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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利欧来说,“继续干下去”终究不再那么容易。你看,他一连几个小时呆坐在电视机前,耳朵上戴着耳机,因为他再也忍受不住那没完没了的叫嚷和胡说八道。房间里满是烟雾,透过烟雾可以看到他那忧伤的目光。他一言不发,只是倒空烟灰缸,用力打开窗子,保持镇静……
维拉试图保持镇静。
“他会对付过去的,”克莱娥在电话里说,“总之,这也是完全正常的,宝贝,你不这样认为吗?”
“不,我不这样认为。他这样做,简直是自暴自弃。”
“耐心点,维拉!从现在算起,14天之后,他会知道你的血液检查结果的。你急什么呀?”
“从现在算起,14天之后,我也会知道我血液的检查结果的!”
“是的,可是那位赫尔措克博士会告诉你,你没有染上艾滋病,那该死的病毒饶过了你。”
她差点儿号啕大哭起来。维拉的声音在颤抖,她为此而生气。“这14天日子,每一天都让他无法忍受。他越来越消沉了。”
“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宝贝!他现在正在哀悼。马克斯·霍勒尔医生也是这样看的。他在哀悼他自己,哀悼他的过去。只有当他沉到最下面,感觉到地基的时候,他的情况才又会好转起来。”
“天哪,你胡说什么!”维拉说,一边把听筒扔回到电话机上。可是她未曾哭。不,她不会哭的。她会经受庄利欧给她带来的痛苦的。老天啊,她一定要想办法……
她走进客厅。“利欧!”——没有回答。在电视屏上正在重播《作案现场》节目。
她轻轻地关上客厅的门,登上二楼,从柜子里拿出一根木棍,用它去够通向阁楼的滑梯。上一次她是什么时候到阁楼上面去的?在秋天。是的,在两年前的秋天。
她用铁钩拉动环状物,于是梯子朝她滑了下来。维拉开始向上爬。微明的灯光和阁楼的气味。此时,她想起了自己青年时代在阁楼里度过的那些时刻。当时,她为了躲开妹妹,避开母亲的批评,在阁楼里写日记、读禁书,梦见那些她深信不疑的童话。
瞧,阁楼里还放着那两只铝箱子。当时,家里人把她以及这两只箱子送到寄宿学校。在那只较小的铝箱子里,她一直存放着她的衣物和学生练习本。此时,她坐到那只大的铝箱子上,一边摇头。不要气馁!这事我们根本不会碰上的!你将看到,这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梦。
她又想流泪了。维拉试图用手背擦干眼泪,可这没有多大用处。她找到了那只上面印有蓝色小马的红色纸板盒。当他们把有机玻璃书架放在客厅里的时候,利欧曾坚持己见,认为胡椒蜂蜜饼盒不宜于放在有机玻璃上,于是,这只饼干盒连同放在它里面的照片一起上了阁楼。
她不知道自己在阁楼里坐了多久。她找到了那盏没有灯罩的、从一根梁上垂下来左右摇晃的白炽灯的开关,并且打开了它。此时,她看到了那些照片!有一部分照片连同底片塞在一些色彩鲜艳的信封里,另一部分照片乱七八糟地放在一起。她在某些照片的背面写上了日期和其他的提示。她不需要注释。她都知道。
瞧,这是一张利欧贝鲁特采访归来时拍的照片,他的衣服因出汗而又湿又脏,头发披到肩上;仿佛这还不够似的,他还蓄着络腮胡子,活像一个乡村歌手。瞧,这是一张保时捷跑车的照片,这车已不是黑的,不,它满身灰尘,就像扑了白粉似的。此外,有一只鸡在汽车的保险杆上啄来啄去。这张照片是他俩在西班牙安达鲁西亚旅行的留影。在乌贝达,有一家无与伦比的豪华旅馆,这是一座经过改建的摩尔人的要塞。只是他俩从未发现这座经过改建的摩尔人的要塞,因为他俩在光秃秃的11
