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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在理。咱们是对半分账,理论上我有多少钱他就有多少钱。
我笑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去打牌!”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到街上之后,我就没打过牌……嘿嘿,每天忙得跟个鬼似的,那还有哪闲工夫?”
方文惕连忙撇清。
他是真的有点怕我。
“那你手头,应该还有一千三四百块吧?”
“差不多。怎么啦,想借钱啊?”
方文惕就警觉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紧张得很。
我骂道:“他妈的,别那么没出息。就算想借钱,你也不用防贼似的看着我吧?怕我赖债不还?”
方文惕搔搔头:“这倒不是。你真要借,我敢不给吗?”
“说敢不敢的,多难听?好像我就是个恶人,老欺负你似的。”
方文惕不说话,给我来个默认。
我又好气又好笑,打了他一拳。只是他比我高多了,这一拳却捅在腰眼子上。随即正色道:“跟你商量个事,我想整台制砖机。”
方文惕立即满天小星星。
“我说大少爷,你怎么老是有那么多古怪想法啊?这维修部搞得好好的,又整什么制砖机?整那玩意干嘛?你要建房子?”
“我说你怎么越来越笨呢?脑子进水啊?”
“啥叫脑子进水?”
晕死!
十几年后的流行语,这会子说出来还真有些超前。
“笨蛋。自己建房子就要整台制砖机,那是不是还要建个水泥厂啊?”
“就是嘛,我就不明白了。”
我叹了口气:“卖砖啊!现在一块砖卖三分八厘到四分钱,我算过了,除去人工开支,烧碳的钱和运输费用,每块砖能尽赚两分钱。假设一天出五千块砖,你倒是算算,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方文惕掰起手指头来。
“一块砖赚两分钱,十块两毛……一天五千块就是一百,一个月……三千!”
“明白啦?”
“明……明白了……”
方文惕嘴张得老大。
“这还只是刚开始的算法,等买卖做顺畅了,可以扩大生产规模。这样吧,你要害怕,我就一个人干,你借钱给我,一分的月利。一年到期结清。要是不怕,那就还是咱俩合伙干,不过分成方面要改一改,四六开,你四我六,怎么样?”
“合伙合伙,当然合伙!”
方文惕想都不想,马上就嚷嚷起来。
说起做买卖,他也知道自己的脑水根本不够跟我比。最聪明的做法就是猛点头!
“对了,大少爷,谁去干这个呢?维修部也要有人才行。”
我笑起来:“做机器也分几个步骤,设计图纸我来弄。整好图纸之后我还得去找加工的师傅……这些事情要叫你去做,你也做不来是不是?”
我这么直白,可以想见方文惕心里是何等的不爽,但事实如此,也只得点头。
“等机器做出来之后,找地方组织人员生产,就都是你的事了。我小孩子家,也指使不动那么多人。”
“那卖呢?砖烧出来卖给谁?”
“这个不要你操心,我来找买家。”
方文惕点点头,看得出来,他兴致不是很高。这也难怪,现今守着棵摇钱树呢,修理费加上组装机出售,每月最少也赚三千。 还是人家找上门来要货,轻轻松松。我却偏不安生,要去整什么制砖机。
烧砖可不是什么好活计。
方文惕腿脚残疾,没做过砖坯。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走路呢,瞧人家一天到晚泡在泥巴里,累得像狗一般吐着舌头喘气,想想都头皮发麻。他习惯于听我的安排,无奈之下应承下来,兴致自然不高。
做设计图纸不容易。最简单的机械制砖机,立体图、平面图、剖面图、转动结构图,大大小小得一二十张图纸,还都得一丝不苟标明尺寸,工作量不小。维修部里内外两间房,到处堆满了废旧电器,工作台上更是如同混战之后的战场,想做图纸都没地儿。
“巧儿姐姐,借你的房间用一下,我画几张图纸。”
我指指背的书包,举凡作图要用的工具,纸张都买好在这里了。
梁巧来了这些天,观察之下,也早已明白,这个维修部名义上是方文惕的老板,实际是由我作主的。当即轻轻抿嘴一笑,脚步轻盈地随我上楼。
工作的时候,她还是穿着补丁衣服,权当工作服了。那件漂亮的连衣裙,只穿过一两次,珍惜得很。尽管如此,仍然难掩丽质天生。方文惕和二哥见我如此假公济私,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上午太阳不毒,临河的老式木板房,倒也阴凉得紧。房间内收拾得干干净净,透出淡淡的香味,相当好闻。梁巧手脚麻利地将小方桌移到窗口下,支好凳子。
我冲她甜甜一笑,坐下来,掏出纸笔开始作图。
“小俊,这是什么呀?”
