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一小半是高息拆借来的。正当朱大户想卷起袖子大炒康达尔的时候,1997年,香港突遭“禽流感”袭击,全岛杀鸡禁鸡,康达尔业务全线瘫痪。它的股价自然也坐上了滑滑梯,从最高的15。40元一股猛跌到7元多,跌幅超过50%。朱大户的两亿元全部深陷在里面动弹不得。他沮丧地跟人说,“在1997年,除了那些被杀的鸡,我大概是全深圳最不幸的了。”
两个负债累累的人和一只“瘟鸡股票”,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吕梁同意与朱焕良联手坐庄,他靠自己在股市中的名气和15%的融资中介费,在三个月内融进了4个亿。接着就开始自倒自炒康达尔,一位名叫庞博的操盘手日后描述说,“吕梁的指令下达得很细,细到从早晨的开盘价到多少钱中盘倒仓,在哪几家营业部倒仓多少。为了操作隐蔽,倒仓不能太快,也不能慢,拉升时要注意日涨幅不超过7%~8%,要维持图形好看,生怕别人发现,把股票做上去。”与此同时,吕梁在报刊上频频发表文章,为股市的回暖大声唱好,顺带着拼命推销已经完成“重大重组”的康达尔。正在这样的时刻,两年来如懒熊瘫地的股市真的突然雄起了。“5?19”行情,让吕梁的“中国第一股评家”声誉达到了顶峰。在一切都那么嬴弱和灰色的资本市场上,人们太需要一个让多方取胜的预言家,并乐于相信这样的预言家。有了飙升的大势做掩护,吕梁拉抬康达尔股价的行动变得肆无忌惮,股价一路上扬,从接手时的7元多,到7月份已经跃至40元。到年底,康达尔在深市涨幅最大的前20只股票中名列17,全年涨幅111%,全然一只高科技大牛股的形象。12月,经深圳市工商局批准,康达尔更名为中科创业。
为了操纵股价和玩更大的游戏,吕梁先后与国内二十多个省市的120家证券营业部达成了融资关系,后者为了抢夺让人眼馋的交易量和中介代理费用,疯狂地为中科四处找钱,先后融资超过了惊人的54亿元。就这样,围绕着中科创业形成了一条罪恶的庞大利益链。日后吕梁承认,“那些融资协议如果拿出来,连见证并签了字的律师都是要坐监狱的。”可是,几乎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决意铤而走险,视法律为无物。这些人都学识渊博,精通法律条文,个个看上去道貌岸然,堪称这个商业社会中的精英,可是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所有人都放弃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底线。吕梁们玩弄股价到了多么随心所欲的地步。在这个意义上,吕梁之得逞,是中国金融界的一个耻辱。①
如果说,吕梁是这年冒出来的“庄家新贵”的话,那么,从新疆走出来的唐万新则是一个更显赫的“标本”。有趣的是,唐万新的发家也是在7年前的那次“认购证事件”。当时,28岁的他花钱一下请了5000人从乌鲁木齐坐火车到深圳排队领取认购抽签表,这些人每人一条小木凳,排队一天领50元劳务费,一排就是3天,领到的抽签表换成原始股,让唐万新大赚了一笔。从此,唐万新迷上了“来钱最快”的股市。他和大哥唐万里等人注册成立了新疆德隆实业公司,专门从事资本市场的股票运作。他们在新疆、陕西等西北诸省大量收购国有企业的原始股和内部职工股,要么将之倒卖给新疆的金融机构,要么等到上市后甩卖套现。有一次,他们以1000万元的价格受让“西北轴承”的1000万法人股,数月后出手净赚3000万元。如果说,股票倒卖让唐万新初窥资本市场殿堂的话,那么,他在国债市场的试水则让德隆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原始积累。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财政部出台了国债承购包销政策,在相当多的年份里,大部分国债都是由数十家证券中介机构包销的。数年累积,渐渐地便形成了一个非官方的国债流通市场,而武汉的国债场外交易所是当时规模最大、交易最活跃的一个平台。1994年,唐万新通过国债回购业务,先后违规融资3亿元。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善于发现和胆大包天让一代人迅速地暴富。