“所以你对它不感兴趣,是吗?”保尔·诺沃提尼瞥见一个停车场,并拐弯了。在下边老远的地方,在美国领事馆的前面,聚集着一群示威游行者。他们一边挥舞着标语牌,一边高声呼喊。他们肯定在呼喊,因为他们的嘴张得大大的,可是利欧和诺沃提尼什么也没有听见,因为奥迪车的玻璃窗是关着的。他们只听到空调装置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我们甚至无法使他出汗。我该对你说些什么呢?这家伙有一种自信心……”
“你根本用不着对我说些什么,保尔。”利欧坐在诺沃提尼的身边,双手放在膝间,两眼向前看。在他的意识里,敌人的形象又出现了。可是,这敌人既没有面孔,也没有名字。他不叫恩格尔,哦,不对,这个敌人比人类要早出现几百万年。而且他只知道一个目的:繁殖自己。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这点,他使用各种令人难以相信的伪装,潜伏很长的时间,只为了达到这个目的。5年,10年或15年,他就显露出自己的面目了……
艾滋病毒的繁殖很慢,以致人们最初根本发觉不了;它们隐藏在宿主的身体里,等待时机,欺骗防御细胞,钻进入体细胞,改变其密码,没有更新细胞,却破坏了起防御作用的辅助性细胞。诺沃提尼为了搞清楚病毒的复制过程,曾设法弄到不少有关的书籍,他一连几个小时被这敌人的形象吸引着:这是一种带刺突的微小的蛋白包膜。它像个小栓塞,非常巧妙地粘附在辅助细胞上,以致后者没有觉察到是谁粘附在自己的上面,于是,向外突起的像小泡一样的酶使细胞壁裂解……
“你有没有仔细地听我讲话?”
利欧摇摇头。“我没有仔细地听你讲话。我很抱歉,保尔。可是你为何要当警察呢?警长先生,您应该做您的本职工作!让我安静点儿吧,别再给我讲这些废话了!”
“你这话是当真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保尔。”
“我对你有过不同的评价。”
“我很抱歉,如果我使你失望的话。你究竟是怎样评价我的?”
诺沃提尼对此不予回答,只是用奇特的目光看着利欧。“我曾经和那位博士,也就是你的那位大夫谈过……”
“你为我花了许多精力。”
“赫尔措克认为……”
“是的,是的,赫尔措克的理论……别担心,还有这么多的幸存者……不,我甚至连‘幸存者’这个词也不愿意接受。重要的只是你自己的事情,等等,等等。我知道……”
“赫尔措克的话毕竟有点道理,你听了吗?!”
“他的话简直是胡说八道!”
保尔·诺沃提尼突然从他的座位上转过身来,猝不及防地抓住利欧的双肩,用力摇他,迫使他注视他,然后轻声地,不,咬牙切齿地说:“别说了,年轻人!永远过去了!现在你又醒来了,你听见了吗?你本来就没有什么病,你的免疫系统功能正常。真该死,你还应该设法使它继续保持正常。这就需要你重新抬起头来。这就是说,你得做点事情。听我说,你得做点事情!你得行动起来,打击你的对手,而不应该逆来顺受,这就是症结所在。这些卑鄙的家伙不会把你……”
“别说了,保尔。”利欧摆脱了诺沃提尼的双手。“放开我,让我走吧!”
“我绝对不让你走!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种解救办法。可是在此之前,我不让你由于自我怜悯而沉沦下去。真该死,你现在就应该从你的洞里爬出来。”
“此外还有什么?”
利欧拿出他的手帕,把警长由于激动而朝他的脸上吐过来的像雨点一样的口水擦干净。诺沃提尼默不作声,急促地呼吸着。
“是的,”诺沃提尼轻声地说,“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在这时,那些示威游行者已经移到了车行道上。两辆绿色的巡逻车开了过来。官员们下车,向示威者打手势。从远处传来了警笛声。这声音很大,在奥迪车里面也能听到。
“我认识一个人,他的情况和你的差不多,”诺沃提尼说。
“和我的情况差不多的人多的是。”
“好吧。不过,这个人和你一样以同样的方式受到传染。”
“被生物…血浆传染?”
