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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小黄,文件都装订好了么?
黄三木说,已经好了。陈火明道:先不要休息,把工作干好。你把这些文件,全部塞到信封里去,明天会上要用的。
劳辛勤进来了,说:文件弄好了,啊,先给我一份看看。
黄三木就给他一份,然后开始装信封。装了二十几只,劳辛勤叫了起来:不好!不对!这个地方有错误。
大家就凑了过去,劳辛勤激动地指着一行字,说:你们看,这里,农村党员变成了农村赏,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陈火明道:小黄,你怎么会打出这个赏字来的?
黄三木道:我是按词组来打的,以为党员是个词组,结果打成了这个字。
劳辛勤也不管什么词组不词组,他根本就不懂这些,只是要求把这个错误改正过来。因为这段文字涉及的是他负责的工作,其他章节他不管的。就批评道:小黄,你也太粗心啦!
黄三木累了一天,拚着老命想把工作干好,没想到听不到一句表扬,反而遭到批评。就火里火气地说:老劳,这段文字你不是已经校对了两遍么?你自己没有校对出来嘛!
劳辛勤就更不高兴了,说:我没校对出来你就对了?这是个很普通的字嘛,怎么也打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字?年轻人干工作要细心点,不要这么马虎,啊,人家批评你你要谦虚哩!
劳辛勤走后,陈火明也批评黄三木了:老劳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他是不允许有一点点错误的。再说,是你打字打错了,自己也应该谦虚一点呀?
黄三木道:打字是难免有错误的,这么多材料,这么多文字,任何人来打都不能保证一个字不错。现在是电脑打字,只要键盘上手势稍一歪,就会打错字母,出现另外一个字。我是做不到不打错的,我想别人也做不到,正因为这样,才需要人校对嘛!
陈火明道:小黄,别这么说,这么说就不谦虚了。我也知道难免要打错字。可是只要自己努力一点,错误就可以尽量少一点,老同志批评你,也是为了关心你,你不要听不进去。还是把文件改过来吧!
黄三木问怎么改,陈火明说:既都印好,装订好了,我看就在文件上用钢笔改一改吧,把这个赏字,改成党员就行了。现在快下班了,明天又赶着要用,我看你就自己辛苦一点吧。
黄三木忙改了起来,正好,大家都下班了,在楼梯上,传来劳辛勤的牢骚声:现在年轻人真是不谦虚,打字老是打错字。把党员两个字打成欣赏的赏字,你讲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现在的大学生,质量是越来越差了,连这么简单的字都会打错,唉!
另一位接口道:上次把部长的部字也打错呢。
接下去,黄三木就听不清了,可他知道,这些话都是批评他的,他都快气炸了,这些狗东西!别看他们年纪大一点,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翻报纸,没一点正经事可干,就知道找人家的毛病。谁工作干得多,谁的缺点就多,他们就议论得多,真是干的不如看的。
等他们都下了楼梯,黄三木冲出办公室门口,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呸!
