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臣子不信,哭得更甚。从打认识他还从没见过他这样伤心地哭。他哭得我心里难受,一肚子苦水让他给搅沸腾直往外涌:那年腊月里我爸打我,我躲到谷草垛里睡觉,如不是二臣子把我拽到他家去,非冻死不可。后来听人们说那晚冷得出奇,全村冻死一头母牛和两窝猪羔子。
我说:别哭了,你到底咋地能相信我?二臣子直勾勾盯着我,说得直截了当:把你那东西先给我,反正早晚也是我的东西,扔把笤帚占碾子。我也有些情不自禁,那种事我早想过,加之我不忍心让二臣子伤心下去……可是,人高马大的二臣子,关键时刻却不行。他的心像擂鼓似的咚咚响,他急我也急,最终什么都没做成。可怜的二臣子,撕扯自己的东西大骂自己,跺着脚骂。我安慰他慢慢来,我们的日子还长呢!二臣子做出让我吃惊的事来,他俯下身子,狗似的掏我的下身一口……碾子就这样让二臣子占上,笤帚也扔在这里,别人抢不去了。人啊人,真是说不清的动物,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疼是很疼,我还是多次蜜似的回忆这件事,甚至想让他再粗野一次,哪怕牙齿咬得更深。
穿上青苹果统一的红色店装,我成了服务小姐,在前厅即一楼大餐厅负责四、五号两张桌子。
青苹果酒店像座迷宫,这是我刚来时的感觉。一层大厅由两部分组成,一组被称为火车厢座,供三四个人用餐,特别受情侣们欢迎。另一组则是大餐台,可供8到10人用餐。二楼则全是KTV包房,装潢高档,用餐唱歌。每个包房都有一个与植物生长有关的名字:如嫩芽、花蕾、幼果……负责这些包房的小姐经过大堂经理安姐严格挑选,青春靓丽;三楼是黄总的办公、住宿处,小姐和外人不能随便到三楼。四楼、五楼是客房。
我们这些服务小姐住六楼,有些房间很神秘,外人难以找到门。每天从那幅装饰画后面隐蔽的门进出,还有两个空宿舍,门整日锁着。
青苹果的生意红火,差不多天天晚上满员,预约包房的电话从早响到晚,我们上午9点上班,(也称开工),大多忙到凌晨下班(下工)。
一天下来,真是累,躺下就睡,顾不上和上铺的小慧聊聊天,但愿她别误解我。
×月×日
常大香请我和小慧到“大连海鲜坊”吃饭,坐下来一看菜谱,我马上提出换个地方。常大香将外衣甩给服务小姐,拉开架势要大吃一顿,她说:平日里嚷着要吃海鲜,怎么见了海鲜,又不想吃,你有毛病吧?
我浅声说:太贵,最贱的菜100多元。
常大香拿过菜谱,对等待写菜的服务小姐说:清蒸石斑鱼,鳜鱼、北极贝……一只龙虾。
服务员问龙虾几吃,常大香说三吃。我弄不懂三吃的意思,她便耐心给我讲解:一吃为生吃;二吃要油炸;三吃再炖汤。
服务小姐领着一个服务生来到桌前,他拎着一只活龙虾和一杆盘秤,并当着我们的面秤,报出重量:0。8公斤。有一个细节很有意思,服务生拎龙虾要走开时,突然被常大香叫住,用她长长的指甲掐下一根龙虾须子,随便扔在桌子上,这才让服务生走。
我和小慧都不知常大香在做什么,因为我俩头一次吃龙虾。常大香像老师望着学生似的看我俩,说:这你们俩就不懂了,服务生过会儿端上的是不是我们才见到的那一只,我用它一试便知。龙虾端上来时,我注意到常大香拿起那截龙虾须子,向已加工的龙虾比试一下,对上茬儿,她露出狡黠的微笑。
等菜时,常大香问:你们俩知道鳜鱼还有个名字叫婢妾鱼吗?
我和小慧互望,同时摇摇头。
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常大香说,鳜鱼游动时常常三条为一队,一条在前,两条在后,好像人的婢妾一样,所以叫婢鱼妾鱼,合称为婢妾鱼。
买单时,吓我一大跳。一顿饭吃了1300百元。常大香从坤包中取出一叠百元大钞甩出去。喝了酒的常大香的话特别多,她问我们注意到没有,青苹果二楼包房的服务小姐穿好衣服,用高档化妆品,个个小富婆似的,吊在脖子上的手机整天响个不停,那是有人找她们。
我不解地说:一楼二楼服务小姐底薪都一样,发薪时我见工资表了。
常大香一边往脚趾盖上涂美甲油,一边说:底薪是相同,可干的事不一样。九花你跑前跑后,或给客人买盒烟什么的,给的小费少得可怜。二楼的客人打的小费你恐怕想都不敢想。她抬起肉乎乎的大腿,用脚趾显示一下数目。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次小费100元!
