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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后房内已有动静,花葵缓缓掀起眼帘,映入小老鼠的身影坐上床沿。
「葵,吃饭了。」他的眼眶泛红,因爷爷的身体健康逐渐走下坡而感到难过。「爷爷在睡觉,都不起来……」
花葵挺起身来,伸臂揽他入怀中依靠。「别哭。」
「怎么办……葵,爷爷一直睡觉,不起来……」他满怀担忧的求助,胡乱地揉了揉眼,须臾,搧动的眼睫又挂着一滴泪。
花葵轻声安慰:「我会再去请大夫回来给爷爷治病。」这句话,反复说了无数次。
下颚抵着小老鼠顶上的发,想着郝爷爷病入膏肓,情况并不乐观。请回的大夫均告知:老爷爷已陷入意识不清,恐怕会……撤手人寰。
「爷爷不会好了,他没听见我叫他……」爷爷这次生病不同以往,他躺在床上好久、好久……
「小老鼠……」眉心纠结,他无奈于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小老鼠好过一点。
岑寂半晌,花葵轻声哄:「老爷爷会到很远的地方找老奶奶,找你的爹、娘。」
「真的吗……爷爷为什么不陪我了?」
「爷爷陪你好多年,如今他想去找老奶奶。」
意思是爷爷会死翘翘……
顿时涌出的泪水彷佛擦也擦不干似的,一滴又一滴的淌湿了花葵的肩头。他的难过随着老爷爷的一病不起逐日累积。
害怕又无措,虽懂死亡的意思,但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想去找过世的老奶奶。
为什么不再去找邻家的爷爷和大婶婆们下棋聊天,为什么无法下床,那房里的拐杖就搁在床畔,安安静静地守着唯一的主人。
低声啜泣萦绕于室内,肩头上浸染了小老鼠的无知以及将失去亲人的悲恸。花葵渐感无奈。
生命里在乎的两位亲人皆已辞世,如今仅剩下唯一的在乎。蓦然,他想着怀中的小老鼠是否会平平安安的陪伴到老,自己是否也能照顾他到老……
人抵不过生命中的无常与自然轮回,此刻,他竟然也开始害怕万一。
如果小老鼠失去了自己,该如何生活……目光一凛,他预料依小老鼠的蠢笨难保不会遭来他人的讥嘲和欺负,谁会怜他无知,谁又会护着。
「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久……」落下一道低沉的誓言,花葵敛下眼,发誓自己在死前也会将小老鼠给一道拖进棺材,绝不让小老鼠孤零零的独活。
「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久。」
「葵……」
房内,两道孤寂的灵魂互相依偎;他收拢他的伤心、难过,不断地施予,就怕自己哪天无法再给予能力所及的一切。
半个月后,郝爷爷病逝,花葵将他葬在娘亲的墓旁。满园绿荫葱翠,环境清幽,长眠于此的亲人不再孤独。
花葵跪在郝爷爷的坟前,磕头祭拜,兀自乞求老爷爷在天之灵保佑孙子平安,也告知老爷爷他会信守承诺,照顾呆蠢的小老鼠一辈子。
回忆着老爷爷生前卧病在床之时,鲜少睁眼瞧孙子,陷入昏睡中的病体彷佛失去了知觉。他感激老天爷并未加诸太多的病痛在老人家身上。老爷爷走得安详,并未对他留下任何只字词组。
郝古毅泪汪汪地映入一簇燃烧的纸钱,嘴里喃喃唤着亲人,想着爷爷生前的模样,想着爷爷教会他许多事,想着零落的片段,拼拼凑凑的记忆不全,但仍记得爷爷以前骗过他,打过他,也安慰过他……
一声微乎其微的话语在此时拂过耳际──
「古毅,有大爷在……爷爷就放心了……」他没忘爷爷生前最后的话语。
细碎地回应着:「爷爷……我有听话,有喜欢葵的……」泪水愈掉愈多,他抬手不断地擦,也不断哽咽。
花葵缓缓地回头,映入他颤动的背影,小老鼠适才说了什么……
反复循环那一声细碎的言语,他遗忘了周遭,径自难过地烧纸钱。
「爷爷……我会听话……」
纸钱燃烧的炽旺,辞世的老人家再也无法响应年轻人的言语。郝古毅浑然无知身后的花葵,双眼盈满了对老爷爷的感激。
曾经,他视他为老废物,既嚣张跋扈又目无尊长。
如今,他彷佛痛失亲人般,对着墓碑再度磕头,满怀感激及一丝歉疚……
小银子一如往常,照顾倭缎庄的生意。
郝主子镇日失神、恍恍惚惚地。
「葵,回家了吗?」他跨出后门坎,径自走到门口坐下,一心只想等葵回家,完全无视于欲入内的客人。
邻家的商人低头瞧了傻子一眼,不禁摇了摇头,心里直嘀咕:失去亲人的傻子,行为举止愈来愈离谱。真不知花大爷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搁着美好的人生不过,跟一个傻子相处有啥乐趣可言?
