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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清市找他。”
遥远的大洋彼岸,波士顿已经积起了不厚不薄的雪,在阳光下白亮亮一片刺目。穆杨刚下飞机,都没来得及回家一趟便直奔市中心的警局大楼,很快就办好了手续被领到审讯室门外。
负责审讯伯顿的警官只听闻过他的名字,见来者竟是个这般年轻的华人男子,不禁微微讶异。两人简单握手客套一番,他先开口了:“穆先生,感谢您临时赶回来。伯顿执意要先见你再录口供,虽然您并没有责任接下这项委托,但我们对于您的乐意帮助依然十分感激。”
穆杨没多说话,只淡淡颔首致意,视线已经隔着身旁的单向玻璃望房间里看去,眉头微微蹙起:“除了现场监控证明伯顿事发前在事务所外出现过,还有别的决定性证据吗?”
“暂时没有。”警察为难地摇摇头,“技术人员已经在楼道提取到了和伯顿相符的足底痕迹,但这些间接证据还不足以定罪,而伯顿又拒绝开口,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他不是真正的嫌疑人,至少不是唯一一个。”穆杨却淡淡道,“事务所大楼里有完备的警报系统,防火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松撬开的,伯顿背后还有人。”
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声音也平静如常,面前的警察却像是被一把利剑无形洞穿,一时无话可说。这一点他们的确早已想到了,却始终没有向公众公布,毕竟在这样一座治安多年保持优秀的城市里,告诉大家“犯罪嫌疑人已被逮捕”远比“嫌疑人背后团伙尚不明确”来得轻松稳妥。
“还没有证据证明有其他人参与,”警察轻咳一声,辩解道,“任何可能引起公众恐慌的消息我们都只能谨慎对待。”
“我理解,”穆杨声音略微冷硬,“但是我希望伯顿招供后,起码他的家人能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
警察语塞,半天才回过神来,疑虑出声:“真相?”
穆杨没直接回答,目光平静悠远地望着玻璃窗内静坐的棕发男人:“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先证实我自己的猜想。”
……
苍白空冷的审讯室里,显示设备上正播放着火灾现场视频和事后报导。夜幕下刺耳的消防警笛接踵不断,虽然办公楼里无人伤亡,但浓烟惊醒了许多附近居民,一时间画面里竟显得混乱而惊惶,许多人围拢在警戒线外不安地窃窃私语,隐约还能听到婴儿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啼哭……
伯顿的手指,就在这清脆的哭声中悄然一抖。而玻璃窗外,穆杨也在同时向一旁的警方人员手势示意,两个人很快走进屋内撤走了播放设备。伯顿始终没什么表情,却在看见门口徐徐走进的高大身影时,骤然从椅子上站直起来。
穆杨迎上他浅蓝色的眼眸,倒没有直接开口问询,神情甚至带着几分柔和,像久日未见的老朋友般问道:“你儿子也是这样的蓝色眼睛吗?”
伯顿嘴角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掠即逝的复杂情绪,低声道:“是。”
“真可惜,我还没见过他。他喜欢什么?我打算明天去看看。”
对面的人握紧了拳,这次却没有再回答,只是紧盯着他,缓缓道:“穆,救我,不是我做的。”
门外几名警察闻言都是一愣,面面相觑,穆杨却没有半分惊异,而是反问:“为什么选我救你?”
