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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叫风板,真该死!对我来说,风板和冲浪板都一样。对方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前我们在罗马尼亚的瓦尔纳偶然相遇。当时我车子的驱动装置出了故障,真该死,汽车在罗马尼亚抛锚,这的确是件麻烦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波德尔先生自告奋勇,把我的装备,也就是我的冲浪板和风帆,带回家去。”
“原来是这样,还有呢?”
“是这样的……”利欧的脖肌已经疼痛,因为他不得不朝那讨厌的通话口深深地弯下脖子。“我想取回我的那些东西。因为这样的一套装备是很贵的。我已经给波德尔先生打了几次电话,但毫无结果。所以,我想,如果我在这个地区乘车经过这里的话……”
“请等一会儿”
片刻之后,也就是不到20秒之后,那上面的门打开了。利欧眯起眼睛,因为在同一瞬间,那平顶建筑物两边的安全灯突然亮起来了,它们发出的光使他眼花。仿佛这还不够似的,那人沿着石板路朝他走来的时候,右手里还拿着一支手电筒。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宽肩膀的相当胖的男子。利欧只能认出他的粗壮的轮廓。他没有头发,在手电筒的微光下,只看到他那滚圆的秃头。此时,他站着不动,手电筒熄灭了。
“这么说,这位波德尔先生偷走了您的那些东西。对此,我该为您做些什么呢?”
“请原谅!我不能说波德尔先生偷走了我的冲浪板。我深信,要是他在这里,我会把它拿回来的。所以,我想请问您,您作为他的邻居是否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事您找错人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柔和,但同时又变得严厉起来。“波德尔走了。早就走了。我还应该告诉您一件事:您的冲浪板他肯定早就变卖了。有一次,我把我的割草机借给他。我不得不三次登他的门,才把割草机要回来。他就是这样的人。”
“啊,原来是这样!”利欧充满忧虑地说。“您刚才说他早就走了。到底走了多久?”
“确切的时间我也无法告诉您。我是在发现他屋里毫无动静的时候,才注意到他已经走了的。于是,我就去问邮递员。他也一无所知。既没有转寄地址,也没有其他的通信地址。这叫什么公司。”
“我压根儿没有看到公司的招牌!”
“他事先就已经把它取下拿走了。这事大约发生在他溜走之前一个月。”
“嗯,”利欧同意地点点头,“好吧,我再次请您原谅我的打扰。晚安。”
那胖子踌躇着不马上回答。也许他心里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利欧没有兴致继续听他对别人说长道短。他走向他的保时捷跑车。
布鲁诺为他推开了车门。溜走,利欧想。可是怎样溜走的?溜到哪儿去了?
“我的妻子?她怎么啦?”
利欧把身子扑到公园旅馆的接待大厅的酒吧柜台上。他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站在柜台后面的那个年轻人的刮得光滑的脸。这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魏格特先生。这个长着金黄色头发和光滑的孩子脸的年轻人上夜班。
在宽敞的大厅黯淡的灯光下,人们走来走去。所有的人都穿着节日的盛装。利欧在大厅入口处的指示牌上看到:“伯恩哈很骑师协会年终宴会。宴会大厅。”
他们个个身穿黑礼服和晚礼服。利欧觉得,他们不像真人,倒像是些彩印画。“哎呀,请你快说吧。”
“您的妻子——我指的是尊夫人,很遗憾,她遭到了袭击。”
“遭到了袭击?”
布鲁诺走近酒吧柜台,把双时支撑在柜台的木板上:“马丁太太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旅馆里,在她的房间里。”
“她受伤了没有?”
“幸好没有。我在21点才开始值班。不过,就我所知,马丁夫人是被一个男子用刀子进行威吓的。人们在汽车引道附近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她,当时,她已经完全不省人事。”
利欧开始奔跑起来。在大厅里,他正好和一对正向宴会大厅奔去的夫妇相撞。碰撞非常猛烈,以致那位身穿蓝色女晚服的妇女失去了平衡,要不是她的伴侣立即伸手扶住她,她差点儿跌倒了。
“真粗鲁,岂有此理,”那男子在利欧的背后大声地呵斥,可是,此时利欧已经在电梯里了。他激动地用指尖敲打电梯金黄色的金属操作板。
终于他到了楼上。从过道尽头的一道门里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正慢慢地朝他走来。
利欧堵住了他的去路。“您是谁?”