须臾,来人抬头拉拔嗓门喊:「小银子,你给我挑两块缎布,下个月我娘做八十大寿,我的内人要为她缝制衣裳。」
大老爷颐指气使,端着十足商人市侩的嘴脸。
小银子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回道:「我等会儿就送去。」
「动作要快些,你记着,要挑好、挑贵的料子。至于银两方面,照老样子来我铺里结算。」
「好!老爷您慢走。」
邻家的老板跨出门外,又睨了一眼傻子,低啐了句:「啧,挡路。」
待客人一走,小银子立刻蹦出柜台外,上前推了推郝主子的肩头,提醒:「郝主子快起来啊,挡着路啦。」
郝古毅恍然地回头,「我在等葵回家。」
「哎啊──甭等了!爷早上出门吩咐过,今儿收枲麻,他会比平常还晚回来。」精明的主子特地交代他留下过夜呢。
「我要等葵,你走开。」一头垂靠着门边,他执拗地不肯起身。
小银子一翻白眼,索性问道:「郝主子,您喂鸡了没有?」
「喂过了。」
「浇花了没有?」
「浇过了。」
「那么做饭了没有?」
他抿了抿嘴,忆起爷爷不在,就不想去做饭了。
「葵会做饭。」
小银子的两道眉渐渐下垂,略显无奈地说:「我去买晚膳回来。」
动作利落的挑了两块缎布,踅返柜台拿了一袋碎银,不忘将抽屉上了锁,这才安心地出门。
头也没回地拔腿跑,压根不指望郝主子看顾店铺、招呼客人。
自从老爷爷过世后,郝主子好伤心呢,失魂落魄又忘东忘西,该做的事也没做,精明的主子回家压根没饭吃。
郝古毅呆望着外头,待小银子拎着食物回来,他连瞧都没再瞧上一眼。
静默地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现,葵会问他吃了没,会带他去厨房,会把买回来的饭菜热过,会烧热水,会叮咛他拿衣裳,还有许多事……
斜睨着坐在一旁的小老鼠,花葵随手添了两根木柴进炉灶里。「小老鼠,你还在想爷爷?」
郝古毅搂着衣裳,点了点头。
花葵哄他,「爷爷到九泉之下去找老奶奶。」
垂首靠在屈起的双膝,他不懂九泉之下是什么地方,但相信葵说的话。「老奶奶会烧热水给爷爷洗澡吗?」
「会。」
「会煮饭吗?」
「也会。」
「像葵一样吗?」
顿了下,他闷声道:「一样。」
郝古毅轻敛下眼,抿唇要哭不哭地。
花葵挪至他身前,伸手抚着小老鼠略显消瘦的脸颊,怜他胡涂,失去爷爷之后就变了样。「明儿,跟我到纺织坊里,帮我算布疋好吗?」
「好。」他轻声回应。
俊颜俯下,略勾起他的下颚,趋近的薄唇轻吮他软绵绵的嘴,来回摩娑的力道燃起了一小簇火苗,花葵顿时兴起想要他的念头。
不禁思忖小老鼠在夜里总会偷偷地起床,神游到爷爷的房里守着,彷佛在等待亲人回来。
老爷爷的拐杖静置在床畔,房内的摆设依旧如昔,小老鼠会拿抹布、扫帚打扫和擦拭,他记性差,却没忘房内的任何一件物品,若更动,翌日那些摆设便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撬开小老鼠的贝齿,花葵企图侵占他所有的思维,哪怕只有一些些。
「嗯……」频皱眉,郝古毅企图揪下花葵的手,抗拒那不甚温柔的吻,吮得舌根发麻又发痛。
失控前,花葵的唇舌离开了他的,抵着他的额际,气息纷乱地低喘。
悄然扳开他的腿,掌心不安分地覆在小老鼠的私|处厮磨,充满情欲的眼眸细凝小老鼠轻叫一声后,在怀中隐隐颤抖。
掌心探入衣料内,触碰那渐起反应的敏感地带,小老鼠毫无抵抗的余地。
「葵把干净的衣裳弄掉了……」
「没关系。」
曝露在眼下的欲望饱满,丝绒般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指尖轻佻地摩娑敏感的前端,分泌的透明液体助长了他更加放肆地套弄。
「嗯啊……葵……衣裳脏了。」眨着湿润的眼,郝古毅不断碎念:「洗澡要换干净的衣裳……弄脏了不能穿……葵又要洗……」
花葵瞬间攫住他的嘴,闷掉他的啰哩八唆。
「唔!呜呜……」彷佛烧旺的木头,郝古毅扣住花葵的肩头,双颊潮红,脑袋热烘烘。
厨房门,未上锁。
一盏灯火映照一对紧贴的人影,细碎的嘤咛飘出厨房外。
快要接近厨房的小银子察觉一丝不对劲儿,乍然脸上一热,立刻绕回头,来得真不是时候。
捧着咕噜、咕噜响的肚子,他皱眉咕哝:「好饿啊……」
新纺织坊成立约半年光景,郝古毅从未涉足过。
不太清楚葵有哪些事业,只知道无论葵有多忙,一定会回家。
抬首细数陈架上的布疋,算了许久,他颇懊恼地搔了搔头,思索四十三之后是不是……四十五?
