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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月溪摇摇头,凝眸望着他,轻声问道。“你爱我吗?”曾经形随影从的日子里,总爱拉着他的手,认真地问这一句话。然后就会理所当然地得到他的一句“我爱你”,这样总叫人非常安心。
这一回重帘却没有立时回答,他怔了怔,凝眸有些错愕地望着巫月溪。巫月溪拉着他臂上的衣衫,执拗地问道:“爱过我吗?”
重帘微微笑了笑,张双臂拥她入怀,埋首她的发丝轻声说道:“我爱你——一直都是。”巫月溪轻抿着嘴,心满意足地笑了。
巫月奇了奇,以为重帘突然改变主意了,方自张了张双目,便赫然惊见闪着寒光的剑尖无声地穿透了巫月溪的身体,在月光下,闪耀着怵目惊心的红光。巫月黯然合起双目,在心底喃喃道:“宿命——果然,无法更改——”
重帘松开手,两行清澈的泪水从眼中木然而下,巫月溪的身体无力地倒入了他的怀中。以双手拥住她依然温暖的身躯,喃喃自语道:“还相信吗——说过是骗你的了,笨蛋。”
乾王手中的荫元蓦地开始闪闪发光,黑袍下的嘴角浮起一个浅淡的微笑。拈指解去咒,反掌将荫元击入卧倒在地上的融琦的身上。骤然间,五彩华光闪现而起,将融琦的身体团团笼罩。
瑶华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之时,发觉巫月正抱着她,而下一刻,立马有个小小的身子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她的腰,小脑袋则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来,嘴里低低呜咽有声。“默,默儿?!”瑶华有些愕然。
重帘抱着巫月溪站起身来,淡淡唤道。“默儿,走了。”
默儿呜咽着,摇摇脑袋,又往瑶华怀里钻了钻。
“溪姐姐!”瑶华忽而瞥见了丢在街心的那把沾着血的长剑,猛然如被针扎一般地跳了起来,指着重帘颤声大叫道。“你,你把溪姐姐怎么了?!”
默儿闻言“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伸手紧紧抓住瑶华的衣角,泣声说道:“主、主人杀了夫人,呜呜——”原来方才乾王施法迷晕瑶华与水香几人时,却没能让龟默儿也昏迷过去。因此,他龟缩在一边,亲眼看着巫月溪死在了莫重帘的剑下。
重帘转过目光来看了看默儿,颇有些愧然地垂了垂头,淡淡道:“默儿就拜托你了,坤。”
巫月默默点了点头。重帘这才转过身而去,只见他身周散发出重重火光,那修长的身影在火焰中一个摇曳,渐渐消失无踪。
“你!等等!”瑶华正想启步追上去,一只手却被龟默儿拖着,呜呜咽咽地哭。瑶华回过头,望向巫月说道:“巫月哥哥,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他们杀了溪姐姐,还把巫月家的人都杀光了!”
巫月敛眉黯然道:“这是巫月家命中注定的劫数,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巫月哥哥就什么都不做吗?”瑶华对巫月无端地有些生气起来。
“瑶华是在责怪我吗?”巫月看着瑶华,试图从她的眼中窥视出什么来。“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瑶华转念一想也是,以巫月的力量别说是高深莫测的乾王,恐怕跟重帘也不可同日而语,就算他出手阻止,怕也是阻止不了。于是转而又对自己生起气来,刚才居然那么容易就着了乾王的道昏迷了过去,若是不然,说不定还可以抵挡一下,可以让巫月溪逃走呢!
水香也已醒转了过来,这会儿见得瑶华在独自生闷气,巫月则神情忧伤地沉默在一边,连忙上前拥过瑶华,柔声安慰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于事无补了,就让它这样过去吧。瑶华也不要生闷气,发生这样的事情,公子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呢!”
“瑶华没有怪巫月哥哥。”瑶华抬头看她,然后又沉默地垂回头来,缓缓说道。“瑶华想起了玳透以前说过的话,他说一个人身份再尊贵又有什么用,当大难临头时,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前一直没有觉得,现在才发觉说的真的很对呢!”
见她发出这样的感慨,水香不禁又悲又怜地抚了抚她的头,轻声说道:“别乱想了。走吧,知世府已毁,不如直接离开冉京罢。瑶华想去哪里?”