那人长着一张光滑的面孔。他透过他的角边眼镜打量了一下利欧。“您呢?”
“我叫马丁。您刚才从我的房间里走出来。真该死,这里出了什么事?”
“啊,马丁先生,您现在在这里,这很好。我是医生。没有必要激动,马丁先生,您的夫人已经没事了。我刚给她吃了一颗镇静药。”
利欧继续奔跑,撞开了房门,横穿通向洗澡间的前室,然后打开了第二道门。右边放着那张双人床;左边靠近窗子的地方,有一排坐位;床的对面是一只台板可折叠的旧式写字柜。写字柜和床尾之间,站着两个男子。他俩大约40岁,均穿着皮茄克,脸上露出警察特有的微带忧虑的表情。第三个男子坐在房间一角的一张沙发椅里。他的头发灰白。他的那套双排扣西服,不仅非常合身,而且也是灰条纹的。当利欧走进来的时候,他从沙发椅里站了起来。
维拉躺在床上。
她静静地躺着。她张着眼睛,身上盖着床单,床单上面放着她的双手。它们交叉着,仿佛她被人们安放在灵床上似的。
“维拉!”
她没有回答。利欧看到,那两个男子当中的一个,双手拿着一条牛仔裤。此时,他小心地把它放到写字柜上,然后转向利欧。可是,头一个开口说话的,是那位身穿双排扣西服的先生。
“请原谅,您是马丁先生,对吗?”
利欧坐在维拉的床边,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冷冰冰的。“维拉,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把脸转向他。她的眼睛下面出现近于蓝色的阴影。嘴角歪扭着。是的,她在微笑。
“哦,利欧!你在什么地方?”
“亲爱的……”
“我太累了,”她喃喃地说,然后闭上了眼睛。她还悄声地说了些什么,可是他不理解她说话的意思。不过,他感到她全身在发抖。他站了起来。
“马丁先生,我的名字是科尼希。拉尔夫·科尼希。我是这家旅馆的经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对这次事故感到非常遗憾。我们已经采取了各种措施,以便尽力帮助您的夫人。这里的这两位先生是警察局的。”
那两位先生点了点头。那位年轻一点的警察,皮肤被阳光晒成褐色,仿佛他刚从加勒比海度假回来似的。另一位先生脸色苍白,像是熬过夜似的。“文特兰特,”他作了自我介绍。
“文特兰特先生,您现在能否向我解释一下……”
“那当然,我乐意向您解释。您夫人是一位旅馆职员在旅馆大门前大约200米的地方发现的,当时,她处于完全休克状态。她躺在人行道旁边。我们的医生成功地使她平静下来,使她能作出陈述。”
“还有呢?我的老天,您快继续说吧!”
那位名叫文特兰特的警察宽容地笑了一下。“据我们所知,您的太太当时在散步,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在十字路口——这儿的马路上车辆相当少——有一个男子朝她走来,用一把刀子威吓她,逼着她跟他一道走。”
“跟他一道走?走到哪儿去?”
“走到一辆居住车里。它停在一个建筑工地的旁边,在一堆碎石的后面。”
利欧又朝床看去,凝神看了良久。维拉似乎在睡觉。他试图想象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用一把刀子威吓她?强迫她一道走?她被折磨得喘不过气来。“请继续讲下去。”
“好的,马丁先生。总之,这件事非常神秘。显然,那人是个虐待狂。他把您的妻子拴在一只椅子上,还把她的嘴塞住。这是她的牛仔裤。看样子,他用一把很快的刀子切开了她膝盖上方的裤子。当时,她穿着牛仔裤,所以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医生发现两道轻微的痕迹。”
“刀口?”
“膝盖上方有几乎觉察不到的刮痕。”
“啊,不!”