“他相信是这样。不过,他一直无法确证这一点,而这正在杀害他。”
“什么东西正在杀害他?免疫缺损病毒?”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传染的。所以,这正在杀害他,因为他一心想查出他被传染的原因。路德维希·基费尔是联邦德国最有成绩的侦探之一。他曾是我的老师。他曾经培养出成千上万的警官。最后他还调到了威斯巴登的联邦刑警局。他是个杰出的人物。如果说德国有一位真正的刑事警官的话,那指的就是他。”
“你干吗要告诉我这一切?”
“因为他想和你谈一谈,”保尔·诺沃提尼说。
从公园的深处传来了动物的喊叫声,可是他们站的地方却十分寂静。冷杉把自己的阴影投到浅浅的池塘上,而那些火鹤聚在带褐色的混浊的水中形成一个白色和淡红色的小岛。有几只鸟用高高的、红色的和节状的腿直挺挺地朝这个岛走去,另外几只鸟只是站在那儿,把头埋在羽毛里。
“这里?”利欧问。
“是的,这里,”保尔·诺沃提尼回答。
利欧坐到一张长凳上。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了一支,贪婪地把烟吸进肺里。这景色,这些火鹤,以及池塘上空的太阳——这一切他曾经见到过一次。是和维拉一起经历的。好多年以前,他曾和维拉来过这里,当时他对他俩是否有可能结合还完全没有把握。可是,最好不要去想维拉,现在不要去想她。
“会面得有两个人,保尔。另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我猜想他就在附近某个地方。他已经来了。”
这会不会又是一次小游戏?保尔的老上司……路德维希·基费尔,超级刑警。他想要他干什么?这人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
“早安!你们已经来了。你好,保尔。”
这是老年人的声音,低沉,有点儿沙哑。利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睁开眼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可能有60岁,70岁或80岁,但这并不重要。尽管天气暖和,他还是穿着一件橄榄色的长华达呢雨衣。纽扣和衣带已经扣上,仿佛他感到冷。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巴斯克帽,一直推到前额上。他注视利欧,对他微笑,可是利欧大为吃惊。他从来还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张病态的脸。这张脸上唯一让人觉得是健康的东西,是那副完美无缺的白色假牙。他的头就像一个颧骨凸出的骷髅头。皮肤的色调为淡黄色和灰色,两边的太阳穴上,皮肤由于长了个湿疹而像爬行动物的皮肤那样萎缩。眼睛周围的组织水肿,以致那儿的皮肤由于绷紧而变白发亮。在灰白眉毛下面,那双眼睛显出深黑色,就像发烧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您就是马丁先生?我很高兴……很高兴。我读过您的文章,马丁先生。”
利欧点点头。那只伸向他的手上戴着一只薄的棉织手套。
“我可以坐到您的旁边吗,马丁先生?”
利欧很少会感到尴尬。他曾在最不可想象的情况下遇到过最不可想象的人,即病人、受苦受难者、被逐者、垂死者,可是,他从来也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拘束。也许原因在于,这人的外表虽然可怕,但他的态度非常自然,也许原因在于他的声音有一种使人镇定的力量。
保尔·诺沃提尼站在他俩前面。他注视着他们,就像一位医生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心爱的病人一样。
利欧感到更加紧张。这是什么意思?
“您知道,马丁先生,我住在斯泰纳巴赫。从前,我每三天开车去慕尼黑,到图书馆借书,或看望像保尔这样的老朋友。今天顺便到动物园来。”
利欧打量了对方上下滑动的喉结。对方的脖子像一根植物的茎从很宽的领子里突出来。这脖子也有鳞屑,像是长着某种斑疹。
“这样一个动物园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休息场所。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班级的孩子们已经走了,情侣们还没有时间,而那些一直在这里跑来跑去的离异的父亲们还不允许去接他们的孩子。马丁先生,您有孩子吗?”
“孩子?”
“是的,孩子。这事我忘了问保尔了。”
“这事对您很重要吗?”
利欧没有得到回答,得到的只是对方似有似无的微笑,这不是微笑,而不过是一种竭力争取利欧同情的令人恐惧的努力。
“我没有孩子。”
基费尔点点头。“您瞧,这样一个动物园还有其他的优点。在这里,人们比较容易从一定的距离相互进行观察。”
“这话多么实际!”
“亲爱的马丁先生,在这种情况下,您是对的。而现在您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