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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忍不住嘀咕:“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Miriam,你说他之前是不是装的?”
孟存汝逗她:“哪个招你喜欢?”
凯莉迅速撇清:“饶了我吧,哪个都不喜欢!”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大暴雨,空气里全是鲜淋淋的水汽。
八点多,程远琮拎了一大盅骨头汤来,孟存汝看得脸都白了:“我已经吃过饭了。”
凯莉装着在整理窗帘,八卦地拿余光瞥这两人。程远琮干咳一声,把煲盅放到床头边的小桌上:“我妈特地给你炖的……意思着喝两口吧。”
未来婆婆的心意,总是不能浪费的,孟存汝只得点头。
程远琮于是拿了小碗亲自给她盛汤,见她眉头蹙着,试探着说:“不然,我帮你喝点?”
孟存汝惊奇地看他,程远琮有些尴尬,压低声音:“到家晚了,原来想让厨子做点的,被我妈直接轰过来了。”
凯莉听得一清二楚,咬着嘴唇憋笑,掸平身侧的窗帘,板着脸走了出去,还把门带上了。
孟存汝于是说:“那就多谢你了。”
程远琮果然舀了一满碗,就坐病床边大口喝起来,一边喝一边忍不住抱怨:“你一定猜不到我上次吃她亲手做的东西是什么时候。”
孟存汝看着他三两下把碗里东西消灭了,忍不住道:“只喝汤饱不了吧,让小阿姨给你做点?”
程远琮摇头:“已经够丢人了,她一定就快来查岗了。”
过了几分钟,孟存汝的手机果然响了。
程远琮指指自己手表:“你看,连上洗手间的时间都没给我留。”
孟存汝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拿眼神附和:知子莫若母,程母果然非凡人。
程远琮母亲黄慧与周秀敏性格完全不同,雷厉风行,热心仗义,早年家里曾经开过赌场,是以一把年纪了还经常找机会豪赌一把。周秀敏毕竟小户人家出生,一次和几个富商太太交际归来,悄悄与孟嘉山唠叨:“程太太真是大方,一小时里几十万输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幸而程家家底雄厚,黄慧的赌品也算不错,总是知道进退的。
如今,黄慧在电话里慈祥地问未来儿媳妇:“存汝呀,远琮到了没有,骨头汤还热吗?”
程远琮紧张地用口型示意:互帮互助!不要拆我台啊!
孟存汝于是道:“他到了,汤我正在喝,谢谢伯母。”黄慧心满意足,絮絮叨叨又说了很久,程远琮走也不是,留也尴尬,只好继续埋头喝汤。
两个女人一锅电话粥煲完,一满盅汤也被他解决完了。
第二十一章 义务
程远琮瞅着那个碗干笑:“忘了给你留了。”
孟存汝对这个倒是不介意,见他手腕上还戴着那个玉兔子,心想演戏演全套,他倒是挺细心的。程远琮留意到她的视线,下意识也去看孟存汝的手。
视线飘过去了,他才想起来,她那只手受伤了,缠着绷带呢。
“没事,摔坏了再买呗。”
孟存汝有点不好意思:“没坏,在办公室放着。”
程远琮“哦”了一声,瞬间明了了她的态度——这一纸婚前协议,圈住的还真都是明白人。你篮子里有菜,我冰箱里藏了肉;你给我任意自由,我给你逍遥无拘束。
他以前倒不是没看出她这个态度,可看出来和反复得到证实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怎么想,都有那么点遭到嫌弃的地低落感。
他起身去洗漱室洗手漱口,出来时孟存汝正侧头看着落地窗边的那一大束银心富贵竹发呆。
花开富贵,竹报平安,摆这个也是周秀敏想到的,每根竹子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郁郁苍苍,挺拔秀丽。
程远琮趁机打量未来妻子的侧脸,按他看惯美人的挑剔眼光来说,确实不够漂亮,那天在救护车上的生动神情也一闪而逝。似乎从初次见她起,就一直是这样安静到容易让人忽略的性格。他提出那样苛刻的条件,她也就是冷淡而生疏地接受。
这一场交易,预计中的波澜完全没有到来。程远琮忍不住想,这样的女人,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恋爱。就像他流连花丛的习性一样,她也天生就是不需要什么感情的。
这样的想法没多久就被打破了,她原来也会跟年轻帅气的小明星暧昧不清,跟简明这样年岁相当的异性亲密如手足。
程远琮想起那个带血带笑的眼神,心里痒痒的,面上倒是平静无波。
原来不是没有,原来是不屑给。
程远琮轻松地走回到她床前:“这个点是不是要测体温?帮你叫护士?”孟存汝摇头,也没解释为什么不用,他的余光瞥到没有关紧的抽屉上,失笑:“怎么跟小姑娘似的,还收集卡片。”
说着,伸手要去拿。
孟存汝自薄被下露出右手,将抽屉轻轻关上。
“你还不回去?”
