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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或许能从她身上打开缺口……程哥,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娘卖X的,有什么好想的?直接和老方说一声,检察院去几个人,把张云霞那抓起来,审问,查账!”
自打和徐国伟结了仇,程新建一提到老徐家的人就是这般咬牙切齿的德行。
我哑然失笑。
这可是问道于盲了。这莽汉!在官场上耍阴谋诡计,他的脑水明显不够。无端端的,就去抓人查账,亏他想得出来。也难为他,还记得经济案子是检察院管的。
当下我不再多言,喝茶吃菜,劝了程新建几杯。程新建酒量甚宏,一瓶茅台下肚,居然还能摇摇晃晃骑着边三轮将我送到县革委大院,再摇摇晃晃跑回公安局去。
江友信住在在县革委大院第四栋宿舍楼,这栋楼大部分是县委县革委的单身干部住的,标准筒子楼。江友信住二楼最东端,采光还好,打开窗子就能呼吸到极新鲜的空气。
青山岭住宿条件不咋地,胜在环境优雅,空气清新。
如何从张云霞身上打开缺口,还是应该先找江友信商量商量。他年纪虽轻,担任老爸的秘书也有一年多时间了,官场上的门道,比我熟悉。自然,陈立有比他更精通官场套路,不过和我的交情尚未到那份上。还需要再看看才能确定是否将关系更进一步。
江友信原本有睡午觉的习惯,当了老爸的秘书,这习惯撂荒了。没办法啊,谁知道领导啥时有吩咐?说起来,当领导的秘书提升快,还能扯着虎皮做大旗,既有面子又有里子。风光倒是着实风光,辛苦却也是着实辛苦,那精神压力大得,啧啧!我若从政,绝不做秘书。
我先敲门,没人应声,叫了句“江哥”,门这才开了。
这也有个说法,一些基层的干部,攀不上领导的门路,就来找秘书拉关系。若果谁敲门都开,恐怕江友信没一个中午是得闲的,没奈何,只有装聋作哑了。
“小俊,你喝酒了?”
江友信微微皱眉。
不管能不能做成大姐夫,他是真将我当兄弟了。
“嘿嘿,陪程新建这粗胚来着,喝着好玩的,一点点……江哥,吃中饭了没?我给你带了面包和酱牛肉……”
说着将面包和牛肉放到桌上。
“你年纪还小,喝酒伤肝……”
江友信摇摇头,点到即止,也不多啰嗦,捏起一小片牛肉放到嘴里。这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我很喜欢,若走动辄长篇大论教训人,便真是大姐夫,我也不爱理他。
江友信望着我,等我开口。
“嗯,是这样的……”
我也不废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连设局摁住方奎的光屁屁也没瞒他。江友信不动声色,只有听到摁住方奎时微微一笑,许是觉得有趣。
“这么说起来,重点是在张云霞身上了?”
江友信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个态度让我非常满意,根本就没废话什么该不该,直接就切入技术性问题。这才叫死党。
“直接抓人查账肯定行不通,没有由头。”
我点点头。
江友信又陷入沉思,稍顷,说道:“那个吴军,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我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你出面还是我出面?”
江友信微笑道:“我出面不成,他记恨我呢。这个事情,我看还是要着落在陈局长身上。”
人民饭店的包厢里,吴军有点惶恐。原以为只是同学请吃饭,没想到农业局陈局长和治安大队程大队长都在,另外一个小屁孩,也瞧着有些面熟,只是记不起来在何处谋过面。
吴军那个同学,叫肖剑,治安大队一中队副中队长,二十五六岁年纪,倒是生得身躯雄壮,像个做警察的样子。据程新建说,原先也是在向阳派出所做片警的,关系不错。程新建高升之后,要培植自己的班底,就将他要来了。算得是心腹死党一类的铁杆。
正因为这种关系,所以我才放心让程新建叫他去约了吴军来谈谈。
肖剑原本只是传话,不明了内情,见了这般架势,也料到事情不寻常,不由得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是认识我的,却不明白我跟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有何关联。
上的茅台酒,这是老规矩了。陈立有和程新建习以为常,肖剑和吴军便有点眼睛发直。以他们的位份,喝到茅台酒的机会实在不多。其实便是陈立有和程新建,若不是本衙内阔气,等闲哪里能喝到这般好酒?
