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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村长迟迟疑疑,半天才说:“还不是两个孩子干的活儿不光彩,见不得人。”
“哦,酒店服务员……”卓广辉说,“这有什么不光彩?”
“好听点儿叫服务员,其实谁还不知道,做小姐。”宋村长说,“正经人家谁让孩子当小姐。”
小姐在金兔村特指三陪卖淫类,即使出外当了纯粹的吃青春饭的走夜女站街女,回村也说在酒店洗碗刷盘子,或在饭馆做红案白案。
“谁家的子女在外边当小姐,父母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宋村长说,他在为全村人的道德代言。
大山绉褶里的村人,坚守约定俗成的道德观念和评判标准,无可厚非。人们宁可相信拙劣的虚假,也不愿承认事实。
“九花小慧从小本本分分,自从遭了大水,家家攒钱盖房子,啥招儿都使了,再加上常老尿子闺女大香在外面当小姐发了财,回村勾她们,不然的话不能!”宋村长把九花和小慧当小姐的原因归结两条:遭大水盖房子急用钱和常大香勾引,罪过的屎盆子扣在那个叫常大香的人头上。
裴菲菲在这个下午见到两种东西,一是宋村长脸上的一种笑,显然是不正常的笑;二是吊在西墙镜子上的苍蝇屎斑渍。
大白鸟啾儿啾儿叫,汽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
“你们队长回来了。”宋村长抢先下地,他本来就穿着鞋,撩门帘的动作像朝身后撇东西,门帘发出一片如滴水的响声。
宋家的门帘用挂历和曲别针制成,是宋村长老婆的手艺,喂鸡打食的手竟然如此精巧,做出这等工艺门帘。这种门帘的优点是即美观又挡蝇子。门帘中间还有一个汉字图案,是个福字,只是缺了些笔划,但不影响没多少文化的人认识它。
张国华先进屋,带进来农家院外的特有气味,老虎膫子(一种山野菜,春天发的嫩芽可吃,叫刺老芽,宋家房屋周围长满此种野菜)夹杂猪奶的味道。
宋村长家的老母猪,尾巴很短,是被狗或狼咬掉所致。它最大的特点是两排雪白乳房,一身黑毛却生着白白的奶子,奶水丰沛时不时地外溢,致使满院飘散着奶香。
李帅紧接着进屋,手里多了一捆宋村长感兴趣的东西,是抽烟纸。
“呀!这么多啊!够我抽一年的啦!”宋村长眼睛放光,他抽自卷的纸烟,庄稼院最尖贵(稀罕)的是纸,又不是所有的纸都可以用来卷烟的。他从李帅手里接过抽烟纸,感激的话变成:“今晚剁只鸡!”而后离开屋子,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宋村长满院撵鸡抓鸡。
张国华传达会议精神后,他说:“姚局派老文去寻找黄毛,指示我们加快走访进度。从今晚开始,裴菲菲你和卓广辉去九花家,李帅和我去桂小慧家。”
晚饭前还有一段时间,刑警们自由活动。
裴菲菲帮助村长老婆摘蘑菇,是向山民学习认识蘑菇的好机会。什么榛蘑、松蘑、白蘑……从采蘑菇,唠到九花家,全村田家女人是采蘑菇的高手。
“别看九花的后妈妈是二层眼(半盲),看蘑菇有特异功能,谁也采不过她,九花穿的戴的,学费都出在蘑菇上。”村长老婆说,话里有赞佩有嫉妒。
“九花家只九花一个孩子吗?”裴菲菲问。
“田大巴掌和北京女知青生的九花。”村长老婆讲了田家的自然状况。
九花父亲田大巴掌从熊瞎子口中救下一个二层眼女人,人的大巴掌和动物大巴掌,在山野间为一个女人而战,最后人大巴掌打败动物大巴掌。
战利品二层眼说:“我和你过。”
田大巴掌在那一时刻犹豫一下,说:“我可是一无所有。”
“你有力气。”二层眼眯起小眼睛,瞄向力气男人的身体某一处,包涵内容很多地说,“你有力气,我和你过。”
“我还有一个闺女。”田大巴掌说。
“咱不嫌。”二层眼说。
村长老婆掀起锅盖,很香的土鸡味飞出来,她将洗好摘净的蘑菇倒入锅中,然后盖上锅盖,透气处蒙块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田大巴掌就有王八命,当年北京知青鬼迷心窍地跟了他,后来又捡个白净净的女人。”
院子里有笑声,宋村长在谈他家的猪,声音很大:“我家的猪,狼赶不走。”
村长老婆从牙缝间挤出个轻蔑的字:呲!而后说:“扒瞎(撒谎)!哪是狼赶不走哇,他敲破了家里的铜盆。”
狼赶猪,敲铜盆,裴菲菲听来很新鲜。狼叼得动鸡鹅,也能把羊甩到背上驮走。对几百斤重的猪叼不动,驮不走。狼有绝招,嘴咬住猪耳朵,用鞭子一样的尾巴抽打,将猪赶走。
月光下宋村长见到狼正从圈往外赶他家的老母猪,他急中生智,操起家里的古董——铜盆使劲敲打起来,声音响彻山坳,别说狼,就是狮子老虎也给吓跑了。
“狼都跑没影了,你还死命敲个鬼。”老婆埋怨村长。
“你瞅准啦?”他信不实,问。
“啥?”
