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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佩儿并不曾料到她会有此一说,急得直拉扯她的袖子。
“姑母,怎么好好地说这些了!”
荣妃见二人一派“母女情深”的样子不由心头恼火,也不好十分发作,只似笑非笑地说道:“哦,原来是说她。我还在想我通共就两个妹妹,清华和沐华,也都说过了人家,这里一个妹妹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罗佩儿一听荣妃奚落她,一张脸气得通红,好在她到底出身世家,虽然骄纵些大道理上还是知道的,总算能忍下了不曾敢同荣妃顶撞。
几日后一道令众人吃了一惊的圣旨到了连府,命连府三位小姐一同入宫选秀,连馨宁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淡淡一笑,三姨娘,这可是你自找来的。
第 25 章
正月很快热热闹闹地过完,二月一来,每日里灰蒙蒙的天也好似化开了些似的,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脸,暖暖的阳光好不吝惜地洒着,令这府里的每一处都也日渐暖意融融了起来。
这日正是荣太太的生辰,因不是整岁也便没有大肆庆祝,只是一家子聚在一处吃喝了一顿,并在自家园子里搭了了戏台子,请了戏班子来唱上一天的戏。
荣少楼最烦这样的热闹,总嫌吵得慌,但母亲大人的千秋又如何能不去?只得强打了精神带着连馨宁并两位爱妾一大早就到长房里给荣太太磕头,老远就听到里头笑声阵阵,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必定人来得齐全。
果然众人都围坐在荣太太身边凑趣,大家在一处看着荣妃从宫里赏赐下来的贺礼,一件件都是宝物,有平时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总之人人见一个便叹一句,而其中最珍贵最稀罕的便是一只由整块的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人参如意,晶莹剔透莹润亮泽,且取人生如意的吉祥寓意,十分得荣太太的欢心。
众人见荣少楼夫妇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而当连馨宁取出一块用丝线夹着金线绣制而成,布满了一百个字体各异的寿字丝帛时,金光闪闪富贵堂皇,几位女眷均不约而同发出了赞叹之声。
都道金线难绣,一来过细,而来过滑,连馨宁来了才多久,竟一声不响地做出这样的功夫,实在不得不说针线上的造诣之深,对上人的孝心之诚。
荣太太见了此物面上也松动了一些,想连馨宁进门以来对她也确实是十分尊敬的,不由给了她一个难得的笑脸。
“倒难为你,大少奶奶的心思果然是巧的。铃兰,还不扶你大少奶奶坐?”
“是。”
铃兰应声上前扶着连馨宁在罗太太身边坐下,罗太太看着她略一点头,眼中似有赞许之意,却有人不乐意了,偏要在这时候扯别人一把后腿才痛快。
“大嫂子的手艺确实不错,只是姑母正当芳华盛年,弄这些个寿字,倒更像是给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贺寿讨个吉祥的意思呢!”
罗佩儿一面嗑着瓜子,一面漫不经心地冷笑,这里连馨宁早已背脊发寒了起来。
女子人到中年自然最怕别人说她老,她准备这份贺礼一味只想着孝敬,也想博婆婆一笑,没想到罗佩儿竟用这寿字做起文章来,倒叫她百口莫辩,好似真的是在嘲讽荣太太徐娘半老了一般。
果然,荣太太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再变,刚要发作,荣清华却笑嘻嘻地开了口:“佩儿妹妹从小就调皮,今儿个可是太太的好日子,不可随意玩笑哦!满府里谁不知道太太最是个驻颜有术的,大嫂子刚来那会儿还常常悄悄跟咱们打听太太用什么仙丹妙药保养地这样年轻呢,跟大哥哥看上去哪里像是母子了,分明就像两姐弟呢!“
这句话其实恭维得并不高明,但今天这样的日子荣太太并不想生气弄得不吉利,便假作不放在心上的笑笑,顺着荣清华的这个台阶走了下去。
满屋子的人说笑了一阵便有一名仆妇进来回说园子里都备好了,请各位主子移步。荣太太是个戏痴,长日无聊不是摸几把牌便是听几出戏,因此今日还是十分讲究地请了流云班和几个她喜欢的戏子,听了这话便带了众人朝园中走去。
因天气晴朗,而园中的红梅又开得正盛,负责筹备寿宴的云姨娘便拿了主意将酒席台子摆到了梅园中,坐在一片胭脂红云暗香浮动之中吃酒听戏,倒是惬意清雅得紧。
荣太太带着荣少楼夫妇和罗夫人母女一桌,惠如原不能坐在这边,但因为如今有着身子自然也母凭子贵了起来,荣太太特意叫人在连馨宁的身边给她加了个位子。
