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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一声轻响,仿佛一层泡沫碎裂,轻不可察。
收势。
孟帅将掌心下按,收回身前,抬起头来,一口气长出,如烟气一般消散。
蓦地,他动了动手指,登时感觉到了身体的微妙不同。
那就是对身体的掌控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之前他也没有半身不遂,想动指头动指头,想动脖子动脖子。但从没有对力量的把握如此精微,他现在清晰地把握到了内外两气,内力在丹田,温阳和煦,气力在四肢百骸,含而不发。
他第一次有了全身之气就在掌握,自己是自己的主宰的感觉。
如果以武功而论,他自信现在的自己可以轻易打趴下一刻钟前的自己,因为同样拥有十分力气,当时自己能用八分,现在他却可以把握十一分。
孟帅心中一动,道:“我突破了?”
水思归板着脸道:“什么突破了?你早就该达到这一步,只是以前一直不争气罢了。现在你太上龟息功达到了第二重巅峰,外家境界走马巅峰,内家境界搬运巅峰,内外相对,二气交融,才像个样子。否则内外不平衡,怎能再进一步?我龟门没有瘸腿的弟子。”
虽然是板着脸说的,水思归眼中却是笑意盎然。
孟帅这才回过身来,心中有些丧气——虽然内外功都垮了半步,到了本层次的巅峰,但好像还没突破到“三流”的境界,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还在正经的武师门槛前打晃,只有跑腿的级别。
看着孟帅的沮丧,水思归难得和缓了颜色,道:“你也不必烦恼。你虽然根骨差了一些,但悟性天资不错,将来自有你的成就。很好,这才测验若有十分,我给你九分也不多。”
其实孟帅今日的表现,实在远超水思归意料之外,别说九分,就是十二分也能打得,若不是强自压制,不肯让孟帅骄傲,早已喜上眉梢。心中暗道:看来天也助我。这孩子虽然根骨差了些,但悟性如有神助,毕竟我的眼光是不错的。本还打算,若是这孩子资质欠缺,就走些外道,尽量在草木培植上栽培他,以外道补内道。那样虽然成就有限,但至少也能跨过先天的门槛,做一个承上启下的传人也就是了。现在看来倒不必了,他必是我门中佳弟子。
孟帅却是有自知之明,自己什么悟性,不能说有多差,但也未必高人一等,不过是有世界树相助。但正因为有世界树相助,他将来的发展更为可期,倒也不必怕让水思归失望。
水思归想起一事,道:“我记得你没有大名?”
孟帅道:“是啊。他们都小二、小二的叫我。”他突然想到了水思归的意思,当下道,“我倒是给自己起了个大名。”
水思归有兴趣道:“哦,你说说看。“
孟帅道:“我……”突然想到自己名字可以换,姓不可能乱换,道,“我叫钟……那个孟帅。”
水思归道:“你兄长名少轩,你怎么不从少字?”
孟帅道:“我若从少字,不免有点自作多情。”突然心道:我若从了少字,改名钟少帅,倒也威风得很呐。
水思归道:“这倒罢了。”他也不多问,道:“我门中因为只有一脉单传,倒也没有范字,你既然叫孟帅……那就孟帅吧。取将帅之意,我门中人虽然未必稀罕什么封坛拜帅,到底这个字也是你的气势。将来你若能开灵感,我再给你取堂号。”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帅哥的说法,水思归也只往将帅方面想。
孟帅不懂什么堂号,水思归不再解释,道:“这套八卦掌你还要再练,但练到千日功满就可以暂时放开,毕竟只是练功用的功夫,不必精研太多。以你的进度,三五个月便可。那时候你就应该进入龟息功第三重了。就该接触咱们龟门的真传了。到时候内外功都要练起来,各门杂学也该学了。”
孟帅道:“您说烹饪……写生什么的?”