“狼啊!”
“我说啥呢,早跑没影了。”
宋村长放下手中铜盆,准确说是铜片,盆早让他给敲裂璺,接着七裂八瓣,盆沿脱落。他心疼不已,宋家祖上只传下这只宝贝铜盆,爷辈上胡子来抢,宋村长爷爷机智地将盆插入装泔水的缸里,躲过一劫。“文革”扫四旧,他用狼屎泥伪装起铜盆,再次躲过劫难。
“敲吧,这回你爹还不起来揍你。”村长老婆说着解恨的话。
“我爹骨头渣滓都烂净了,还能起来打我?”宋村长只有心疼的份儿,不怕老婆吓唬。
不过,村长敲碎铜盆吓走狼成为笑柄,老婆经常用它揭嘎渣(击中要害)。
饭后,刑警分头去了田、黄两家。
第一部 命案在迷雾中浮悬
十八
对两起命案的侦破来说,8月10日是令人鼓舞的日子。消息是法医刘浩带来的,他首先找局长姚剑。
“姚局,姚局!”电话那边,刘浩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刘浩你说。”姚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姚局……”
“我听着呢。”
“我过去向您汇报。”刘浩说。
姚剑让他立刻过来,刘浩放下电话跑步过来。
“姚局,鉴定结果出来了。我还有重大发现!”刘浩再次激动,他说,“三颗弹头,同属一支枪射出的。”
“噢!”
刑警老文在凌厉命案现场找到那颗弹头送到法医面前,刘浩将它同青苹果酒店提取的弹头及从小慧颅内取出的弹头做比较,证明了姚剑的推测,两起命案使用同一支枪。
“是‘公安’式手枪。”刘浩说。
姚剑面目表情严肃,“公安”式手枪的结论出来,公安局长的心里十分不平静。凶手使用警用枪支作案,其性质更加恶劣,消息传出,会造成更大的负面社会影响。他的担心不仅限于此,“公安”式手枪哪里来?两个可能,罪犯用不正当手段获取手枪,再一个可能是警察作案,后者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还有更可恶的。”刘浩说。
姚剑本来翻腾的心,再次强烈地翻腾,快翻腾到了嗓子眼。
“凶手使用了毒弹,罕见的手法。”
毒弹?迄今为止发生的枪击案,还没听说有人使用毒弹。普通一枚子弹足以使脆弱的生命花瓣凋零,用不着毒弹类。假若使用毒弹,目的非常显见,必置受害者于死地。
“什么毒弹?”姚剑问。
“旧社会特工使用的方法,时间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汪伪、军统特工暗杀使用毒弹。”刘浩说。
据史料记载:1939年12月12日,汪伪特工总部下达了暗杀上海中共地下党员茅丽英的命令,为将她毙命,特务使用了自制的毒弹。杀手林之江携左轮手枪,晚上尾随茅丽英,向她射出三颗子弹。其实三颗子弹并没击中要害,两颗打中腿部,一颗穿过小肠。一般情况下,切去一节小肠也就没事了,然而3天后茅丽英去世,原因是特务使用了毒弹。
这种毒弹制作极简单,特务在弹头上划开十字,将弹头在大蒜汁内浸泡,此子弹便其毒无比。
“子弹入体后,大蒜和铅加热后起化学反应产生剧毒。”刘浩讲了毒弹的原理和厉害,说,“不管击中哪个部位,只要入体,都活不成。”
如此说来,两起命案大大超出普通刑案范围,作案者事先经过精心策划,陡下重手。
“我做法医以来,第一次遇到毒弹案。”刘浩说。
别说刘浩,在公安战线工作近30年的姚剑也第一次听说,以前闻所未闻。用毒弹杀人,全国实属罕见!