“马丁先生!我能想象您是多么难过。不过,谢天谢地,事实证明,她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难道她所经历的恐惧也叫做平安无事?”
“说得对。除了精神上受到重大刺激,她平安无事。”
“她有没有描述那个卑鄙的家伙?”
“是这样的,她无法描述他。他戴着一个外形像长统袜的面罩。身高1米75,就是说个子不太高,体形瘦长……”
此时,她把头靠到一边。他看到她的胸部上下起伏。她似乎在睡觉,睡得安稳深沉。
门开了。布鲁诺走了进来。
利欧指了指他:“这是我的同事阿棱待先生。这两位先生是警察局的。有个下流坯埋伏着等待维拉,并且袭击了她。”
布鲁诺只是点点头。
“她是怎样走出居住车的?”
“这事……这事我们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经失去知觉。那人干脆把她放到那儿的地上,然后溜之大吉。也许他受到干扰,或者他由于某种原因而感到不痛快。您的妻子总算运气好,马丁先生。与这些怪人打交道,我们有过许多经验。他们一旦开始玩弄刀子,就很难使他们停下来。”
利欧想象出一些情景。无论如何,它们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实在令人气愤,以致他的理智无法理解它们。事情是这样的:你报道这样的事情,你在报纸上、书本里读到它们,有人向你讲述它们,可是一旦你自己碰上这样的事情,你就茫然不知所措。
“我总觉得这件事和我们所知道的这类作案者的特征不相吻合,所以我还想向您提个问题,马丁先生。”
“请吧。”
“您从慕尼黑来,对吗?您是不是在这里办点事?”
“我正在写一篇文章,我是《新信使报》的记者。”
“真的吗?这倒挺有意思。事情怎么会……您在这里,在伯恩哈根,会不会有某些敌人?”
这正是利欧此刻,即当他明白维拉为何遭到不幸的时候,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不过,回答是太冒险了。
“不,”他说,“我在这里没有敌人。”
“那么,您的妻子呢?”
“她压根儿没有敌人。她怎么会有敌人呢?”他稍许考虑了一下,然后补充说,“您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个人的敌人。不过在其他情况下……怎么说呢,记者始终有敌人,这是由他工作的性质决定的。”
他中断了自己的话,再次朝维拉的卧床望去。此时,她的脸已完全松弛,双眼紧闭。不过,他认出了她左颧骨下方连结脖子的地方有一块带蓝色的斑痕。他的双手开始抽筋。他知道,只要他还活在世上,就将忘不了这一夜。此外,他还知道一点:对他来说,她的事还没有完……
“您的威士忌。”
酒吧间的老板把酒杯推给利欧,然后又偷偷溜走,去看他的报纸和听他的录音机。在灯光不引人注目的旅馆酒吧间里,坐着三对情侣和他。不过,他不是令人愉快的顾客。当然,他需要威士忌酒。他要用它消除紧张情绪,无论如何也要用它消除疲劳。他早就不再感到饿。他的胃需要的不是威士忌,而是其他的东西。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他们从生奋医学公司弄来的那几袋血浆,放在旅馆的一个冰柜里。楼上,在412房间里,布鲁诺早已安静地休息了,他索性把长沙发椅的坐垫放到地毯上,一边咒骂,一边在坐垫上伸展四肢。万一维拉在今天夜里什么时候醒来,她至少有布鲁诺作伴。可是他呢?当疯子们已经开始行动的时候,他怎能坐视不管呢?他在床上会怎样呢?反正他不会入睡的。他必须思考。他必须行动。况且他事先已喝光了那杯威士忌。
他觉得好些了。
利欧熟知那个电话号码。就在返回的途中,他还一直反反复复地叨咕它——可是他并没有在什么地方停下来打电话。
现在已经是午夜,而且显然是半夜过后。12点45分……太晚了,不好给她打电话。
“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劳驾,请您把音乐稍微调轻一点,我打电话的时间不长。”
“楼上的大厅里有个电话间,我的先生。”
也许楼上的大厅里有个电话间,只是他不想从凳子上滑下来,不想爬上楼去。
“您最好给我再来一杯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