常大香道出青苹果酒店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服务小姐分三个层次:一是像我这样在大厅写菜单、端菜,服侍招待客人;二是到包厢中陪客人喝酒唱歌;三是陪客人,随客人的愿,可以做那种事。
现在我明白了,常大香大把大把地花钱,至少是在陪客人喝酒唱歌,是不是和客人做那种事儿,我不敢确定。
第二部 死者对生者的叙述
三
×月×日
宋村长到城里来办事,小慧父母捎来牛毛毡子,叮嘱我们俩铺上。多么慈祥和厚道的老人啊。这里不是家家睡火炕的金兔村。暖气宿舍,还允许睡电褥子。
随牛毛毡子还带来一件紧身衣服,小慧望着过去曾穿过、进酒店前还穿的东西,一脸苦笑。本来有5个纽扣足够了的贴身小褂,却钉了8个,再说又小得不能再小,如今女孩子谁还把胸脯弄得扁扁的。小慧的胸脯疯长狂隆,小褂子已包裹不住它。
小慧生出许多感慨:我爸妈那代人够悲哀的,活得半生不熟,真没法儿和我们一代新人比哟。
有妈真好!我替小慧收起小褂子,用方便袋装好,放进箱包里。
我没妈吗?有。那年她抛下我回城了。她是下放到金兔村的北京知识青年,也是最后一个返城的。因为她的家庭出身问题,是右派化学专家的女儿。我的爸爸倒根红苗正,三代人中顶数他文化最高,读完初中。他属于四肢庞大头脑简单那种人,尤其手特大,村人送他一绰号:大巴掌。
我爸是作为贫宣队代表进入村小学校的,把持上层建筑,管教学管老师,当然管在学校当勤杂工的我妈。政治上的化学怎么讲呀,黑红综合反应,可改变物质的颜色,生成一种不受歧视的杂色或中性的物质或果儿——那就是我。
村里人都说我长相像我妈,很俊。村里人也说我妈心狠,城里人靠不住,这是指她弃下两岁的我独自一人回北京,从此与我们父女断绝了往来。
我爸爸的生活随着婚姻的失败,加之时代的变迁而一落千丈,浑浑噩噩,整日手不离酒壶。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我家也分得两垧地。村子人说我爸很有命,抓阄竟抓了鸭嘴峪的一垧地,全村最好的一块地,旱涝保收,不上粪也打粮呢。
鸭嘴峪这块地解放前是本村地主孟老拐家的坟茔地,风水很好,斗地主时平了孟家的祖坟,种上庄稼。人民公社时,这块地变成了“大寨样板田”,粪下得多,生产队指定专人莳弄得精心,粮食打得多。分田到户时,全村人都盯上这块好地,20多户分两垧地,一户摊不上几垄,即使分得了几垄,零零散散的田地又咋种呢?负责分地的镇、村两级领导可犯了难。
宋村长在人民公社时是当生产队长,干了几十年,群众威信很高,也很有经验。现在他被群众推选为村长。他说:最合理的办法就是抓阄。按全村应分得土地的户主,揉了20多个纸团,只一个纸团上写“得”,即是那块地,其他的都是“白”,意为白搭白,什么都没有,白抓。
纸团被镇干部从空中抛下,每人拿一个,我爸爸酒还没太醒,靠着墙旮旯睡觉。宋村长喊:大巴掌,田大巴掌,剩的一个阄儿是你的,你倒是抓呀!
我爸用力睁那双酒醉的眼睛,硬是没睁开,他说:村长替我看看吧,抓上抓不上都是一回事,说完又睡去。
宋村长只好替我爸拿起最后一个纸团,慢慢展开,大声宣布:田大巴掌,得!
挨着我爸坐的人撼动他:喂,大巴掌,你得了咱村那块好地,真有王八命!
我爸仍然没睁开眼,说:得就得了嘛,没啥大意思!