水思归道:“怎么了?培植不必说了,我门吃草不吃丹,培植就是咱们的丹药术。驯兽一门也是龟法自然的重要功课。烹饪倒是可学可不学,但我龟门做出来的菜肴另有妙处,更有许多秘方,与药术相关,外面千金难求,你怎能放过?写生一项,虽然是封印师的基础,并非关于武道,但也是亲近自然的法门,即使是没有灵感也要学起来。艺多不压身,这些杂学,就没有白费事的。”
孟帅点头称是,心道:烹饪学学也好,现在的厨子虽好,但不会做川菜不幸福。
水思归道:“行了,这次我也恰好遇到一处机缘,一会儿就准备药浴和开泥丸灵窍吧。”
二十五水息
凉州大河穿流而过,四面平原,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站在沙陀口遥望,但见漫天黄沙与天际相连,那是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广袤苍茫。
只除了一个地方。
整个沙陀口周围百里,只有一处山地,从口内横斜往东南,横穿整个凉州境,就是凉州第一龙脉‘西越岭’。
到了沙陀口,西越岭已经到了余脉,不能与南边的峻崖峭壁相比,却有丘峦起伏,更有相对茂密的植被,堪称凉州的绿色动脉。
孟帅还是第一次上山。
山脚下还只有稀稀落落的铁草,一路往上,便能见到草地和灌木丛,再往上气温降得更低,便有溪水从顶上潺潺留下,大片绿地郁郁葱葱,兼有野花开放,仿佛中原景色。
孟帅心情愉悦,道:“我还是头一次来,没想到山上景色这么好。咦……”
但见草木丛中,掉落了半截剑头,已经生了黄锈,显然有些年头。在如此天然的地方见到兵刃残骸,不免有些不和谐。
水思归见了,道:“那边的山峰上有一个门派,叫做……叫做什么八仙剑派,倒有几百号人在,武功稀松,排场倒也不小。我这次弄到的药材,有不少就是取自那里。”
孟帅汗颜,道:“那咱们的药浴……”
不会是占了人家门派的浴池吧?
水思归道:“其实咱们门派对外力的借助很弱,就算是伐骨洗髓的药浴,要求也不高。我本来只给你准备了一个浴盆的药材,但这几日倒叫我在山中发现一处好地方,也是你的机缘到了。”
走了片刻,就听到水声隆隆。转过一面山壁,一道瀑布从山上倾泻下来,好似一条玉龙。
水思归当先一跃,从瀑布中穿了过去。孟帅略一运气,助跑十米,往前跃去,倒也刚好越过水流最窄的地方,传入瀑布。
只见瀑布之后是一个天然石洞,石洞中天然通风,显然还有出入口。
两人继续往后走,但见一道阳光射下,石洞顶上露出一个大洞,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天井。阳光照射处有一汪深潭,不过丈许方圆,颜色碧沉,深不见底。
靠近水潭,闻到一阵草木清香,孟帅定睛一看,但见水潭旁边稀稀落落种了十来柱草药,根根粗壮,显然已经有年。但若说就这么十几株草药发出这么浓郁的香气,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水思归走上前,指着潭边的土地,道:“这里原本生长着许多药材,但对你来说药性太猛,我都给拔了。”
孟帅愕然,道:“这……这不是浪费了吗?”
水思归道:“若是天然的东西,看他这么多年造化生成的份上,倒不可轻易下手毁去。但这是人栽的。这是有人将其他地方的药材移植过来,以秘法养在水潭周围,以药力滋养水潭,使水中带有温和的药性,沐浴药浴功效淡而不散,适合体虚的少年人。这是丹家的手段。”
孟帅道:“那这个水潭原来是别人的?”