跟那些鼹鼠般的庄家们不同的是,年轻的唐万新有自己的商业理想。在他看来,全球的产业结构正在发生一次巨大的衍变,中国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很多传统产业都存在迅猛放大的机遇,但是由于体制及观念的落后,绝大多数中国企业的。模偏小,投资分散,没有竞争力。因此,通过资本经营的方式,将之进行优化整合,盘活存量,将是中国式经济腾飞的希望所在。唐万新的理念与比他年长24岁的南德集团牟其中非常相似,在当时颇得很多经济学家的青睐,认为是资本经营的“最高境界”。跟只善于夸夸其谈的牟前辈不同的是,唐万新真的进行了大胆的尝试。①
唐万新的第一步是收购企业。被张维迎和梁定邦等人诟病过的股权分置制度为庄家们的灰色运作提供了肥沃的“土壤”。由于所有的国有上市公司都握有一部分没有流通的法人股,对其猎获的成本远远低于从二级市场的股民手中一点一点地吸取。所以,无数庄家便瞄准了各地上市公司的国有资产主管机构,从他们的手中收购法人股,这样的交易成本自然较低,而且不会受到任何的监管。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中国股市这种独一无二的股权架构给了投机客们以空间。唐万新便是通过购买法人股的方式,先后成为新疆屯河、沈阳合金和湘火炬三家上市公司的第一大股东,组成了德隆系所谓的“三驾马车”。
唐万新的第二步便是按自己的商业理念对这三家老牌的国有企业实施战略重组。在外界看来,这种重组似乎非常宏大而迷人。以湘火炬为例,这家企业原本只是一家生产“火花塞”的老企业,唐万新提出“大汽配”战略,先是收购了美国最大刹车系统进口商MAT公司及其9家在华合资企业75%的股权,从而获得了美国汽车零部件进口市场的一定份额,然后控股陕西一家汽车齿轮企业,成为该行专业的国内龙头企业。紧接着湘火炬接连发布公告,与东风汽车、陕汽集团、重汽集团等发生各种重组、合资行为。到2004年,湘火炬拥有五十多家子公司,成为中国齿轮、火花塞、军用越野车三个行业的最大规模企业,同时还是空调压缩机第二大生产厂家、汽车刹车系统的最大出口商等。新疆屯河原本是新疆建设兵团旗下的水泥工厂,唐万新将之向“红色产业”转型,先后收购和新建了9家番茄酱加工厂,一度成为全球第二大番茄酱生产商之一。沈阳合金原本是一家镍合金专业制造企业,每年只有四千多万的销售收入,德隆入主后,连续收购了苏州、上海、陕西等地的多家电动工具制造企业,使之成为全国最大的专业生产商和出口商。唐万新对自己的整合理念自视极高,认为是“天下第一”的企业战略。一些经济学家也颇为赞赏,与唐家兄弟有过密切交往的经济学家钟朋荣便认为,“到目前为止,中国的民营企业家还很少有人能做到他们这样的高度”。
德隆要完成这系列的购并,需要大量的资金,钱从哪里来?那就要靠坐庄炒作。德隆的坐庄技巧其实非常简捷,唐万新通过不断地释放利好消息和整合重组概念,将股价一步一步地抬高,然后从中倒手牟利。从1996年起,德隆旗下的“三驾马车”就撒开双蹄,股价日日上涨,到“5?19行情”来临,德隆系更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在中国股市上一路狂奔,创下让千万股民瞠目的飙涨纪录。到2001年3月,人们看到的事实是:湘火炬经过三次转配股,1股变成4。7股,经复权后计算,每股股价从7。6元涨到85元,涨幅1100%;合金股份经过4次转配股,复权后的股价从每股12元涨到186元,涨幅1500%;新疆屯河也经数次送配股,复权后的股价为每股127元,涨幅1100%。一个庄家控制的3只股票,5年之内全数狂涨10倍以上,举国顾盼,再无一人,德隆因此创下“天下第一庄”的显赫名号。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股不在优,有德则名,价不畏高,有隆就灵”,几乎成了中国股民想要赚钱的不二法门。根据精通财务分析的香港教授郎咸平的计算,到2001年3月,德隆庄家从这种坐庄活动中总计获利52亿元。