荣二太太和云姨娘带着荣家两位小姐和两位小爷坐另一桌,但云姨娘的位子显然是虚设着,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站在荣太太身边布菜倒酒,伺候她用饭。
本来荣太太就心情大好,又有几个儿子女儿在其中特意说笑着为她解闷,戏台上也是一片热闹,因此对连馨宁也格外的和颜悦色,甚至还说她嫁来荣府后帮忙持家也多有苦劳,叫荣少楼敬她一杯。
荣少楼倒也不含糊,立刻站起身来给自己和媳妇儿斟满了杯中酒。
“奶奶连日辛苦,少楼这杯酒敬得甘心,还求奶奶日后还这么着,对为为夫分担些,咱们一起好好孝敬太太才是。”
满桌子一阵起哄,连馨宁立刻脸红到了脖子根,哪里敢当着长辈们的面受他这样的礼,忙侧着身朝后躲,却被云姨娘和罗夫人一把按住,嬉笑着硬给她灌了一杯。
连馨宁犟不过只得就范,喝完酒衣襟上也洒了一些,便悄声跟云姨娘打了个招呼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云姨娘扭头看跟着的人,却见丝竹正在邻桌忙活,云书又应荣太太不喜根本不曾过来,正犯愁间一边的惠如开了口。
“我陪奶奶走一趟吧,这一桌子酒气我也有些不舒服,不如出去走走透透气地好。”
连馨宁原不愿与她同行,但见她说得坦荡自己若是拒绝反倒显得小气,只得笑了笑应了,两人相携离了席。
这里戏酒照旧进行着,不多时却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了来,老远就扯着脖子大喊:“太太,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
荣太太并不认得那小丫头是谁,看打扮想必是个促使仆役,当下把脸一放沉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地嚎什么丧!”
嚎丧二字一出自己又觉得不妥,便冷着脸闭了嘴,还是云姨娘出来打了圆场。
“糊涂东西,在太太面前哪里容你这么说话,到底什么事情?”
那小丫头被荣太太先前的呵斥吓得不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磕头,却忘了要怎么回话。
“你倒是说话啊,别就顾着磕头,说话!”
罗佩儿看她那副窝囊相就气不打一处来,便伸出一只脚朝着她身上狠狠踹了一脚,那丫头被她踢得一下扑倒在了一旁,缩着肩哭得更凶了,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回太太,惠姨奶奶她,她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只怕要小产了!”
什么?
一句话惊起四座,荣少谦心里担心连馨宁脱不了干系,忙扭头看向荣少楼,却见他仿佛根本不曾听到一般,反而神色恍惚地死死盯住戏台一角,循着他的眼神望去,也只看到一个急急离去的背影,一抹衣袂翩然,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那是谁。
才疑惑着,却见他霍地一下站起了身,对荣太太说了声儿子有点急事要办,便朝着戏台后面奔去,丢下一群人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宠妾莫名其妙地小产,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子嗣,他却问也不问一声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大哥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家去看看?”
荣三爷懵懵懂懂地说出了众人的疑问,荣太太一副懒得管他的样子,扶着云姨娘的手便走,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他不想要儿子,我还要孙子呢!好好地怎么就小产了?别给我知道有谁弄了鬼!
到了惠如屋子外头便听见里头一阵忙乱,几个丫头进进出出地忙着,有人端着烧得滚滚的热水进去,也有人端着一盆盆浑浊的血水出来,清华沐华两个女子毕竟年轻,又尚未出阁,不由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里头让了让不敢去看那些。
进了屋只见连馨宁正绞着帕子坐在炕上,一脸忧虑自责的样子,云书正扶着她的肩和她说着些什么,想是安慰她的话。
里头时不时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和嘶叫,几个女子听了不由直皱眉,荣太太刚一落座便忍不住了,指着连馨宁一顿发难。
“快说说好好地这是怎么了?大夫三天两头的上门,不是说惠如丫头的胎稳着呢么,怎么一跟你出去就弄得孩子也保不住了?”