瑶华想了想道:“想去钦州见娘亲和重华哥哥。水香姐姐和巫月哥哥呢?”
水香道:“我的家乡正好也在南圉,那我们就去南圉吧。”说罢,回头望向巫月,询问他的意思。巫月自然也只有点点头,他已经无处可去了。“小乌龟呢?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龟默儿一听,连忙拉紧着瑶华的手,说道:“默儿要跟瑶华姐姐在一起。”
瑶华暗自想:“你这小乌龟不是号称有五百岁了么,还叫我姐姐?那我不是成老妖怪了?”
水香笑笑道:“那走吧。”
当一行四人徐徐走过街的拐角的时候,忽而看到横在不远处的一条空旷地街上,正快速地闪过一前一后的两条人影。瑶华正奇怪着这两条人影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一念还未转毕,便见那两条人影倏地折了回来,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闻人愁一与郝虎。想起他这一行的目的,当下侧身往巫月前面一挡,大叫道:“巫月哥哥快逃!”
水香暗自切声道:“又是这个妖孽!”巫月却没有走,伸手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瑶华拉到身侧,温声说道:“瑶华不要急,我来跟他说。”瑶华怔了怔,有些愕然地望着巫月。“巫月哥哥想到对付闻人愁一的办法了?!”巫月微笑地点点头。
这时,闻人愁一已经飘然来到面前,看到巫月便冷哼一声,说道:“没有逃掉,那就自叹命蹇吧!”说罢,也不等郝虎赶到,一抬手,赫然便有一道白光夺袖而出。他出手那刻,巫月便扶着瑶华的肩往旁边闪去,白光从身侧倏地飞过,打在身后的青石地上,顿时泥石飞溅。
龟默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变回原形,将四肢全部缩回龟壳,躺在街边一动不动,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一块被闲置在街头的石头。在闻人愁一出第二招之前,巫月出声说道:“闻人将军,请听我一言。”
闻人愁一却不理睬,冷冷说了声,“谁听你的废话?”第二招又出,巫月还是及时闪开。“闻人将军传瑶华法术,到时候即使全部转过去也不过是长了一倍的功力。我这里有将自身法力提升两倍以上的办法,可以告诉闻人将军,希望将军能高抬贵手,放过瑶华一条性命。”
闻言,闻人愁一不禁怔了一怔,正要发出的攻击也不禁停止了下来。郝虎从旁问道:“知世大人说的是真的么?真有那样的办法?”
巫月道:“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郝虎心想以国之知世之尊也不可能会编谎话骗人,便望向闻人愁一说道:“主公?”
闻人愁一忽然冷哼一声,朝着瑶华说道:“你是不是想食言抵赖了,所以才教他想出这么个蹩脚的谎话来诓我!”
瑶华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我没有!只是巫月哥哥这个法子真的很不错呢,建议不如听听?巫月哥哥绝对不会骗人的!”
闻人愁一蹙起眉头,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听的?!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听故事的!”说罢,修长的身影再次疾闪而出,这次却是闪至他们身侧,挥手之间,听得“噼啪”有声,瑶华三人身周便出现了八团黑色的小火焰。随即闻人愁一忽打出一道闪电,往巫月与瑶华二人中间打来,瑶华大惊,连忙闪身跳到巫月身前,朝着闻人愁一用力挥手,大声说道:“好啦,好啦!我跟你回去乖乖学法术了,不要打了——”一句话还没说完,闪电“扑”的一声打入了瑶华的身体,瑶华顿时觉得全身猛地一震,然后意识就发生了中断。
“瑶华?!”巫月大惊失色,连忙抱住她倒下的身体。水香也不由变色,望向闻人愁一冷冷道:“你闹够了没有?闻人愁一!你这样子乱来,瑶华迟早被你害死!”
