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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百姓,竟活生生的做了林城守将的口中之食。成就了林城守将的“忠君爱国”和嘉凛的仁义之名。
事隔十日,前线的又有捷报传来,嘉凛趁水枯河冻的时候,铁骑踏冰南下。云泽城守将闻风投降,一日之间,兵不血刃连得大梦水泽周围的十五县。大梦水泽千里烟波,最宜水军操练,若有水军之利,南荒指日可下。
元族的骑兵用的马都是不骟的,春季是马发情的季节,不宜出战。所以嘉凛春季都在大梦水泽屯兵整军,鼓励百姓春耕,组织生产。
这年的春季,到处都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备战气氛,却偏偏平静得叫人不敢置信。与中昆这种蓄而不发的紧迫感相反,南荒这个春季却战火处处。有些毫无政治远见的义军首领得到旧朝覆灭,皇室子弟被屠戳一空的消息,也不管嘉凛正列兵于大梦水泽,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南下,纷纷自立。
一时间南荒西凤十四郡,大大小小的王足有三十几个,彼此间征伐不休。旧朝镇压义军的军队也分化起来,自身统属不灵的矛盾,与义军对立的矛盾,错综交织,潜滋暗长,愈演愈烈。
这种情况让我不由得暗暗叹息,难怪嘉凛虽然计划送一位旧朝的“皇子”到南荒去,却到现在都还没有付诸行动。实在是南荒西凤的大乱,使他们内耗太剧,不用假皇子去激发矛盾,两三年时间也够折腾得他们有气无力的。等到危急时刻再把那“皇子”送过去,收整残部,就能起到一网打尽的作用。
与嘉凛的前线的平静相比,春季的朝廷事情却不少。地方行政区域重新界定、御使台御使查察吏治、刑部派员往地方理案视狱、户部整编户籍丈量土地、尚书省从流民中直接选取流民领导组织春耕等等工作都在春季开展。朝野上下都忙碌起来,那乱中有序的景象,倒也有几分春日新芽的生气。
三月末,冬耕收获,春耕开耕。照例新皇登基后第一年的春耕,皇帝应该亲自前往陪都社稷坛祭拜,手种五谷桑棉,以示鼓励农桑之意。向天祈福,求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
嘉凛远征,这一仪式就由中书省和礼部代行了。结果祭拜结束,仪仗还都以后不久,中书省就提出了要把礼部从尚书省分出去,由中书省掌管。
我暗暗地好笑,只道:“滋事体大,应该先问过门下省的意见。”
付南音听到消息后急忙赶来,劈头就问:“相君是不是有把礼部分到中书省的意思?”
我一时不好作答,只得含糊地反问:“礼部并无实权,近年更是流于形式,付相难道不觉得它应该整改吗?”
“礼部是该整改,但绝不把它让到中书省去整改,因为中书省的作官差不多都是士族子弟,一旦礼部到他们手里,他们必会重倡礼制。礼制正是士族发展的根基,也是商事不盛的源头。正因为中昆近年百姓困苦,礼制荒废,礼部流于形式,新朝的许多革新制度才能够顺利推行。可中昆百姓的礼制观念根深蒂固,饥寒的时候无暇顾及。一等饱暖了,礼制的教化就会因风盛火。那样地话,我们辛苦半年才勉强支起的政务框架,将会因为这种礼制观念而毁于一旦。”
我吓了一跳,深以为然:“付相说得有道理,我忘了人的先入为主的意识,在某些时候是很容易摧毁现有制度的。我一开始认为只要把礼部主持科举考试的权力划给吏部,就算把礼部分出去也没关系的念头,太疏忽了。”
付南音问道:“既然如此,相君可是准备驳回中书省的提议?”
我想了想,打定了主意,笑道:“这件事还是要去找门下省的赫相商量,我们急什么?今年秋闱开科考试以前,多的就是商量的时间啊!”
