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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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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浦小提领回了存折,看着上面的三万零壹元,总是不能相信。她到银行去查,是的,那笔钱就在她的账上,一分不少。她当然不怀疑厂里会蒙骗了她,只是无法相信这就是她和厂子的割袍断义。她把那笔钱取了出来,沉甸甸的票子压在手心,她才确切地感知到了份量——自己和厂子永无干系了。    
    


第三部分《女工》(23)

        女儿上学走了。浦小提转来转去,10平米的小屋是如此阔大。晚上,她下意识地给闹钟上弦,习惯性地想,明天是早班是晚班还是大夜班……手指突然僵在半空,她再也不用给闹钟上弦,再也不用到厂里上班了。这本是她多少年梦寐以求的悠闲日子,现在却无比空虚。浦小提用半生工龄,换来了孩子的学费和第一年的生活费,但以后呢?浦小提得养活自己和一个女大学生。     
        浦小提依然拧动闹钟,定到了早上六点。她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己当自己的工长。浦小提睡的还不错,只是根本没等到闹钟响,就猛然警醒了。一想到再也没有工作等着自己去干,禁不住酸楚。必须立刻开始自谋生路。但是,干什么呢?不知道。     
        浦小提打开报纸,这是她头一天特地买下的,细细看来,需要招聘人的单位倒是不少,但都要35岁以下的,她40多岁了,这是一个可怕的年龄。没有任何一个机构需要这个年纪的女人。对学历的要求,天啊,不是大本就是研究生,有的干脆就点明了要博士,浦小提连自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甚至理解了女儿对于大本的执迷,是啊,没有学历简直就像没有腿,寸步难行。     
        浦小提不买报纸了,那是给火星人看的。她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看到很多小饭馆都贴着招聘女服务员的告示。一家小店,门脸上横七竖八贴着糙树皮,直往下掉锯末碴子,浦小提壮着胆推开了门,心想如此简陋的商家比较容易录用吧。艳装小姐走过来:“几位?”     
        浦小提说:“一位。”马上觉出不妥,改口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应聘的。”常年在嘈杂的车间工作,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小姐嫌恶地退后。一位中年男子走过来,叼着很短的烟屁股说:“谁来应聘?你?让你姑娘来吧。”     
        浦小提转身就走。她不死心,又进了一家饭店,这家比上一家的门面要大些,浦小提想可能会正规一些吧。浦小提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求职意愿,补充道:“我当过车间领导,还是劳模,我说这个不是摆什么资本,只说明我不怕吃苦。我能刷碗端盘子……”     
        这一家的经理倒还认真,说:“我相信您能干得好。只是我们这里不缺人,您再到别地儿看看吧。”     
        浦小提疑惑道:“窗玻璃上写着招聘服务员,怎么又说不要人了?不要我可以,做人要实在!”     
        浦小提高声大嗓引动了食客注意,经理赶紧把浦小提拽到一旁说:“这位大姐不要恼,小点声,别坏了我们的买卖。你说我们不实在,食客还以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这不是败坏我们名声吗!大姐,实话跟您说吧,这个店位置不好,生意不红火,窗玻璃上写的招聘广告,是做给别人看的,聚聚人气,算不得数的。”说着,半推半送把浦小提请出了店铺。     
        浦小提基本上死心塌地了,知道自己胡乱冲撞,一点胜算也没有。有一位同是下岗女工的姊妹拉她干保险,说是干的好了,一天就能挣一辆桑塔纳。浦小提疑惑:“这是干保险还是抢银行啊?”     
        小姐妹说:“真的。现在正在招人,像你这样有工作经验又当过小头目的人,最受欢迎了。”     
        浦小提半信半疑,好在这是一家国营机构,一切都很正规。只是除了有限的底薪之外,全看你的业绩如何了。浦小提干了没几天,就发现自己不是干这工作的料。保险是个柔声细气能说会道的活儿,除了专业知识之外,还要有厚着脸皮百折不挠的韧劲。浦小提喜欢快刀斩乱麻,喜欢干脆利落明朗爽快。可保险就是个钝刀拉肉的磨蹭活儿,讲究的是苦口婆心无微不至,这都不是浦小提的长项。在把自己的亲戚朋友都发展成客户之后,浦小提的业绩就再无起色。倒是那个以往在车间里三脚揣不出个屁来的小姐妹,干的不错,一头扎下根来,浦小提只有退出。     
        听说有一家公司招人,年龄文化一律好商量,惟有一条…—…务必是下岗女工。浦小提得知这一信息,感激得几乎落泪。到了招募地点,是座破败的小楼。浦小提再不敢以貌取人,也不敢挑剔人家的办公条件,只是眼巴巴地问:“分给我什么工作?”     
        “工作吗,很简单,就是打打电话,推销一种酒。”老板是个中年男子,嘴里倒是没有酒气只有烟气。     
        “可是我不会喝酒啊。”浦小提为难。     
        “不是让你喝酒,你能让别人喝酒就是成功。”老板不急,笑眯眯地说。     
        “可我不会喝酒,也说不出这酒的好处,人家怎么能买呢?”浦小提还是不着要领。     
        老板把浦小提领到一架电话旁,丢过来一本厚厚的企业名录,说:“这就是你的家伙。跟这上面的企业联络,让他们买咱的酒。”说着,递过来一瓶饰有美女图案的酒。     
    