肚子饿了,可他想把事情干完了再走,况且,气头一上来,他也不是很想吃。等到文件一份份都改好,并都装进了信封,都已经八点多了。
黄三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想,这个时候的石克伍,一定是陪客人吃了晚饭,在舞厅里跳慢三步了;屠连甲和李忆舟,一定喝了二两白干,在家里拉开架势劈红五了;陈火明在教儿子写字;郑南土在写文章赚外快;舒兰亭在看电视;金晓蓉在和老公撒娇;劳辛勤、马癸、任萍、邴怀北、江洪水、戴茂苏、严律己等一干人,也一定在和家人围聚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只有黄三木一个人,还在办公室里干活,这个在单位里工资最低的人、资格最嫩的人、离党的要求最远的人,现在晚饭都还没吃。
想到这里,黄三木眼睛酸了酸,又被努力地克制住了。
走出市委大楼,天已经很黑了,机关食堂当然是不可能会有东西买了,黄三木就到市委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两只大面包,准备回邮电招待所去慢慢吃。
刚咬了两口,胃就痛了起来。不知道已经多少次了,为了部里的工作,他延误了到食堂吃饭的时间,只好买面包吃,而这种面包又这么难吃,他往往咬几口就扔了。慢慢地,黄三木的胃病就越来越重了。这一次,好像痛得很厉害,胸口好像有一把刀,在不停地割着。
黄三木躺在床上痛了一夜,快天亮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很快,就到了七点钟。他想去买点什么东西吃一下,可一点胃口也没有,就喝了两口开水,上班去了。
今天全体干部开会,都到大礼堂去了。陈火明叫他值班,不用去了。每次开会,都是这样的,好像其他人都是干部,只有黄三木不是,他只不过是部里的一只老黄牛,部里的一只小狗。
开会是开会去了,可他们还要回来的。部里面的卫生不能不搞,领导的开水不能不打。会议室、打字室和值班室的钥匙是有的,三个地方的卫生就搞了一下。然后,就是打开水。陈火明说过的,不管部长在不在,开水一定要打起来,放在门口,这样才能使领导的用水得到保障。黄三木没有忘记陈主任的教导,只是,今天身体虚弱得很,他想偷个懒,像单位里的几个老同志样,用电茶壶烧一烧,反正也不急着用。可是,几只电茶壶都在他们办公室里,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黄三木叹了口气,只好提起四只空水壶,向食堂走去。
今天的四壶水,比平时更沉了。拎到市委大楼门口,他想放下来休息一下,可是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他怕人家看了笑话他,说他一个男人连四壶水都拎不动。于是,他就咬了咬牙,坚韧不拔地将部领导的四壶开水拎上楼去。
黄三木一步一步地跨上台阶,身体开始慢慢地飘起来,浮起来。他忽然想,自己从小在家里,看到父母亲干活很苦,自己有时也干,可是家里还是照顾他的,主要还是让他念书,念书是脑力劳动,苦是苦,可这种体力上的苦,他是吃得很少的。十几年寒窗之苦,终于使他飞出了农门,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自己一个大学生,到这里竟给这些人当奴才,没天没夜地干活,这是为啥呀!
最后一个台阶,怎么也上不去。黄三木感到脑子发胀,身体有些晃荡起来。他就把四壶水放在了最后一个台阶上,想休息一会儿。可是,身体伏下去后,怎么也伸不直,等用力伸直了,不知怎么地,身体一晃,整个人竟往后面倒了下去,卟通卟通滚了下去,一直滚到楼梯转弯处的平台上。
黄三木听到什么地方有声音,怕后面有人上来看到,就拚命地要站起来。可是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呀!他只好半蹲半爬地用手摸着台阶上来。一边爬,一边数着台阶。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数到十三时,他就摸到他的那四把水壶。十三,十三!这是建筑工人的戏弄,还是老天爷的安排?他忽然想,这是对黄三木这种十三点式人物最有力的讽刺啊!
黄三木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四把水壶拎回办公室的,速度不慢,肯定很狼狈。回到办公室,就把门关上,失声痛哭起来。
原想搞收发太委屈了自己,想努力地当个秘书,然后当主任,再一步步地当上去。没想到,秘书没当成,反而滚下了原来的台阶,竟然做起打字员来。
到现在,一点进步没有,反而退了步。想想当初的种种愿望,种种幻想吧,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疯,多么狂啊!他曾经嫌局长、市长太小,想当厅长、省长,甚至更大一些。这是个多么可笑,多么不自量力的傻瓜啊!
黄三木停止了哭泣,他开始恨起自己来。他两眼盯着墙壁,就在墙壁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可怜又可恨的黄三木,他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黄三木的衣领,恶狠狠地朝他吐了口口水,骂道:狗东西!你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是个什么东西!想当局长?想当市长?想当厅长省长?——呸!不要脸!不自量力!就凭你这两下子,亏你想得出来!