付南音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礼部的影响现在应该尽量淡化,将礼制从具备干涉家族事物的实质权威性转化成一种道德的舆论性影响。这也是从另一个方面保证司法权力的独立与威严。
现在不妨把礼部分立一事吊着,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但在干晾着礼部的时候,就借它统属不明的时候,把它的实权和影响力削弱到最小,让它彻底的变成摆设。而且是民众心里只具备道德约束力,却不具备实质力量的摆设。
第七十六章
夏末,果然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危机,幸好朝廷早有准备,新建的粮行商社及时发挥作用,危机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三省六部本来都极度紧张的关注着这次的荒灾,以免出现无良商人囤货居奇,从中弁取暴利,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荒灾,这种苗头居然是一出现就被压了下去。
流民安置得最多,大家估计饥荒会闹得最凶的苏郡,居然在这时候有粮食倒输出来。却原来去年年底,苏郡兴起了一个“世神教”,这个教派带来一种经过改良的水稻种子,分发给信徒,教他们种养之技。
中昆回暖得迟,气候有反复,别的郡县都是三月末才敢开耕下种。这世神教带来的水稻种子竟然是一月底就用热水催芽,搭了茅棚室内育秧,三月份别处才开始下种,他们移植出来的秧苗子就已经有半尺高了。
这水稻的种植周期又比麦子短,移秧后的第二个月,就已经开始结穗,到了六月底七月初,稻子就已经开始转黄了。
它的生长周期比起中昆其它郡县来,早了足足三个月!而且它收割之后,立即就翻地插秧,如果照生长周期来算,它还能在十月底再收一茬。
满朝官员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余,欢欣鼓舞,因为如果苏郡的双季稻能播种成功,把这方法推广开来,就代表着百姓基本上可以粮食充足,加强抗荒能力。
三省集会散后,春秋阁议事,是主持济荒的付南音和往苏郡视察的高云歌的详细报告,付南音坐定以后,没有回答我询问的农事,却反问:“相君,你认识世神教的教宗和教母吗?”
我心里咯登一下,道:“这世神教一词,你的廷报传上来,我才听说。”
付南音脸上的神情,似乎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相君,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接触到世神教里传教的教师,听到他们的观点论述时,几乎以为那世神教是你主持创办的……”
我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来,笑道:“却不知世神教都有些什么样的言论,竟会让你生出这样的错觉。”
高云歌抢在付南音之前笑道:“其实这世神教也只是将昆父仑母创世生人的传说整理了,于昆仑大陆上的民风习俗并没有太多的篡改。但它在人生死轮转的昆仑神海上设置了两个神灵赏善罚恶的场所,人死之后,由神进行灵魂审判。为善多者灵魂升天享福,为恶多者堕地狱受难,这也不过是百姓在面对灾害是为了寻求心灵慰藉的一种寄托,没什么特别。”
高云歌讲述出来的世神教,根本就是基督教融合了昆仑大陆上的神话传说得出的教派。
“高侍中说这世神教没什么特别的,我可不同意。相君,你那‘神迹拾遗’里记述的技艺,表达的许多观念,都跟这世神教的教义十分吻合。只是你以‘神迹’为表,着重于技艺的推广,以免工匠技艺因为世人鄙弃奇技淫巧而式微;而这世神教则以技艺推广为根基,宣扬神生百子,使神子们各自学艺教导世人。士农工商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但从事各行各业的人,都是神的血脉和意志的传承,谁也不比谁高贵……相君,实在不是我多疑,实在是你的‘神迹拾遗’和世神教的教条根本就是互为表里,同出一源啊!”
我哈哈大笑:“昆仑大陆的传说同出一源,大家都取其间的精粹为基础,自行归纳演绎,有相似之处不足为奇。”
“昆仑大陆的神话传说是同出一源,但在反对世俗礼制对族众的约束,尽量削减士族势力这一点,却是世神教的教义首开先例。”
付南音提高了声音,话里不无责问之意:“更别说这世神教竭力推广技艺,施恩于民的种种举动了!相君,你主持朝政,对世神教的隐忧岂能毫无感觉?”
高云歌反驳道:“付相不免忧心太甚,世神教的教义都是劝人行善积德,济民之难的同时也解民之心忧,于百姓教化大有好处,于朝廷来说有大功,何忧之有?”