第三部分《女工》(24)

      浦小提一摸粗糙的酒瓶子,差点把手指肚刮个口子。心想,酒鬼多男人,画个大美女干什么?问道:“这酒好吗?”     
        老板说:“好!好极了!壮阳补肾回春返老还童……怎么好你就怎么说吗!”     
        浦小提点点头。刚买断那会儿,她性烈,夸大其词胡说八道的话,她才不说呢,现在学精了。鹦鹉学舌,买不买是人家的事,她也管不着。     
        付酬的办法纯粹是提成。卖出一瓶酒就能拿到相应的回扣,卖不出连饭钱都得自己掏。浦小提按图索骥,辛辛苦苦打了三天电话,嘴角堆起的两粒白沫子都结成了痂,也没卖出一瓶酒。老板走过来,皱着眉听她打电话,待她声嘶力竭放下话筒,老板指教道:“说一千,道一万,有一句最要紧的话,你为什么不说?”     
        浦小提傻了眼,说:“我都说了呀!您快点告诉我,哪一句我没说?”     
        老板说:“就是因为这句话你没说,所以你一瓶酒也卖不出去。要是说了,只怕多少箱都扛走了。”     
        浦小提大惑不解:“这句话有这么大的法力啊?您怎么不早说?这句能值100箱酒的话儿究竟是什么?”     
        老板板起脸说:“你可真够笨的。”     
        浦小提说:“这您可说对了。我这个人是笨。以前我不觉得自己笨,现在可知道笨死了。对了,关于我笨不笨的事,咱就先不讨论了。您还是先告诉我那句话吧。”     
        老板正色道:“不是我说,是你得说。知道穆桂英吗?”     
        浦小提说:“知道。”     
        “知道佘太君吗?”老板问。     
        “知道。她们是一家的。佘太君是穆桂英的婆婆。”浦小提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卖酒和古代这一家子有什么关系。     
        老板意犹未尽,继续说:“知道十二寡妇出征吗?”     
        浦小提说:“知道。”     
        老板说:“知道就好。我看你穿得这样素淡,想必也是个寡妇了。”     
        浦小提自从离婚之后,还真没有一个外人直言不讳地称她是“寡妇”,愕然不快。冷眼扫去,老板泰然自若地挖着鼻孔,并不觉得这是冒犯。浦小提求知心切,压下不满,回答道:“是。”且听他如何分解。     
        “这不就得了!”老板高兴地一拍大腿,好像那里趴着一只大蚊子。似乎如果浦小提是个全和人,就是他的大不幸了。“你要把这些都说出来啊!”     
        浦小提愕然:“让我说什么?”     
        老板说:“说你是下岗女工!说你是寡妇,说你有瘫痪在床的老母,说你有品学兼优没钱上学的孩子!怎么苦你就怎么说!知道不?一千遍一万遍地说,不厌其烦地说。这就是你们这些半老徐娘惟一的优势所在!酒楼当然是指望不上你们了,那是靓女美眉打天下的地盘。你们专给工厂打电话,他们也不配喝什么高档酒,和咱们的产品半斤对八两。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把软心肠开发出来,票子就打着滚地找你来了。工厂的人一听说你是下岗女工,很容易兔死狐悲。你知道兵法上最厉害吗?”     
        浦小提目瞪口呆,回答:“不知道……”     
        “哀兵……懂吗?哀兵必胜!你是一个大大的女哀兵。要向孟姜女学习,孟小姐能哭倒长城800里,你还哭不出一瓶酒?一定要在电话里带出性感的哭腔,要让嗓音有蛊惑人心的穿透力,当然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练出来的,要有长期锻炼的思想准备。先教你一个速成的法子,平均每隔三句话,就要重复一句——我是下岗女工……我是下岗女工……我是……”老板说的兴起,在破旧的地板革上走来走去,差点没叫卷起来的接缝绊个跟头。     
        浦小提总算彻头彻尾地明白了。如果说,她平日自嘲愚笨还带有开玩笑的意思,有一点苦中作乐的味道,那么此刻她不折不扣地认定自己是个大笨蛋了。     