他把墙壁上的那个人用力推了一把,那个人就萎缩地倒在地上了,用双手遮住了脸孔。他就用一副鄙夷的神情继续骂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实在是你太不争气!都两年多时间过去了,连个党都入不进去,还想当什么官?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人,惭愧地点了点头。他定睛一看,那个人不见了。这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就重新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24章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天越来越冷了。黄三木到人武部招待所去了一趟,见盛德福的门正关着,不知道他是出去跳舞了,还是在办公室里赶材料。黄三木回转身,就去找邓汜边玩了。邓汜边正在房间里专心看书,见黄三木来了,就扔下书,笑道:晓得来找我玩了?我就巴不得邹涟早点把你甩了,要是你们两个现在还谈着,你也想不到会来找我。对不?黄三木不睬他这句话,就去看书桌上的书。见他刚才看的,是一本《如何赚大钱》。旁边还有两本书,左一本是《经营秘诀》,右一本是《生意场上的孙子兵法》。
黄三木道:邓汜边,你整个人都钻到钱眼里去啦?
邓汜边道:没,还浮在表面,怎么也钻不进去。现在是全民经商,只要有本事,人人都可以赚大钱啊。可惜我们这些书呆子,除了死读书,读死书,别的什么也不会。每个月两三百块工资,吃不饱,饿不死,这日子过下去还有啥意思哟!
黄三木早就有同感了,就叹道:可是,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邓汜边说:所以,我们要认真研究呀。我有个同学,过去什么也不行,人也长得难看,家把他看得鼻涕似地,可是现在做起生意来,挺在行的。说起来也没啥了不起的,就是推销挂历,光去年冬天,一下子就赚了四、五万。
黄三木惊讶道:卖挂历能卖这么多钱啊?
邓汜边道:还不是走歪门邪道?找那些厂长经理,局长书记呗!请客送礼,分点好处给他们,这路子不就打通了?每个单位几百份,轻轻松松就赚了大钱。
黄三木道:可惜我们学不会这一手。
邓汜边道:不一定要推销挂历,其实,干什么都能赚钱。我们青云市有的是桔子,莲子,茶叶,这些东西,只要有一样能找到销路,就能赚钱。你不是值班的么?电话方便啊,只要旁边没有人,你就铺开名单,往那些同学、亲戚、朋友拨电话,只要能打开销路就行,货是要多少有多少。
黄三木点点头:嗯,我看可以试一试。
此后,黄三木坐在值班室里,只要没有材料打,金晓蓉又不在,就给四面八方的同学拨电话。同学中有出息的,特别是留南州的钟蕾、翁力两位,早就编好了同学名录,给每个同学寄了一份来。这下,黄三木就派上了用场。每天拨三五个,几天下来,就有好几十个同学联络上了。那些同学都很客气,只是说一时还没有能力销这些东西,不过,可以努力试试看,黄三木说只要成功了,利润分成就是。他相信,很快就要赚大钱,做大老板了。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单位,不必受苦受难地去入什么党,当什么官了。就是留在这个地方,他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幻想了一阵,他渐渐就泄了气。因为,所有的这些同学,没有一个回电话来,更不用说什么生意了。
南州是个风景名胜区,单位里组织全体干部去玩了两天。陈火明考虑到黄三木工作的确辛苦,单位里几次组织出去旅游,都没有轮到他,这次,就叫他也去了。因为金晓蓉身体不太好,就让她看一回家。
在南州小商品市场上,黄三木被一叠明信片吸引住了。那是一组印着好来坞影星的明信片,十二张,清一色是倾国倾城的美女,黑白照,半裸的身体,黄三木都看呆了。他问了问价格,只要两块钱。黄三木想,真是太便宜了,就买了一套下来。
回到家里,黄三木兴奋得吃不下晚饭。他想到了赚钱。你想想看,两块钱一套的明信片,这么漂亮的东西,完全可以以三块钱的价格批发出去。青云市这么多商店,大的不管,就算那些小摊小贩,那些卖香烟的流动车吧,还不好几千?每个店十套,一千个店就是一万套,每套赚一块钱,那就是一万块钱哪!
难怪这些商人赚钱这么容易,你看,这么一种明信片,轻轻松松就可以赚一万!要是以后还有其他好东西,一样样做去,还不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