接下来红焖羊肉,清蒸全鸡,红绕鱼之类摆了满满一桌子。
陈局长亲自斟酒,第一杯便是斟给我的,吴军眼睛一下子眯缝起来。官场上,这些个套路是很讲究的,照说这里以陈立有职务最高,年纪最长,不该他亲自斟酒,如今他既然亲自斟酒了,就说明这桌子上有一个人,地位更在他之上。若说陈立哼哼事要求程新建,貌似还说得通,可是第一杯酒,竟然斟给这小屁孩?而这小屁孩居然还大模大样,坐在那里点一下头就算数?
忽然之间,吴军脸上露出极其惊诧的神情,眼里惶恐尤甚。
我知道他记起我是谁了。
我们不过是去年见了一次面,一年过去,我因为年纪小,变化还是蛮大的,这小子能这么快想起我来,脑瓜子不算太笨。
“来,大家干一杯!”
我举起酒杯。大家纷纷举杯。自然是他们干了我随意——领导的特权嘛!
吴军这小子倒也机灵,见我们都不开口说正事,也就不问,陪着大伙扯些闲篇。很快一瓶茅台酒便见了底,大家脸上都泛起酡红,微有醺醺之意。吴军亦不似先前那般拘谨,话也多了起来。
“小吴啊,在古镇公社还习惯吧?”
陈立有夹起一块羊肉,笑眯眯地瞧着吴军,很随意地问道。
吴军苦笑道:“陈局长,您就别寒碜我了,那尿不拉屎的地方,嗨……”
“那有没有想过要调回县里面来啊?”
陈立有依旧还是笑眯眯的,像条老狐狸。
“咣嘡”一声,吴军打翻了一个茶杯。
“陈……陈局长,您……您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我受不了……”
吴军结结巴巴地道,眼睛里,却分明闪烁着希冀的神色。
陈立有益发笑得像条老狐狸了,说道:“我听说你的笔杆子很来得,刚巧我们农业局办公室还缺个副主任,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屈就啊?”
吴军眼睛就直了,脑袋里翻江倒海起来。
真有这般好事?
吴军有些无助地望向肖剑,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提示。肖剑其实也莫名其妙,不过脑筋转得快,人家陈局长既然这么说了,总不会无聊到拿他吴军这么一个小角色来开玩笑。当即朝吴军点了点头。
吴军顿时定下神来,想了一想,拍着胸脯表起了决心。
“陈局长,您有这番心意,要栽培我……没说的,您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第一百三十章 好自为之
张云霞的小日子还走过得蛮惬意的。至少在未曾见到吴军那封实名检举信之前是这样。
实名检举!
呵呵,你徐国昌玩匿名举报,本衙内这就还你一个实名举报!
你丫的,看谁玩得过谁!
整出实名举报这一出,多多少少受了严玉成的影响。严玉成为人大气磅礴,便是在官场上耍手腕子,用的大多也是阳谋。我很佩服这种大气,有机会便要学上一学。
吴军的实名举报信,一式五份,一份投纪委,一份投检察院,另外两份,摆在严玉成和老爸的案头。最后一份,寄给了李勇!
寄给李勇这个主意,是陈立有出的。
“小李和老徐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叫他也出把力!”
陈局长阴阴地道。
对陈立有这个提议,我深感佩服。老实说,一开始我是真没想到李勇头上去。细想一想,也对,被检举人中毕竟有一个是石马区的工作人员,举报信寄给他这个石马区区委书记,名正言顺。
李勇曾经撬过徐国昌一回,没撬动。手里头一定掌握着相当的材料。只不过后来老徐倒了霉,李勇顺利上位,做了一把手,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宗旨,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吴军将举报信捅了上来,李勇就算心里头早消了气,得此机会顺手给徐国昌丢几块石头却是理所当然。
如今地向阳县。谁不知道徐国昌得罪了严玉成?李勇趁此机会向县委书记示个好卖个乖。何乐不为?
吴军在石马区工作时间不长。人又年轻。徐国昌在位时许多机密接触不到。麻着胆子搞了个实名举报。真正有杀伤力地内容不多。加上李勇手头地东西。大概也差不多了。
但我还是没敢掉以轻心。毕竟徐国昌地根基远非曹斌可比。便是地区也有人肯帮他说话地。既然动手。就一定要拿下。
打蛇不死。反遭其害!