“我信任你。”
“是吗?”穆杨脸色略略一沉,“可是我已经不信任你了。”
男人的话语顿时噎住,眼神却没有躲闪。而穆杨忽地收去了之前温和的神态,变得狠厉而又坚决,冰冷地抛出一句话:“伯顿,你在撒谎。”
“为什么,就凭那段监控吗?”伯顿眼睛有点红,语气反倒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只是执着地凝视着他。
“不。”穆杨却摇摇头,“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坚持相信你不是凶手吗?不仅是直觉,更因为你自己的反应。”
“那次,我也给你看了凶杀案的照片,你的反应很符合每一个无辜被陷害的人:冷汗、脸颊泛白、瞳孔扩大……这些紧张恐惧导致的生理反应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装出来的,所以那时,我选择相信你,事实证明我的选择也没有错。可是这次——”
“刚才我在外面观察了你所有的反应,双手握拳、指节突出、紧咬双唇,但是你的眼睛却很平静。”
“伯顿,是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伪装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欧美律师在警方面前大都比较强势的,咱们穆男神已经很温柔了。
这章码得有点卡,本来还有四分之一的,可我被感冒弄蠢了,现在脑子很不好使,只能把剩下的放在明天啦,虽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不过放在哪里都不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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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chapter64
审讯室里的气氛仿佛短暂地凝结到了冰点,伯顿撑在桌上的双手握紧成拳,直直迎着穆杨冷如刀锋的目光,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缓缓道:“关掉摄影和录音设备。”
这话却是对着外面的警方人员说的。穆杨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看向伯顿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仿佛要从他那熟悉的蓝色瞳仁中看出些什么。可面前的男人只是紧咬着下唇,过了几秒复又开口,语气不容商量:“关了这些,你再一个人进来,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
监听的耳麦里同时响起伯顿的这句话,房间外的警察都是一怔,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心急气傲的白人警察率先反对:“这项要求不符合审讯规定,我们不能答应。”
穆杨已经推门出来了,闻言并无异色,倒是不急不恼平静道:“这并不属于审讯过程,我也不是你们警方的人。委托人有权利在接受审讯前与辩护律师先行沟通,这一点你们应该清楚。”
没人出声了,之前和穆杨交流过的那名警察皱了皱眉,还是挥挥手让人去关了设备。穆杨待他们做完,这才转身走回房间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已经照做了。”
伯顿抬头看向监视器下熄灭的红灯,又扫了眼不见彼端的深黑色单向玻璃窗,刚要开口便听见穆杨轻悠悠的声音:“他要你传什么话?”
男人的双眼骤然瞪大:“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都在演戏,”没想到穆杨已然收去了之前声厉色荏的神态,竟淡淡勾了勾唇角,“巧的是,我也在陪你演戏。”
伯顿微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无声地笑了笑,目光意味难辨:“果然,你的眼力还是这么一针见血。”他低叹了口气接着说:“那火的确是我放的,刚才我也是故意当着那群警察的面否认纵火。只有让他们相信我不会承认犯罪事实,才有可能给你机会和我单独沟通。”
穆杨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早在之前走进房间时他便猜到了伯顿的心思:看向他的那双浅蓝色眸子里,没有紧张,没有惶恐,有的只是担忧。
他从来都是个聪明的人,可刚才那个谎言却拙劣无比,借虚掩真,这才是他的目的。
可伯顿却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纵然在屋外的人眼里看起来依旧神色镇定面无表情,声音里却染上了难以自己的颤抖,压得极低极低——
“穆,那人是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穆杨点点头,“事务所的那把火是他威胁你放的吧?”
出乎意料的,伯顿却恍恍地摇了摇头,脸颊苍白:“不,他没有威胁我,他给了我选择。”
穆杨的眸色顿时一凛,只听他哑着嗓子继续道:“如果我去,便可以选择在无人的周末深夜;可若我拒绝,他们照样会一把火烧了那幢楼,但是……”
但是,会选在工作日的白天,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
伯顿嗓子一哽,话没有说完,穆杨却已经明白过来,这一刻只剩空洞的静默和悲凉。
“所以……”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喉咙似乎有些干涩,“所以你选择牺牲你自己,去换其他人的命?”