程远琮的手停在半空,若无其事地放下来□□裤兜:“不回去了,咱们是夫妻嘛,妻子生病,丈夫总要陪个床。”
孟存汝皱起眉头:“程总太客气了,这个实在不敢劳驾。”
程远琮一愣,心里无端冒起一股火来,憋了半晌,颇有点咬牙切齿地微微俯身问:“孟存汝,你不会以为,结婚就是签个合同吃个饭吧?”他可不记得自己在协议上写了“柏拉图”三个字。
我要自由,所以你干脆连基本的妻子义务都收回了?
程远琮就是再不喜欢结婚,协议是他自己拟定的,可没打算婚后在外吃荤,到家就吃斋念佛了。既然挂着妻子这个名义了,拿权利的同时总不能妄想把义务完全撇开。
孟存汝抬头看他:“那你以为是什么?”
程远琮盯着她,那理所当然的神情看着就叫人生气,可脑袋上、胳膊上的白色的纱布,又提醒着这是伤患。
来日方长,他这样安慰自己,叹气道:“我不跟病人一般见识,”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我睡隔壁的客房,有事让人叫我。”
孟存汝微微点了点头,程远琮也没指望她能给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回应,拉开门,却见戴静和小阿姨都在门后站着。
小阿姨板着脸,戴静倒是客气很多,往一边让了让,显出身后拿着托盘的护士。
程远琮更有种自己被当狼防着的错觉,他心里不痛快,当然也不乐意让别人痛快,停下脚步,侧身让开:“我正说护士怎么还没来测体温呢。”
护士小姐倒是没什么反应,小阿姨和戴静明显愣了一下——都这个点了,凯莉也离开了,未来姑爷这是打算陪夜?
床上的孟存汝更加不开心了,护士给测完体温,程远琮顺口问了句,毫无征兆地突然伸手抚在她额头上:“真不烧吗,感觉挺烫手的?”
孟存汝有些僵硬地偏头避开,动作幅度大得几乎扯到伤口。
程远琮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小阿姨已经挤过来把他隔开了:“不要乱动啊,小祖宗,当心伤口裂开!”
她这一声小祖宗叫得孟存汝脸都涨红了,戴静也护卫似的挨了过来,大有孟存汝一开口就动手把人摔出去的架势。
程远琮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声抱歉,手心还残留着她额头的温度,确实有些烫手,到现在那温热的触感都还残留着。
他走到门口,心里有些嘲讽地想,这大约算是自己和未婚妻最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
不过不要紧,将来的日子还长着,结婚可不单单就是请客吃饭,这思想工作甚至不需要他来做。
除非他孟嘉山想断后,要不然,夫妻生活还不是得按部就班统统走一遍?
程远琮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急躁,协议他手里也握着一份,到底有什么好焦虑的?已经到了锅里的菜,还需要思考怎么清洗?