梁巧给我倒了一杯茶过来,用的是她自己的水杯,见我画出一个立方体,有些好奇。
“制砖机。”
“制砖机?做什么的呀?做红砖的吗?”
“嗯,做砖坯的。做好之后直接上窑里烧成红砖。”
梁巧轻轻“呀”了一声:“做砖坯还用机器的吗?”
“是啊,用机器做砖,速度快,产量高,质量好,比起手工制作,成本要低很多,还轻松。”
“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我抬起头,望着她漆黑的瞳仁和红润的瓜子脸,心头又是一荡,微微点了点头。
梁巧就露出极其钦佩的神情:“小俊,你真了不起呢。”
我脸皮薄,听不得奉承话。但这话自梁巧嘴里说出来,十分自然,毫不做作,我听得心花怒放,竟破天荒的没有不适之感。
“没什么,雕虫小技而已。”
梁巧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显然不明白“雕虫小技”的意思。这可怜孩子,才读完小学就辍学了。
“巧儿,想读书吗?”
梁巧听我没叫“巧儿姐姐”,略有些奇怪,还是点点头:“想读。”
“那,等暑假过完你还是去上学吧,不用在这里帮忙了。”
“你……你不要我了吗?”
梁巧大吃一惊,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见她这样,我比她还吓得厉害,心里一阵阵生痛。有些女人,天生就是让人无限怜爱的呀。
“不是,我怎么会不要你?你那么乖巧,是男人都会喜欢你呢。”
这话暧昧意味就重了。梁巧脸一红,水盈盈的大眼睛却十分专注地望着我,咬了咬嘴唇,轻轻道:“真的呀?”
我笃定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想什么呢。放心,读书的钱我给你出,生活费也算我的……等你以后考上大学参加工作了,再还给我好了。”
“呀,考大学?我哪里考得上大学啊。我笨死了!”
梁巧嘴里这么说,脸上却露出向往的神情。对一个农村小女孩来说,考大学,参加工作,做体面的城里人,只要想一想,都让人开心得睡不着觉了。
我笑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梁巧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行,我爹我妈都不会答应的。”
“我去跟他们说……我叫梁科长去同他们说。”
“可是……可是……”
小姑娘眼睑垂下来,脸颊上两团嫣红更甚。
“可是我喜欢留在这里呢,我想跟你学技术……”
我哈哈一笑,没准这小姑娘喜欢上我了呢。想想又觉得太扯了,她十四岁,我九岁,就说喜欢不喜欢的,实在有些离谱。
“其实这个技术不合适你的,女孩子不该干这种活。特别是你,那么漂亮,通天下大约也找不到你这样漂亮的维修技师。”
“嘻嘻,就你嘴巴甜,哄人家开心。”
“我没哄你。我觉得你呀,就应该坐在带空调的办公室内,泡一杯咖非,打几个电话,指挥一大帮子手下去给你做事……”
我这是给人家分派了一个大公司高管的职位。
“我才没那么命好。你说的这些事,我听都没听说过,哪里做得来?”
我笑笑。其实这个什么高管,也不是我希望她将来做的。像她这样的“祸水”级美女,顶好就是养在家里,养养花草,逗逗猫狗,练练瑜伽,做做保养,逛逛超市,打打麻将,偶尔出去度个假,观赏一下风景。当然,如果和老公商量好,也不妨生生儿子。
自然这个现在却是不能跟她说的。
“没关系,谁也不是生而知之,是学而知之。以后你慢慢就会了,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真的?”
梁巧喜不自胜。
“你可不许哄我。”
我笑道:“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梁巧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真的呢,你真的没哄过我呢。”
“梁巧,梁巧,在干嘛?快下来干活了……”
这死瘸子,真不识相,鬼叫鬼叫的!