唐氏战略在商业逻辑上最大的漏洞是,传统产业的盈利能力并不可能在短期内爆发,其对金融板块的反哺能力十分弱小,在效益最好的年份,“三驾马车”的净利润之和也不过2。4亿元,远远算不上是“效益奇迹”。因此,实业整合出现的绩效并不能够支持金融扩张所需要的资本流量。而为了让德隆系的股价维持在一个高位上,唐万新不得不另外去构筑一个昂贵而隐秘的融资平台。
一方面,他不断在资本市场上发布让人眼花缭乱的购并公告、夸大实业整合的绩效,以此为稳定和抬高股价的炒作手段,另一方面,德隆创办和控制了多家信托金融机构,同时在银行、证券、金融租赁、保险、基金等多个领域,通过种种合法或非法的方式开展委托理财业务。日后的调查表明,德隆通过这些手段共融资250亿元。这种灰色及不规范的运作模式,让德隆渐渐衍变成了一头规模惊人而无比危险的金融怪兽。根据计算,德隆每年用于维持高股价的费用需10亿元,用于融资支付的利息需30亿元,也就是说,起码有40亿元的资金才能保证德隆系的年度正常运作。这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数字,其融资成本之高,让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惨败的命运。
为了找资金,德隆几乎已经到了竭尽全力的地步。在唐万新的部署下,德隆将全国年销售收入在5000万元以上的1872家企业作为重点客户,按地域分配给旗下众多的证券金融机构,以地毯搜索的方式进行开发。当某企业需要一种综合金融服务时,与德隆有业务代理或股权纽带关系的银行、信托公司、证券公司、租赁公司、保险公司就会分别找上门去,以不同金融机构的名义却又是协作的方式展开服务。它们以委托理财的名义跟企业签订合同,这种合同都有两份,一份是供监管部门检查时用的,一份“补充合同”则注明德隆承诺的保底收益,是保密的。一般而言,德隆提供的保底收益为3%~12%,后来随着资金链的紧张,最高时上涨到了18%。为了“工作便利”,德隆还专门设计了一本《金融产品手册》,它是活页式的,“需要用到哪家金融公司出面,对方需要哪种金融服务,我们都可以随时替换”。
就这样,唐万新走上了一条无比凶险的不归路。这是一个勇猛的赌徒,孔子所谓的“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就是指这样的人。他有一句自创的格言是:“但凡拿我们的生命去赌的,一定是最精彩的。”他别无爱好,只喜打猎,经常开着一辆丰田越野车,游猎新疆各地,据说越是凶猛的猎物当前,他越是莫名兴奋,他在新疆裕民县有一个农庄,会议室里挂了一块大匾,上书四字曰:“唯我独尊”。
德隆的那些“真实的谎言”要到5年后才会被揭穿,在1999年的股市狂热中,它显得是那么的光芒照人。8月,德隆宣布以1000万美元购进前苏联太平洋舰队的旗舰、不久前退役的明斯克号航空母舰,把它拉到广州进行封闭式大规模修整与改造。它被停泊在深圳大鹏湾的沙头角,成为了世界上第一座以航母为主体的主题公园。这条新闻轰动一时,也是从此以后,德隆以中国民营企业的“航空母舰”自居,它宣布将在5年内“成为一家世界性的大公司,进入全球500强”。
在中国资本市场上,庄家这朵“恶之花”是一个制度性的产物。
首先,那些素质赢弱、因“解困”而上市的国有企业是庄家得以存活的第一要素。这些企业上市不久便再度陷入困境,因此沦为“壳资源”—“砧板上的肉”。其次,非流通股的存在让庄家们能够以非常低廉和灰色的手段轻易控制那些企。再者,监管机制的不成熟更是让所有无法无天的炒作手法满天飞。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中国股市最流行的名词是“题材”,你只要敢于想象、胆大妄为,就可能成就一番“事业”。在这样一个放纵的年代,金钱的诱惑以及资本的放大效应,让无数人心甘情愿地放弃所有的准则,中国股市因此成为最没有道德底线的野蛮地带。根据斯坦福大学刘遵义教授的研究,1999年和2000年前后,中国股市的股票年换手率达到400%平均持股时间仅为3个月左右,而同期,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票换手率为86%,平均持股时间1。2年,新加坡证券交易所的股票年换手率为30。2%,平均持股时间达3年。资本市场投机色彩的浓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