缓缓地回眸,他想求助于葵。
只消一个眼神传递,花葵接收到后,便立刻停止和田大老板谈话。
来到小老鼠身旁,花葵轻声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四十三……还是四十五……」他垂首,目光怔在摊开于掌中的册子。数了好久,脚边第一层架上的布疋是红色的,有五十个加三十八个。
第二层是蓝色的布,有二十二个加十五个再加三十,第三层有……
偌大的坊里有好几个木架,数数儿对他而言并非容易。
「你慢慢算没关系,四十三之后便是四十四,小老鼠,你算了几批就写下数字。」他存心找事给小老鼠做,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哦。」郝古毅仰起脸来,老实地提醒:「我算错了,葵以后也会算错。」
「你多算两遍就不会错了。」他耐心的对待,那份独宠以及愉悦的神情令周遭的织匠们纷纷瞧傻了眼。
纺织坊里的大伙儿皆知花爷已有「家室」,如日中天的事业令人钦羡,纺织坊内不乏女织手们暗恋花爷。
不过,这老天爷一定是搞错了!花爷八成也吃错了药,瞧瞧──那是什么情况啊?
首次在大纺织坊里露面的「小老鼠」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一脸呆滞地站在架旁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他究竟会不会做事?
几名女织手难以接受入眼的事实──传说花爷的情人是卖油的傻子,愈瞧那年轻小哥的反应,果真像傻子。
郝古毅浑然无知他人异样的眼光看待,继续专心地细数架上堆栈的各式布疋。
「花爷,咱们适才谈的那批蚕丝……」田大老板出声提醒,「是否需要运来坊里?」
花葵回头瞪着他,「晚些日子运来也不迟。」摆了摆手,示意田大老板先去筹办交换细铜丝线的事宜。
尔后,他指派几名织匠,分工将枲麻制成棉布,须赶在入秋时节如期交货。巡视纺织坊内,处理大小事宜,几番来回耗费不少精神。
不知不觉,时近傍晚。
郝古毅终于把货架上的几层布疋算完,搂着一本册子,很自然地找葵,安静地蹲在一旁看着葵在拆织机。
新纺织坊内的纺织机大部分来自章氏的抵押,旧机械使用几年了,运作上难免会出些问题,着手修理或更换零件对花葵而言并非难事。
良久,郝古毅发觉坊内的织匠陆续收工离开,他也问道:「葵要回家了吗?」
「当然,等我把脚踏板装好,马上带你回家。」花葵嘴上说着,手也没闲着。
忙了好半晌,花葵试机器可正常使用后,便带着小老鼠一同离开。
两人途经市集街道,沿街的各式摊贩吆喝着卖糖、卖菜或卖瓜果,郝古毅问道:「葵,要去买菜吗?」
花葵索性先要求,再打算。「今晚,你做饭给我吃,好么?」
郝古毅犹豫了下,想着葵今天做好多事,回家要休息。「好。我会做饭给葵吃。」
「想不想吃糖,小老鼠?」
他摇头。自从爷爷过世,就不想吃糖。乍然,他停止步伐,眨巴着眼望着对街的药堂,葵以前会带他一起来为爷爷买药。
随着小老鼠的目光,花葵当下意会小老鼠又想起了爷爷。
静待着,他也不勉强他非走不可。
良久,郝古毅抬起葵的手,往脸上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水气。
花葵低头吻了吻他顶上的发,微启的唇溢出一声叹息。
两人回到倭缎庄内,小银子正在打扫、收拾。他抬头招呼了声:「爷、郝主子。」
「小银子,你收拾妥当后就早点儿回去。」花葵从衣袖取出几锭银两犒赏他的辛劳,「这阵子多亏了你又要照顾小老鼠,又忙着顾及铺里的生意。」
「呵,爷,这是我应该做的。」小银子大方地收下银两,眉开眼笑的。
花葵交代:「明儿,你早点儿来。」
「好。」
小银子瞧精明的主子带郝主子到后院去了,他扫完地,检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