我一下激棱,坐直了身体,对付南音正色道:“教派是没有世俗权力的精神信仰,为了扩大影响,它试图以教义减低宗族对族众的约束,很正常;至于施惠于民,以求发展,更是一种十分正常的手段。对于目前的朝廷来说,有这样的教派不论是从惠民还是从削减士族势力来说,都算好事。付相话里,大有将这种民间教派视为朝廷之敌的意思,某不敢苟同。”
“相君,世神教现在对新朝来说的确可以大用。但它发展起来后呢?会不会愚民敛财,祸国殃民,乃至于像今日以教义反对宗族势力一样,他日也反对官府的政令?”
付南音的话,竟是与我针锋相对,丝毫不让,“世神教现在苏郡、临海郡两地,信徒数十万,教中教师所到之处,百姓不避污秽,伏地而拜,以能得教母膜顶赐福为荣!在百姓之中的威望,赫然有与官府分庭抗礼之势!如此教派,若任之坐大一方,日后朝廷应该如何?”
高云歌应声反驳:“付相也太将世神教与政治相连了,世神教能在苏郡如此受百姓爱戴,是因为苏郡百姓以流民居多。这些流民久历战乱,颠沛流离,受尽居无定所食无饱的苦楚,虽然暂时安定了下来,但心还是凄惶无主。这种时候世神教应运而出,以向神告解的方式抚慰百姓,教导他们不受困的技艺,他们怎么能不感激涕零?如果官府也能使百姓居安食饱,安抚人心,得到百姓的信赖,区区一个世神教岂能为害?”
我暗暗地感激高云歌,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对付南音说:“付相,你还要考虑一件事,苏郡正是因为世神教的安抚,才能渡过饥荒,民心安定。这种时候,如果对世神教有什么不善的举动,都不免触怒于民。官府与其想怎样压制世神教,不如想怎样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使百姓安居乐业,温饱无忧。”
“相君,一山之内,岂能容二虎并位称王?若是照你这种想法纵容世神教发展,有朝一日教派的权威超过了官府,则乱国之祸至矣!”
我沉默了一下,反问:“付相心中似乎早有成见,你预备如何?”
“将世神教纳进朝廷的管理中来,内朝廷掌控,能用,则扶;不能用,则除!”
付南音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显然是盘算已久。
我深吸了口气,冷静地回答:“宗教绝不能与世俗权力掺杂,教派为朝廷所用,借世俗权力膨胀扩张,那才是真正的乱国之祸!付相,我一向信任你的眼光,只有将世神教收为官府掌控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付南音诘问:“这么说,相君是支持世神教?”
“我不支持,但我也不反对!付相,政事处理,权术的运用,我都认为必须以民利为先!世神教既然能劝人为善,我不认为有必要利用权力去扭曲它。”
我站起身来,朗声道:“约束世神教,不准许其干涉世俗事务,以免官府威信受损很有必要。但用世俗权力去干涉他人的宗教信仰,却是不智之举!”
离了春秋阁回家的途中,晁视突然开口:“德立也应该回来了。”
我正看着车夫的背影发呆,闻言回答:“是啊,他也应该回来了,出去半年,也不知他的六艺有没有进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随着御史出巡,学识若是不长,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只是不知道他在人情世故上有没有长进。苏郡和临海郡这么热闹,他总该得些消息回来吧!”
我心里一惊,醒过神来,看着晁视苦笑:“连醒源兄也疑心我了……醒源兄,你我同进同出,我做什么事还能瞒得了你?苏郡和临海郡离安都足有万里之遥,我哪里有那么长的手脚?”
晁视笑道:“这就是你敏感了,我怎么可能疑心到你身上去?”
我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世神教虽然不是你创立的,但里面的教义却显然与你的论著同出一源,也难怪付南音起疑。你少年得志,在朝中手握大权,在民间又声名鹊起,有‘白衣卿相’之称。以前只是因为你处事小心谨慎,才没有人当面指责你。有世神教这样招忌的事情在,你以后怕是不得清安了。”
我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同心蛊,想想世神教的教义,心里已然确定那必然是慧生弄出来的。除了和我一起生活四年,相依为命的慧生,别人也不能这么清晰的把握我心里的宗教理念,利用“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