“方老板生气了。”梁巧吐吐舌头,转身出门,到门口又回头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红烧肉,补脑。”
说完自己也有些好笑,馋肉就是馋肉,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整得好像跟某位伟人似的。
“嗯,我知道了。”
第六十六章 江友信的表哥
设计图纸整整搞了两天才算完工。
技术上的事情来不得半点马虎,每张图纸都画得规规矩矩。见到如同印版般精致的图纸,方文惕目瞪口呆了好一阵,由衷地道:“大少爷,这次我是真服了你!”
“敢情以前都是假服?”
“不是不是,真服真服,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
方文惕谀词潮涌。
“嘿嘿,你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了……这样啊,这几天我要去找人加工这玩意,没时间呆在店里。你们几个多辛苦些吧。”
“没事,你放心去弄吧。”
方文惕拍着胸口的排骨信誓旦旦。
这小子如今长进了,除了电视机的一些毛病有时会抓瞎,收音机、收录机基本弄懂了。至于组装,二哥已经很熟练,梁巧也能帮上忙了。虽然组装电视机比较赚钱,不过量还是小了点,就是七折,也要四百多块,一九七八年的向阳县,能掏出这么大笔钱的人不多。倒是二手的收音机、收录机,市场比较大,单机利润稍低些,靠的是“薄利多销”,所得不比电视机那块少呢。
利民维修部的二手机,组装机,主要零配件都是正宗货,质量方面很不错。又打着五交化公司的牌子,有保修承诺,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然名气在外,口碑挺好呢。甚至临近的宝州市和青安县,都有人慕名前来提货。这棵小小的摇钱树,交给方文惕,基本也能放心了。
加工制砖机,我打算找县农机厂。不过怎么找法,又是个头痛的问题。总不能直冲进去,逢人就说鄙人乃是县革委柳主任的儿子,叫你们老大出来说话?
这么整,还真是糟蹋了“衙内”这个金字招牌!
想了想,还是老套路,借力打力!
这个力,找江友信去借。他如今是县革委的正式工作人员,又是老爸的秘书,说话管用。最要紧的,他是成年人,不会被人家当成发神经的小屁孩给赶出来。
“江哥,下班没事吧?”
下午在老爸办公室外,我堵住江友信。
江友信原以为我来找老爸,见我突然问起下班的事,略觉奇怪。
“没事。你……”
“我请你吃饭。”
江友信笑起来:“你请我吃饭?还是我请你吧。欠你一个人情呢。”
这倒是实话,他要不能成为我姐夫,这个人情可欠得有点大。若不是我揭出剽窃那事,他铁定还呆在石马中学教书。若不识相,说不定还会开罪徐国昌。
我也不跟他客气,点点头。
“想吃什么?”
我笑了笑,有点馋一招待所的红烧肘子了。但我和江友信却是不方便去那里。那个一招待所的所长王友富,因为严玉成要借他安抚底下的干部,暂时还呆在所长的位置上。我和江友信,一个是柳主任的儿子,一个是柳主任的秘书,让他瞧见在一起大吃大喝,影响不大好。谁知道这个小人会借此做啥文章?
“人民饭店吧。我先过去点菜,一会你过来。”
“好。”
人民饭店的餐桌上,我铺开了设计图纸。
“这是什么?”
江友信有些好奇地问。
“制砖机图纸。”
“制砖机?谁画的?”
我笑笑,倒也没瞒他:“我自己画的。”
江友信眉毛一扬,随即就笑了:“早知道你非同凡响。”
他性子原本就沉稳,做了领导的秘书,益发稳重,换了别人一定大惊小怪。不过这也和上次剽窃事件有关,他见识过我的不凡。
“你要请我吃饭,就为了这个东西?”
我笑道:“是你请我吃饭。”
江友信也笑:“不管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总归是我付账。”
“那可不一定,我现在比你有钱。”
决定找江友信帮忙,我就打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要想在向阳县将生意做开,我自己不方便出面,总得有一个够份量的人去疏通各种关系。我原先想过孙经理或者王学文,又——否定。孙经理势利,王学文混账,均非可托付之人。况且关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