闻人愁一那一记闪电本来是想把巫月和瑶华隔开的,没想到瑶华会突然跳了过来,不由脸色微变。当下冲了过来,挥手震开巫月,抱起瑶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
“公子?!”水香见巫月被闻人愁一挥倒在地,连忙过去扶他。巫月淡淡道:“我没事。”凝望着闻人愁一消失的方向,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最后一次,这一定要是最后一次。”
见没有动静了,龟默儿才探出头来,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看了看,问道:“瑶华姐姐呢?”水香不冷不热地哼出一声:“缩头乌龟。”
龟默儿被说得羞愧地垂回了头,心想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乌龟生性便是如此了。
郝虎跟在闻人愁一后面回到了将军府,守在门外,透过门扉,看着他给瑶华传了真气护住心脉,又在她周身点起了琉璃心灯,然后守在一边。琉璃心灯乃是传说中的疗伤修元的重要之法,虽然能加速伤员复元,但点灯却要耗费相当的法力。见他一直忙乎着,郝虎也不敢走进去。只是看得有些惊奇,有些不明白闻人愁一竟然会为一个小姑娘点起琉璃灯。
时间缓缓地流逝,已过中宵,瑶华却仍然没有苏醒过来。闻人愁一坐不稳了,开始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郝虎犹豫了一下,提步缓缓进了屋。闻人愁一见他进来,忽而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他问道:“为什么还不醒?”
郝虎本来吓了一跳,听到闻人愁一这样问,方才松了一口气。“会不会是主公出手太重了?”
闻人愁一怔了一下,放开他,又到床前转了一圈,转回来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乒乒乓乓”地响。“我出手又不是很重,难道真那么差劲,不堪一击?”
“瑶华小姐虽然学过法术,怎么说还是个小姑娘,当然不免娇弱——”他话没说完,就发觉闻人愁一的脸色变了。当下连忙收声,转移话题说道:“属下去看看瑶华小姐的伤势。”说罢,见闻人愁一只怔怔地站着,并没有说什么,便犹豫地走了过去。探了探瑶华的气息,又枕了一下脉象。气息平稳,脉象有力,不大看得出受伤的痕迹,看来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回身说道:“主公,瑶华小姐已经没事了,看来是太累了,睡着了。”
“睡着了?!”闻人愁一愣了一下,忽而快步过去想要把瑶华一把从床上拖起来。郝虎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主公!请不要这样。”
闻人愁一不悦地皱眉道:“干什么?”
郝虎道:“属下也是为主公着想。主公若真是喜欢瑶华小姐的话,不妨多加爱惜。这样用强硬的手段抢过来——虽然属下看得出来主公对瑶华小姐好,但是女孩还是需要爱护的——”
闻人愁一忽而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我喜欢她了?!不要自以为是地乱说话!”
郝虎悚然一惊,察觉今天自己的话似乎的确是太多了,连忙恭敬地躬身一礼。“是属下失言了。”说罢,便行礼退出门去了。
四十七章·;离别
等郝虎出门后,闻人愁一又在床前站立了一会,转身在床沿坐下,望着瑶华沉静的睡颜兀自发呆。
“主公若真是喜欢瑶华小姐的话,不妨多加爱惜。这样用强硬的手段抢过来——虽然属下看得出来主公对瑶华小姐好,但是小姑娘还是需要爱护的——”
想起郝虎刚才的话,“喜欢?——真是荒谬。”闻人愁一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心想怎么可能。“喜欢那种东西,不是人类才有的感情么?我又不是人——我们蛇族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否定地一干二净之后,又无端地自己坐着发了一会呆。忽而想起什么,抬手拊上心口,暗自想道:“但是,刚才这里跳得好快——为什么?我是在害怕吗?——为什么害怕?”
“——为什么不听巫月澈的办法?能将功力提高两倍的办法,为什么不听?——为什么?”缓缓站起身,看着紧闭的门扉,恍惚之间记忆起年少的时候,母亲拥着他坐在千年古树下看星星的那时,曾经说过。“人类的感情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毒药,它会使强大的人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也可以让原本弱小的人变得格外强大,无所畏惧。”
“这不是很奇怪吗?”那时的他问。
“是呀,人类本来就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命。”母亲在耳侧轻轻地笑开,隐隐带着苦涩。但年幼的闻人愁一却是不懂。母亲将手抚上他的心口,轻声说道:“不过呢,当有了喜欢这种东西之后呢,就会时刻都有牵挂着的人或物在这里,所以这里也会变得满满的,异常温暖。”
“我们是蛇,我们不会有那样的东西的。”那时的想法与现在出乎意料的一致。
“是啊。”母亲轻轻地笑。“当然不会有——是不可以有的啊——所以,我们体内流的血,是冰冷的呢——”
似乎感觉到了那种凉意,猛地全身一颤从回忆中惊醒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