水思归道:“大概是吧,我没看到人。”
孟帅长出了口气,道:“幸好没人。”
水思归道:“是啊,那人运气不错。”
孟帅大汗,他差点忘了,没遇到水潭的主人,绝不是他们的运气,而是那水潭主人的运气。任何人遇到水思归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水思归凌空一划,不知从哪掉下一个包裹来,从里面倒出五六株草药,伸手一撮,已经成了泥状,滴出水来,放入深潭中。
那潭水表面漂浮了一层如浮萍状的药泥,水思归伸手入水,但见平静的水潭从中心开始旋转,立刻形成了漩涡,药泥被卷入漩涡,混入水潭深处。
与此同时,水潭下想起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大量的气泡涌出,水潭上方笼罩了丝丝白烟,空气中的温度开始升高。
不过片刻功夫,好好一个碧水寒潭,弄得和温泉相似。
孟帅在后面看着咋舌,从水思归伸手入水到沸腾,一共不过数息的功夫,且不说这潭水有多深,就是一壶水烧开了,还要费上几分钟时间呢。水思归这手比热得快强多了。
第一层气泡浮上来,很快消失,水温渐渐回落,颜色也渐渐变成新绿,水思归道:“入水。”
孟帅忙脱了衣服入水,但觉水温偏热,但还在忍受范围内,倒也没觉得什么药性。
水思归见他冒头,道:“你下去,在水里沐浴最好。”
孟帅道:“我怕憋不住气。”
水思归道:“我太上龟息功,每一重都有一门特殊的法门,第一重是敛息术,第二重就是水息术,你下去运转内功,自能呼吸如常。”
孟帅将信将疑,沉入水中,沉的猛了,差点呛住。
他忙稳住心神,内息暗转,果然觉得气息通畅,虽然没有呼吸,却是行动丝毫不受影响,就连旁边水流的干扰,都少了许多。只觉得轻轻一划水,就能划出老远。
他一面沉心练功,一面感觉到水温中似有丝丝热气从每一个毛孔中钻入身体,化入经脉当中,身体骨骼轻微作响,筋骨都在拉伸。这种从骨子里舒泰的感觉,只有前世享受全身按摩的过程差可相比。
一面享受这等水浴,一面沉下心来练功。
以往一练龟息功时,都是昏睡过去,今日孟帅却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虽然全身乃至大闹都彻底的放松下来,但还保持着灵台的一点清明。就如入梦的人却深知自己在梦中,却不着急醒来一般。
在这种状态下,他丧失了身体的控制,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水流拂过自己的肌肤那柔软滑顺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母体之中那般宁静安详,而水中还有一丝丝热流发散到四肢百骸,一寸寸的滋润自己的躯体。
或许是在水中的缘故吧,他倒没发现什么杂质往外排的现象,但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经脉、筋骨、血髓在丝丝药力下强劲起来,总是令人愉悦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惊醒,双脚一蹬,在水中升起数尺,探出头来道:“太神奇了!能在水中如此畅快,将来岂不大江大河都可去得?”
水思归本在岸边小憩,听他出来说话,微抬眼睑,道:“我说了,这是水息术,不是水遁术。”
孟帅神色一僵,道:“有什么不同么?”
水思归道:“除了水中呼吸之外,你在水中的行动力没有半分加强,去大江大河里也行,一个浪头就拍死你了。”
孟帅无语,过了一会儿,道:“咱们龟门是不是有水遁术?”
水思归道:“十年八载你是学不到那里,若要化五行之力,连先天都不够。”
孟帅道:“先天不够,难道还有先天以上么?”他现在接触的范围,活得只见过举重境界高手,水思归玄幻的不说,钟少轩的武功修为也不清楚,只知道先天是武林中最顶端的一群,但先天以上是什么概念,却是全不知道。
水思归道:“你不着急知道。若是能进入先天,早晚会知道。我来给你画条线,以你的悟性,二十年进入先天也不算快。”
孟帅道:“二十年?二十年跨过举重、生风、金刚、火山四个境界,直入先天?”
水思归道:“那是外家境界。若是内家来算,就是搬运之后,经过通炁、飞花、生发、归藏四个境界,进入先天。先天之前,是**凡胎,要更进一步,就要在肉身精气衰落之前进入先天,不然对你将来的路途很有障碍。”
他慢慢掐指算来,道:“人身精力达到巅峰是二十五岁,习武之人可以往后推一点,三十岁进入先天,已经是极限。走内家养生之道精气收而不放,还可以再往后推三到五年,三十五岁之前不入先天,阴阳难合,混元必定无望了。”
孟帅听着暗暗嘬牙花子,学武多年,他也知道武功进一个境界是多大的飞跃。而且越往后越难,有些资质的人在举重一个境界就能卡上十几年,何况生风?
区区一个走马境界,连正经武师都算不上的孩童,说要二十年入先天,若叫旁人听了,只怕还道这是发梦呢。
但他一瞬间的迟疑之后,立刻消去了疑虑,别说两世为人多大的造化,别说世界树在手,别说拜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师父,就是全无凭依,难道他会在武道的路上止步么?
命运给了他很多,剩下的是他自己要做的,虽然艰难,绝不退缩!
虽然有些压力,但他终究是充满信心。
见孟帅目光坚定,水思归暗暗点头,学武之人,资质是一方面,努力是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