        她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破的蓝布包,那还是在早年间纯棉布不值钱的年代,她自己用布头缝的。布包里装着她的饭盒还有瘪瘪的钱包,钱包里有车钱和买菜的一点小钱。还有一支圆珠笔,这笔几乎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但浦小提出门的时候总会摸摸笔在不在?如果在,就算齐全了,如果不在,她会找到它。圆珠笔由于长期不用,笔油干涸了,写不出字来,浦小提就换上一支芯再出门。其实,对她一个买断了工龄的女人来说,那支笔有什么用呢?     
        浦小提把东西拾掇好,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吞云吐雾的老板说:“我是下岗女工,这不错。可下岗是不卖的,女工也是不卖的。”说完,她慢慢地走出了这座小楼,听到老板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你个臭娘们还挺狂的!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下岗女工多的是!”     
        浦小提本已走远,听到这句话,嗖地转身,腾腾折回来,盯着老板:“你敢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     
        老板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工,落荒而走之后居然又杀将回来。按照市井战法,这种时候,她应该装作听不见逃之夭夭是为上策,不想她全不守规则。看她目光发狠,还是不要惹她为好。老板这样想着,叉着腰说:“好话不说二遍,我已经说过了。你听到是你的福气,你没听到,还想再听,我还就不伺候你这一份。”说罢,一口烟朝天吐出,把天花板上的灰串嘘得飘荡。     
        浦小提说:“旧社会有个资本家,也说过类似的话,后来叫工人把脑袋给揪下来了。”说着,浦小提做了一个利索的手势。     
        老板缄口不言。他不怕浦小提的嘴巴,怕的是浦小提的手。这是个干粗活的女人,手指伤痕累累,指甲毫无光泽,没有丝毫养尊处优的柔嫩和滋润。这女人没准练过九阴白骨掌,可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吃眼前亏。老板兀自抽烟,装聋作哑。     
    


第三部分《女工》(25)

       浦小提回家后,痛痛快快地大病了一场。浦小提从未这么严重地生过病,不发烧,却衰弱已极。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浑身骨节寸断之感。整整10天躺在床上难以行走。当浦小提玉树临风重新出现之后,邻居惊叹道:“你吃了什么减肥药?这么见效?”浦小提怅然一笑,并不解释。     
        躺在床上,她思前想后,为自己的命运哀伤。眼泪把荞麦皮的枕头浸透了,她就把枕头翻一个个儿,畅畅快快地继续流泪,直到另一面枕头也湿透。她的自尊心在暗夜中被击得粉碎,黎明时分又被眼泪黏合起来。她对自己说,浦小提,怨天尤人没有用,你擅长的翻动金属板操纵生产线,现在不需要了。剩下的本事就是洗衣做饭收拾房子买菜打扫卫生。世上专做这些活的那个岗位,长期的叫做保姆,短期的叫作小时工。你只有这一条路了。靠双手吃饭,你不丢人。     
        想妥之后,浦小提穿上一套洁净的素布衣服,到保姆市场找活。也许是她气定神闲的态度,再不就是粗糙的双手让人信任,总之她立刻被几家主顾包围了。最后把她抢到手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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