对面的男人却摸了摸微微湿润的眼角,含着无力的笑抬起头来:“我还有家人,不能承担风险去告诉警方或者通知你。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生命就这样消失……”
“当年你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只为了救我。如今我也可以为了救所有人,偿上自己的余生。”如同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安息的天堂,他凝视着穆杨,一字一句忽然异乎寻常地平静下来,“穆,我只是不想辜负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一切。”
穆杨椅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长久没有眨眼导致眼眶略略酸涩,他却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心口如同闷锤击打,又疼痛又沉重。
那个人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么?明明伯顿才是真正的拯救者,但他即将面临的指控却足以让他在牢狱中耗尽所有的青春。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沉沦,眼睁睁看着黑暗吞噬周围的一切,却无力改变。
“我会替你做无罪辩护。”穆杨看着他,语气坚定狠绝,“哪怕没有证据向陪审团证明你刚才的这些话,我也会拼尽全力说服他们。”
可伯顿看着他没有说话,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泛起难以言喻的笑容,那清澈的眼眸里却忽然溢满了泪水,终于,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需要了。穆,你会去看他吗?”
他还淡淡笑着,脸上挂着回忆的温存,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滑落下来:“他叫莱恩,他也有跟我一样的蓝色眼睛,他喜欢家里挂着超人图案的气球,喜欢听我唱圣诞歌,喜欢在我怀里睡觉,每次我一抱他就不哭了。”
穆杨没由来地涌起一股不安直觉,骤然沉下脸色打断他:“伯顿,你在说什么?”
男人却像是忽然从温馨的记忆中挣脱出来,浑身轻轻一颤,安静了片刻才道:“他要见你,柏林顿第十大道109号。”
全然不同的语气,全然不同的神情。穆杨一怔,脑海中电光火石的刹那,已经反应了过来,猛地站起身隔着桌子就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要做什么?”
可是来不及了,伯顿牙关一动,脸色已经明显地青紫起来,断续着声音低低开口:“穆,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必须亲口告诉你这些,否则他会杀了我的妻儿。”
“不!不准服毒!伯顿!不准死!”穆杨几近失控地朝他吼着,手臂上的重量却越来越沉,男人已经无力地滑倒在座椅上。守在门外的警察们已经冲进房间,见此情景一时竟全都震惊在原地。而伯顿乌黑的唇瓣微动,使出最后的力气将穆杨稍稍拉近,用几近不可闻的声音道:“他们不是一般人,小心……”
他的话却再也说不完了,那双碧蓝澄清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苍白的吊灯,一动不动。而那眼中的光芒也渐渐被一片浑浊遮蔽,终于,消失殆尽……
而地球的另一端,此刻也正不安躁动着。
“你要去清市?”听闻舒浅的话,门外的雪落一愣,可见她一副执拗不肯动摇的模样,心底却隐约有些担忧起来。她想了想,先躲进厨房里给许卿桓打了个电话,一接通便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穆杨真的在清市?”
那端的人怔了怔,旋即挠挠头轻吐了口郁气,闷声道:“不在。”
“啊?”雪落瞪大了眼,“那他去哪里了?”
“回美国了。”许卿桓想到这里也有些焦躁,没有过多解释,只道,“总之你先帮忙瞒着舒浅。”
“不行了啊!”雪落这下真急了,“她已经准备去清市找穆杨了!”
这下轮到许卿桓瞪大了眼:“靠靠靠!怎么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想了想又道:“你先拖着她,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雪落却不乐意了,站上好友的战线,忍不住忿忿不平:“这么大的事,干嘛瞒着她?”
那边沉默片刻,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下了声音慢慢说:“担忧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跟穆杨做出一样的决定。”
雪落没吭声,却忽然听见客厅里一阵响动,眼见舒浅已经拎着包往门口走去了。她吓了一跳,赶忙挂了电话蹦过去拦住她,嘿嘿笑着道:“去看电影么?上次采访的那人送了我几张万达特价票,正好快到期了。”
舒浅瞥她一眼,有点纳闷:“你脑袋逗秀啦?我刚才不是说了我要去清市了吗?”
“急什么嘛,穆老先生有你家男人照顾着,肯定没事的啦。”好在雪落久经沙场脸皮够厚,说起话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何况明天一早你还要上班呢,这么急着来回一趟哪吃得消啊。”
“不,”舒浅却固执地摇摇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但直觉他好像有事瞒着我。”
女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