连馨宁一听她这话显是在疑心她,也不敢分辩,忙起身跪了下来细诉缘由,原来二人走到前头的石阶前时惠如忽然脚下打了个滑,连馨宁不曾反应过来一时拉她不住,结果两人一同跌了下去,惠如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当下就捂着肚子直叫疼,可大伙儿都到前头凑热闹去了,那四下里根本喊不着人,连馨宁只得一路背着她朝屋里走,还好路上遇到了几个打扫庭院的粗实丫头,这才让她们帮着把人扶回去,也差了人到前头送信。
连馨宁一面说一面自责不已,虽然她惠如的为人她心里嫌恶,但她肚子里怀的是荣少楼的骨肉,她如何能不上心?若她能动作敏捷一点,若她能力气再大一点,或许惠如母子都不会有事。
荣太太听完她的叙述一路都黑着脸,也不叫她起来,旁人见太太生气还有谁敢这个时候去捋虎须,皆屏住气小心翼翼地陪着,巴不得自己这趟不曾跟来,才在外头见了那么多血,孩子想想也知道保不住了,太太有多震怒可想而知,别一不小心就成了给那没见天日的小少爷垫背的才好。
第 26 章
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燕儿陪着大夫出来了,仍旧是年前给惠如诊出有孕的那个,因他妇科上专长,因此就请了他一直看着惠如的胎。
“如何?”
荣太太第一个发问,连馨宁看着那大夫一袭青衫上染着大片污血,不由更加心惊。
“回太太,在下无能,姨奶奶这次摔得不清,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可惜了,是个已经成型的哥儿呢!”
那大夫凝眉说道,荣太太立刻掩面跌坐了回去,口中直哀哀地哭道:“我苦命的孙儿啊!可怜你跟咱们荣家没缘分,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竟要报应在你的身上,小小的孩儿有什么错啊?老爷啊,老爷你怎么就不在家啊!留我一个无能的女人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呜呜……”
众人见荣太太都哭出了声,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面露戚戚之色,几个姑娘家更抽出帕子低声啜泣起来,别人还可,只有罗佩儿最出挑,一面哭一面凑到荣太太跟前给她捶着背,明里是劝,背里分明就是加劲地撺掇。
“姑母莫急,想是我那小外甥没这个福气来咱们家。只是好歹也是条命啊,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总要给他个公道才行!”
“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惠如自己脚底下不当心摔了,孩子没了是意外,上哪儿讨公道去?难道要惠如这个娘亲给他填命不成?”
罗夫人一听罗佩儿的话明显在拉扯旁人,忙出言呵斥,谁知话音刚落里间的帘子就唰得被掀起,只见惠如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扑倒在荣太太脚边大声嚎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把把头磕得咚咚作响。
“求太太给孩儿做主,求太太给您可怜的孙儿做主啊!孩儿好冤,孩儿好恨啊!”
“你这是做什么,才小产的人哪里能受得了风,这地上的寒气也经不住啊,来人,还不快扶你们姨奶奶回去歇着!”
云姨娘一听她这话说得蹊跷,眼见就要出事,忙开口阻止,谁知那惠如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个上来扶她的丫鬟,一下子冲到连馨宁跟前恶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连馨宁已经应声倒地,左边脸上一片清晰的红印,嘴角更渗出丝丝血迹。
“放肆!”
惠如一把揪住显然已经被她打懵了的连馨宁还要朝下作践,谁知忽然膝下一软竟被人踹了一脚,定睛看去只见荣少谦冷着脸站在跟前,玉凤和丝竹忙上来扶起她家主子。
“太太面前,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对大少奶奶不敬了?大家可怜你丧子心痛,你可别太出了格!”
众人看了这么一出心里早认定惠如落胎必定是连馨宁做的手脚,否则她何以有如此僭越凶狠的举动?因此都只作壁上观,等着看好戏,就是有人有所疑心也不敢在此时为连馨宁说话,也只有荣少谦义正词严地训斥了她一句。
谁知荣太太似乎对惠如的疯狂举动视而不见,反而斜睨了荣少谦一眼,淡淡地说了句,谦儿退下,便站起身走到连馨宁的面前,低头看了看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