徐国昌这条毒蛇地七寸。便在张云霞手头捏着。
拿下张云霞是扳倒徐国昌地关键。
张云霞被请到检察院谈话,了解情况时,徐国伟并不知晓,尚跟着胡家辉一起在县革委办公室向老爸汇报酒厂的情况。
说是汇报情况,其实是来报喜的。
“五峰酒厂”如今产销两旺,“五峰老酒”声名鹊起,在宝州地区掀起了一股喝“五峰老酒”的热潮,许多新人结婚办酒席,如果没有上“五峰老酒”,便被认为是小气抠门。其实“五峰老酒”的价钱,也不很贵,比“西凤酒”还差个档次。但西凤酒是老名牌了,五峰酒短短几个月时间内能上到这个档次,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这其中,自然有徐国伟的一份功劳。
“很好啊,家辉同志、国伟同志,原以为酒厂要到今年年底才能打一个翻身仗,没想到提前两三个月扭亏为盈了,很了不起啊……我代表县委县革委向你们表示祝贺,向五峰酒厂的全体干部职工表示感谢啊!”
老爸听了汇报,十分高兴,乐呵呵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与胡家辉和徐国伟握手。
胡家辉尽管与老爸是老熟人老朋友,此刻也免不了心情激动,徐国伟更是兴奋得两颊泛起红光。看来自己的霉运终于过去了,柳主任真是胸襟宽阔,宰相肚量啊!
徐国伟紧紧握住老爸的手,连连摇晃,眼神里满是感激之色。
“嗯,良生同忐忑么没来啊?”
老爸坐回位置,笑着问道。
胡家辉忙答道:“柳主任,周良生同志在厂里组织生产呢,到处要货,忙不过来了。”
“这是好事嘛……”
老爸依旧乐呵呵的。
“家辉啊,同志们都辛苦了,你这个当家人,在生活物质方面,可不能亏待大伙啊。嗯,过两天我去你们五峰酒厂参观参观,顺便看望大家……”
老爸上位一年多时间,官腔已然打得甚是熟练,颇有领导的气度了。
正说话间,江友信敲门进来,似乎有话要向老爸汇报,眼睛一瞟徐国伟,又将话咽了回去。
老爸的脸色便略略一沉,不悦地道:“江秘书,有什么话就说嘛,都是自己的同志,没啥好隐瞒的。”
徐国伟八面玲珑的人,立时便察觉出不对,心里头“咚咚”地打起鼓来。
江友信略微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说道:“柳主任,检察院的同志想找徐厂长核实一些情况,就在秘书科等着呢,我想问一下,您这边什么时候谈完话,我好跟检察院的同志们打个招呼。”
徐国伟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检察院的同志要找自己核实什么情况?难道……
做了多年人民饭店的经理,徐国伟心里可不是一点鬼都没有的。自己刚得到柳主任当面赞赏,正觉得浑身劲头十足呢,怎么检察院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检察院?”
老爸皱起眉头。
“检察院的同志有没有说是核实什么情况?”
其实老爸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吴军的检举信就在他的文件夹里摆着呢。
“这个我没有问。”
江友信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戏演到底。
老爸便看了徐国伟一眼,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视,只有无尽的惋惜。
徐国伟扛不住了,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地道:“柳主任,我,我……”
“国伟同志,不必紧张,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老爸这话,貌似对检察院的同志很不公平呢。
“……你这就去吧,有什么问题就谈什么问题。放心,要相信党相信组织。”
省革委副主任廖庆开在七一煤矿三采区对我说过的话,老爸又原封不动送给了徐国伟。
徐国伟点点头,艰难地说了句:“谢谢柳主任。”
在主任办公室,徐国伟吓得够呛,到了检察院,发觉人家挺客气的,心里便有些奇怪。以前没听说检察院对犯罪嫌疑人这般客气啊?难道转性子了?
坐下一问,才知道人家的客气是有原因的。敢情不是自己东窗事发,而是老婆被人家告了。徐国伟先长长舒了口气,随即一颗心又吊了起来。老婆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啊,这要把老婆给专政了,这个家不就散了吗?眼看着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