他是不忌口的人,想到这些,又觉得娶这样一个妻子倒也不是全无趣味——浪(和谐)女尤(和谐)物他见得多了,这样正经严肃又有些小执拗的姑娘,确实是没有得手过的。
程远琮是不喜欢暴力的人,出来玩呢,当然是好聚好散,有缘再见。类似于孟存汝性格的女人,即使搞到手,要再甩掉也太过麻烦,程少爷自然是避之不及的。
不过既然是家里人,横竖都是麻烦,也没什么好避的。
他想得通透了,又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是有些冒进了,人毕竟还伤着,逼太急,真跑了……也够他喝一壶的。
孟存汝不知未来丈夫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夜里睡不安稳,频频被噩梦惊醒,小阿姨帮着擦了两次身。到了凌晨才终于沉沉睡去,连医生来检查伤口,护士给输液都没能把她吵醒。
程远琮趁机拉开她袖子看了看,手掌阴冷而潮湿,白皙得几乎透明,手臂上的因为大量的输液而微微凸起的血管清晰地延伸入衣袖深处。
小阿姨干咳一声,程远琮笑笑退开:“我看看有没有跑针。”
他退得不远不近,正好站在抽屉旁边,顺手拉开,见里面还放了几条创口贴,随手拿了一条——大约是在别人的地盘肖想太多,今天起床的时候撞到脚踝,磕破了点油皮。
小阿姨全身心都在孟存汝身上,戴静也懒得管他贴什么创口贴,见他把抽屉里的卡片拿起来,有心想阻止,又没什么合适的立场。
他们毕竟是未婚夫妻,幸好,程远琮也只看了几眼就无聊地扔了回去。
孟存汝这一觉一直睡到午饭前,被简明捏着鼻子叫醒。
程远琮已经提前离开了,简明笑得十分恶劣:“做什么美梦呢,口水流了一枕头?”孟存汝连忙伸手去摸枕头,简明大笑:“冉冉你看,我就说百试不爽!”
安冉冉抱怨:“从小到大,就没一次不上当的——Miriam你老实说,是不是总梦见吃的啊!”
孟存汝转移话题:“几点了,我饿得都没力气了。”
安冉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那是睡傻了吧。”
孟存汝睁着不大清醒的眼睛,四下张望:“程远琮走了没?”简明吹口哨:“程远琮来送夜宵,还陪夜?感情突飞猛进啊。”
小阿姨见她醒了,赶紧把洗漱用具都装小推车上推来,嘀咕:“你睡的时候,输液都输完了,赶紧洗把脸刷个牙,吃东西吧。”
安冉冉主动要帮她擦脸,简明大爷样地靠椅子上指挥:“右边脸颊没全洗呢,哎,哎,耳朵后面呢,耳朵后面不用擦?”
唧唧歪歪还帮不上忙的男人最讨人厌,小阿姨和安冉冉合力把人赶了出去。
孟存汝一边吃饭一边询问起安冉冉外面的事情:“爸爸不肯和我说,阿简也一样哄我,你和我说实话,到底……车祸的事怎样了?”
安冉冉还想装傻,被她瞪得心虚,含糊道:“孟伯伯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你瞒那个事情瞒得那样辛苦,才勉强瞒住他——他真要查,哪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她顿了一顿说:“阿简原来怀疑方小满,不过那小子毕竟是明星,行程几乎半公开的,实在没查到什么明显的证据。孟伯伯是怕你那不成器的叔叔被人挑拨了,但他最近也成天跟老情人腻一起,连回国都很少,压根不知你什么时候出门……那个家伙自己也撞得不轻,还酒驾,警方更愿意相信是意外事故,而不是蓄意谋杀。”
孟存汝“哦”了一声,又想起那句“You still are my inmost pain”。
酒驾,意外车祸。
哪怕于她自己,也确实更容易接受一些。
第二十二章 逸致
医院的生活枯燥而乏味,孟存汝却找出了点别样的乐趣,看着比工作时还要忙碌。
南园的书房一角被她请人搬空了,病床边专门清理出一片区域堆放这些平时没有时间阅读的书籍,输液时也架着阅读架。那些封尘许久的厚厚牛皮手札又被她翻了出来,被便携小机器打印出来的小标签贴得密密麻麻的。
安冉冉看着她单手在那吃力地打字就忍不住咕哝:“你折腾这些玩意干嘛呢,都信息化社会了,成天跟个老头似的。”
抱怨归抱怨,翻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时还是很津津有味的——这些大约是孟母当年拍下的照片,有他们一起从幼儿园毕业的照片,有小学生简明光着屁股从游泳池边跳下的照片,有小孟存汝歪戴着帽子骑着小马的照片……
孟存汝足足存了几十本,每本都标注了时间和简单的背景,大到各种新闻事件,小到一条宠物金鱼的死亡。
手札的时间间隔有长有短,有时一年半载都是空白,有时一天之内足足记录了十几页。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被她记录得详细而认真。
护士的声音,小阿姨为了不吵醒她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医院花园里新发的蘑菇……
安冉冉对此叹为观止,也实在回忆不起小阿姨的走路动静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些蘑菇她倒是听戴静头疼地提起过——孟存汝的胳膊和右腿的骨头并未完全长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