视土地为命根子的农民,得块好地还了得,可我爸却毫不在乎和珍惜,种了一年,草比苗高,地撂荒了。后来,他索性转包给老刘家,自己一天游游逛逛,喝酒成了他的营生。我爸失魂落魄,整个人完了。后来,我爸从黑瞎子口中救下一个外乡女人,和我爸搭伙的女人是我的继母了,眼神不好,村子人叫她二层眼,我叫她姨,是她让我这样叫的。我管小慧的妈才叫妈,她拿我当闺女,我拿她当妈,已经多年了。
×月×日
小慧从一楼调到二楼,她美滋滋。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常大香已经说得很明白,二楼的服务小姐是要陪客人喝酒、唱歌。我为小慧担心,哪个客人喝醉了,动手动脚咋办?
聪明的小慧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搂住我的脖子,过去我们经常互相搂抱着说悄悄话,说:你快变成我妈啦,想这想那,多累。
我说:临出来时,妈怎样嘱咐咱俩的,你是不是忘啦?你要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小慧笑笑,更紧地搂抱我,让我感到呼吸困难,掰开她的胳膊。这时,我觉得被她的胸脯前什么硬东西硌了一下,哎哟,好疼!小慧的胸前两座山峰凸起,头几天似乎还没这样高,怎么突然长这么快,气吹的吗?眼下,各种隆胸的药物宣传得很热,广告词说吃几个疗程的药,乳房就能增长多少多少。可我没见她吃什么药啊。
丰乳一直是小慧的梦想,她照着镜子瞧自己的胸脯,总是一脸的怅然。她有时伸过手摸我的乳房,羡慕地说:你的乳房真丰满,我啥时能像你呢?我得丰乳!
小慧说丰乳如何如何好,争辩不过她,我就不和她争辩,你认为丰乳好你就丰!
小慧始终沉浸在去二楼当服务小姐的亢奋之中,没在意我瞧她的前胸,自然也没在意我想什么。
×月×日
安姐,酒店大堂经理,她和黄总是什么关系呢?说是青苹果酒店的合伙人吧,不像,她在三楼和黄总住在一起,妻子肯定不是,黄总有妻子,还有一个在本市重点高中念书的儿子。黄总的妻子是市国税局四马路分局的副局长。那天她给分局的一位干部过生日来酒店吃饭,正好在大厅我负责的四号餐桌,黄总礼貌地把我介绍给他的妻子和她的同事们,并让大家叫我九花,夸大其词地说我来自大山沟,歌唱得很好,爱写作,是个美女作家,弄得我在这些穿制服的税务官面前有些难为情。
黄总的妻子拉住我的手,亲切地问我来多久了,今年多大年纪,工作累不累,我—一回答,她给我的印象很好。她还说她的老公脾气挺坏,如果对我不好,可以告诉她,她就罚他的款上他的税,说得一桌客人拊掌大笑。我明白这是随便说说的话,不必当真。歌我是唱了,应客人的要求,我唱了我喜爱的歌,是《相约来世》,黄总妻子眼里噙满泪水,看起来她的感情很丰富。
或许,我们这些女孩都很敏感,当黄总妻子出现时,我瞥了几次吧台,安姐习惯坐在那个很高的转椅上,常把目光投向大厅,因此我和她的目光相遇最多、交流最多。米色方框眼镜片后面的双眼,我总感觉它很美、很深邃、很有故事……此刻,那把椅子空空,安姐去哪里了?那双我总想见的眼睛不见啦。整个一个晚上,她都没有出现,我唱歌她当然没听到。
安姐今天又坐在老地方,一切和素日相同,一身休闲装,妆化得很淡,眼望空荡荡的大厅。此时是酒店一天中最消闲的时刻,二楼的小姐们全懒在宿舍里休息,一楼的服务小姐没那福气,不管有客没客,都要值班,还有后厨的人员,忙活着准备各种菜,洗的洗,切的切。安姐叫我到她身边来。她说:听说你歌唱得很好,我问你,你愿到二楼陪客人唱歌吗?
陪客人唱歌挣钱多,又不像一楼这么累,来这里当小姐的,都把能到二楼去当成一件幸运的事,有的为去陪客人唱歌,想方设法取得安姐的好感,小姐的岗位由她安排,黄总从不管这类事情。可我不知为什么,宁可在一楼挨累、少拿酬金和小费,也不愿到二楼去陪客人唱歌。
安姐那双眼睛真厉害,一下子看出我不愿意到二楼陪客人唱歌,说:你先在一楼干吧,啥时想上二楼,和我说一声。
×月×日
昨晚小慧又钻进我的被窝,本来狭窄的床,两个人睡很挤。很小的时候,我俩经常扯着一床被子,冬天冷,夜又长,我俩说说唠唠不停,什么话都说,女孩世界中的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