颜祸水,连我都不信了!”
夏侯宣平平静静地迎视着瑞妃冷厉的目光,淡淡道:“兔子发起狠来都能咬掉老虎的尾巴,更何况是牛犊?我若是红颜祸水,徐奉就是乱国奸相,总之我还真不怕他,母妃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瑞妃“哈”了一声,脸上却是半分笑意也无,说:“你的胆子比天还大,心气也比天还高,当然不需要我来担心,就怕你闹到最后收不了场,还是要靠我来帮你兜着……”说着她顿了顿,神态从讥讽转为悯然,只听她轻轻一叹,幽幽劝道:“媗儿,你又何必这么倔?真要是闹过火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事到如今,只要你去哭求陛下把你嫁给彦平,我再帮你圆圆场子,这事儿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再拖上一阵子,事情便会愈演愈烈,恐怕到了那时,就算陛下再怎么疼你怜你,也拗不过军心民意了!”
“我宁愿去做和亲公主,也不愿意嫁给表哥!”夏侯宣摇了摇头,神色坚定至极,隐隐透出凛然之势,教瑞妃看得心底一颤,旋即大怒——
“和亲公主?你想做都没得做,别忘了你……你的毛病!”这许多年来,瑞妃从不会直白地对夏侯宣说出“你是个男孩子”之类的话,即使瑞庆宫在她的整治下严密得好似铁板一块,即使他们母子俩的对话绝不会让外人听到,瑞妃也不愿意把真相述之于口:她大约是打从心底里抗拒这件事,说不清是心虚还是痛恨。
夏侯宣很早就发现了这个细节,他大致明白,瑞妃对他存有颇为严重的心理障碍。所以他能够理解瑞妃对他的态度为何会这么糟糕,但他绝不会屈从——
“我没有毛病,”夏侯宣散去了几分强硬之色,语气恢复了平淡,可他的目光却乍然锐如刀锋,似乎能够穿透瑞妃的身体,插到她的五脏六腑之中——“母妃,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毛病也没有……我只是从不认输,也不愿认命而已,你又何必硬是要强压我低头?!”
被夏侯宣的目光一刺,瑞妃猛地感觉到一股怒意由心而生,但同时也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头顶,令她暗暗打了个激灵。随即她柳眉一竖、凤目一瞪,咬牙切齿道:“你可以不认输,我也不需要你向我认输,但你必须给我认命!命是老天爷定下的,你和我都得认!”
说到这里,瑞妃既恼怒,又激动,连眼底都是一片暗红,拍桌吼道:“你个小崽子,打从出生起就开始给我添麻烦,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你知道么?真是我前世欠了你的!那也就罢了,前尘往事多说无益,我都认了、全认了……可你呢?我明明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路都铺到你脚底下了,你却偏要给我走歪,偏不听我的话,偏要瞎胡闹、乱折腾,真是不识好歹!”
——咚!
瑞妃狠狠地发泄了一通,几乎已经是在指着夏侯宣的鼻子怒骂了。然而便在此时,一声重若惊雷的鼓声蓦地传来,而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咚!咚!
心头一惊,瑞妃霍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走前几步,侧头看向殿门外、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但宫苑重重,她自然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她的脸色已然发白,声音也变得飘忽而疲惫,问:“是什么人在敲登闻鼓,你安排的?”
“就是那个陇西来的穷秀才,他叫齐靖安。”此时此刻,这瑞庆宫正殿里的氛围很是凝重,重重的鼓声一下一下地传来、好似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可张口道出那个敲鼓之人的名字,夏侯宣却是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来——他眉眼微弯,语气和缓地说:“那是儿臣下定决心要嫁的人,请母妃记住他的名字。”
仿佛约好了似的,夏侯宣话音刚落,鼓声也停了下来。这说明齐靖安已经被太监接引入了宫来,很快就会见到皇帝了。
“齐靖安……”瑞妃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三个字,也不知究竟是因为她先前大吼大骂了一通、尚未缓过劲来,还是因为那鼓声来得太过突然、使她受到了惊吓,以致此时的她浑身乏力,还略微有些耳鸣,嗡嗡声夹杂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扰得她心生烦躁——可惜她已完全无力继续发火了,只得嘶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夏侯宣端起几子上的茶盏,恭恭敬敬地递给瑞妃,温言道:“母妃请息怒,儿臣并无忤逆之心,只是想求一个舒心自在的未来而已。”只要瑞妃少给他添堵,他的“舒心指数”马上就能节节攀升。
瑞妃默然半晌,接过茶盏来润了润嗓子,低低叹道:“你的身份注定你此生难以自在,这就是命……你是不是恨我?”她的目光凝注在夏侯宣的脸上,似乎想通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来看透他的心思。
夏侯宣也直视着瑞妃,坦然笑道:“母妃,自我通晓世情开始,便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处境是多么艰难和危险,同时也明白到母妃为了帮我保住秘密费了多少工夫……我怎会恨你?无论如何,你总是生我护我的娘亲,我始终感激你。”
他说这话,虽然存着稍稍打动瑞妃、以求跟对方缓和矛盾的心思,却也不是全然的谎话,夏侯宣对瑞妃的情感是非常复杂的:他们之间的仇怨确实不小,这许多年来,瑞妃好几次尝试阴死夏侯宣,虽然都让他躲过了,暗亏却还是吃了不少;但感激也是有的,即使瑞妃努力经营宫中势力、竭力帮他遮掩秘密,总的来说还是为了她自己,可夏侯宣毕竟从中受惠不浅,他不是个恩怨不分的人;再加上夏侯宣还从瑞妃身上学到了很多“攻略后宫”的手段,他视她为对手的同时也敬她为师……
所以相比起跟瑞妃彻底撕破脸皮、闹得不死不休,夏侯宣更希望能通过计谋迫使这个心性够狠、手段够辣的女人彻底放弃杀灭他的心思,然后他们就可以进行一些互利互惠的合作了。
瑞妃听闻夏侯宣所言,心头微震,抬目细细端详着对方的神情,却连一丝破绽也找不出——片刻后,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十分柔和,说:“媗儿,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真教我欣慰万分。既然你万万不想嫁给彦平,那我永远不会再提此事……好孩子,跟我说说那个齐靖安吧,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能得你如斯喜爱?还有当前的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定下了怎样的计划,不妨都跟母妃交流交流,省得我兀自担心不已,反而做多错多、给你添乱。”
夏侯宣暗暗一笑,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总算让惯于强势的瑞妃说出了“交流”这个词,真不容易呵。
不过现在还不是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