“刘浩,你带弹头准备进京。”姚剑做了刘浩去北京的安排,交给他两项任务:请专家和权威部门对毒弹做出进一步鉴定,确定3颗子弹是同一枝枪所发。
“是!”
“发现毒弹的消息暂不要讲,你去北京也秘密走,对家人只说去出差。”姚剑叮嘱。
“我明白,姚局。”
“一旦有结果,立即打电话回来。”姚剑说。
刘浩当日乘飞机进京。
姚剑这样做是为稳重起见,他的大脑迅速闪过一道严酷的式子:警枪=警察=犯罪。如果此式子成立,井东市就出大事啦!事实上,两起命案发生后,他马上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井东裹着厚厚的浓雾……在刑侦人员调动上,姚剑周密调度。谁谁在哪个专案组,具体任务都考虑到了。两个专案组之外,还有组外特别行动人员,接受他直接领导,有时和专案组工作交叉,大部分时间是独立执行局长命令,老文就属这类人。
老文去追黄毛也处于半保密状态,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只少数人知道。姚剑有选择地将老文的行动透露给他认为有必要知道的人。于是,张国华知道,柳雪飞也知道。
柳雪飞驾车去找一个已经先更名后撤消的派出所,物是人非,时间过去那么久,老地方——老胡同里,连派出所的痕迹都不存在。
“派出所?这里有派出所?”被问者摇头。
“黄泥坑派出所。”柳雪飞说,他要找这个派出所的目的是找人,那个曾经当过户籍警察的人住在原黄泥坑派出所的后院,找不到黄泥坑后院就找不到要找的人。
“没听说,黄泥坑派出所没有。”又一个人说。
“怎么会没有?派出所应该有。”柳雪飞望眼近处的一栋老式住宅楼,说。
“你找谁吧?”一位自称在此地住了多年的人主动上前搭讪,说,“这儿住的人我认识多啦。”
“蒲松龄。”柳雪飞说。
“呃,蒲松龄,还聊斋呢!”自说老住户的人笑道:“蒲松龄还真没听说。”
又有几个闲人走过来,有人问怎么回事。
“他找蒲松龄。”
“孤陋寡闻,蒲松龄还不知道。”说话的人指指老式住宅,说,“看见没,从窗户探出炉筒子那家,他真名叫蒲松龄。”
“哦,你说国民党。”那个人猛然醒悟:“国民党是蒲松龄啊。”
蒲松龄是国民党,国民党是蒲松龄,柳雪飞管不了这些,他朝老式住宅走去。井东市冬季由热电厂统一供热,出于环保考虑,市政府下令拆除大烟囱。蒲松龄这样的楼房烧煤炉子,是鸡立鹤群了。关于蒲松龄,柳雪飞找他之前,了解了他的历史。若干年前,也就是说柳雪飞还没进公安部门工作之前,他给赶出公安队伍。听听犯的错误有多严重吧。一个邻居觉得自己的名字太难认,大多数人认不得:党彧。有人干脆叫他党或。邻居走户籍警察蒲松龄的后门,改了名字叫党国民。不久,党国民出事了,写了一条反标,追查下来,暴露了改名者,蒲松龄给撵出公安队伍,罪状是党彧改成了国民党。蒲松龄喊屈,说是党国民,不是国民党。谁听他的辩解啊!后来,有人戏称他是国民党。
烧土炉子取暖的蒲松龄,还是称蒲松龄的好。还没到取暖的季节,炉筒子袅袅的显然是炊烟。房门一开,扑鼻而来的是水拌煤的气味。
“你找谁?”年老的蒲松龄问。
柳雪飞说:“找你。”
“不是说了吗,我不参加。”蒲松龄没头没脑一句。
柳雪飞不知他在说什么,不参加什么,刚要开口问,蒲松龄说:“就我这身体状况,能扭大秧歌?”
“噢。”柳雪飞终于听明白了,说,“我是公安局的。”
蒲松龄上下打量柳雪飞,得出结论:“你是便衣。”
他们的谈话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岁月冲淡了因不公正产生的怨恨,都记在那个时代的账上。没人去讨要,去清算。蒲松龄倒很配合,他说:“凌家收养一个男孩,户口是我给落的籍。”
“孩子的来历你还记得吗?”柳雪飞问。
蒲松龄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想起什么,说:“年代太久了,已经记不得。不过,那个孩子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