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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歪头想了想,献计道:那你可以偷偷地跑出去呀,等学成了再回来,到时候打遍天下无敌手,他们就一定不会骂你了。
小保感激地看我一眼,摇头道:我试过的,小时候试过好几回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都是出城门不到五十里就被他们给抓回来了。抓回家之后,又是挨打,又是关禁闭,又是听说教,一折腾就是半个月。后来我的武艺渐长,十五岁时在校场口比武中夺了头名花球,他们就更有理啦,说,不用出去寻访什么高人,不也一样做武状元吗……
我说:他们一定是没见过世外高人,所以不相信山野之中竟然会有武艺比你爸爸更厉害的人吧。
小保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拉过我的手认真地说:小妹,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是什么吗?
什么呀?
我最喜欢你的是,我常常只会在心里想的事情,你却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我听得心花怒放,立马善解人意地说:那也不新鲜啊,你是名门世家子弟嘛,要顾忌的条条框框太多,当然不象我这种山野里的小孩那么无拘无束了。
小保轻轻叹了口气,把身体向后一仰,躺到了草地上,望着天空悠悠地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是山野里的小孩,漫山遍野地跑啊跑,没日没夜地玩啊玩……
我笑道:咦,那你梦见的人会不会是我呢,因为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跑啊跑、玩啊玩的……
聊着聊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莲花山八月里的天气可真是奇怪,以前明明是老不落山的太阳,今天却象个登台之后耍脾气的铿锵鼓乐戏名角,露脸还没多久,就匆匆忙忙地谢幕下台了。
小保突然说:唉哟,天都黑啦。说着舒展着胳膊站起身,拍了拍樱桃皇后的脊背。
我不发一言地站到他跟前,紧张地看着他。我知道,一到天黑,他就会想起回营的事情来。我想,也许分手的时候就要到了吧。
小保扭头看我一眼,刚要张嘴,我抢先说道:是啊,咱们快点回屋里做晚饭啊。我饿死啦,早就饿死啦,看你聊得那么高兴,就一直忍着没有说,幸亏你还记得看一看天色。——你管不管喂饱我?
小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那个——当然是要管的。
我们同骑着樱桃皇后回到小妹屋去。樱桃皇后欢快地飞奔在温湿的羊肠小道上,我的心却象中箭的飞雁,一路拉扯挣扎着直往下坠。
进入小妹屋的迷障之后,我们翻身下马。小保四下里看看,迟疑地说:今天可是没什么吃的了吧?
我答不上话,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
小保走到我跟前,柔声问道:你怎么啦?——唉哟,你不会是要哭吧?
我应声而哭,四五串泪珠同时吧嗒吧嗒地沿着脸颊坠下来。唉,这可真是丢人丢到自己家门口啦。
小保笑着说:没有吃的,也不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啊。
我拿衣袖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还以为,天一黑,你就会走了呢。那天的晚饭我们到底也没有吃成。事情发生得太突兀,所以往往叫人无法追忆起那个最初的缘由。现在我能够回想起来的,不外乎是小竹床边走马灯的温柔光芒,小保的皮肤的光滑触感,还有那种只有年青的身体才能蓬勃释放的逼人的芳香。
不过我一直记得两个细节。
我记得小保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以前看你作小子打扮时,我就在心里偷偷地想过,不知道你穿女孩儿衣裳时会是什么样。这几天可算见着了。
我天真地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打扮比较好看?
然后小保坏笑着说了一句话,我恼羞成怒,一阵拳打脚踢,把小保踹下了床去。
我还记得,小保摸到我背上的一道伤痕,非要在灯下细看。他说那道伤痕又红又肿,斜过我的后背,从左腰爬上了右肩。他用一种心痛的语气责怪说:怎么回事,这是怎么搞的?
我满不在乎地说:那是你打的啊,你用如意软鞭打的。
小保惊讶道:那怎么会?我还以为你一定能躲闪得开呢。
我说:我故意不躲闪开的。你的临战经验这么丰富,如果不真的挨那一鞭子,你哪里会上我的当?
小保不说话了,拿手轻轻抚摸着这道我看不见的伤痕,脸上忽然滑下两行浅浅的泪水,浅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直到今天,一闭上眼我就能看到小保那晚脸上的坏笑和痛悔。就象是日间洁白石桌上的那一团红英果花,一忽儿开了,是他的笑,一忽儿合了,是他的泪。这十八朵美丽的花儿,在我的心里开开合合了大半个世纪,连战乱、党争、伤病、衰老和死亡都蚀不坏、夺不走、抹不去,终于变成了我们这段不朽的爱情的唯一的纯洁信物。
第三部分 名将中的名将第25节 名将中的名将(1)
又一个早上来临了。太阳已经来了,我知道,小保一定是得回去了。
我们装束整齐,站在小妹屋的门外互相告别。
我勾着小保的手指,恋恋不舍地说:可能过几天我就会回到黎山去了,我的瓠巴魔法还差一年修炼才可以出师。一年之后等我下了山,我就去找你吧。——还是你要来找我?
小保郑重地点点头:我等你来。
我从腰间抽出香龙木来递给他:这是我的魔杖,你先替我保管着,算是咱俩拜把子的信物吧。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得把它还给我啊。
小保笑道:傻瓜,你怎么能把香龙木交给我保管呢?一个魔法师没了魔杖,什么时候才能炼成魔法啊?炼不成魔法,咱们又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我点点头:咦,说得也是啊。转身从马上取下风灵宝剑递给他,笑道:那咱们换剑吧。这把风灵宝剑,你见过的,我一向贴身带着,现在你先替我收好吧,等咱们见面之后你再还给我。这样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你看见它也能想起我来了。我呢,每天用你的剑做功课,沾了你一身好武艺的光,魔法修炼的进展也一定很快。
我觉得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迟疑了一下。
我正待开口相询,他却伸手接过我的风灵宝剑,然后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递到我的跟前。他静静地说:这是我的惊风宝剑——以前因为你说你的剑叫作风灵,我就不好意思告诉你我的剑的名字。现在你可记住了?记不住的话,剑身上刻着呢,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微笑地看着他。
小保默默地把我的风灵宝剑系到腰间,看了我一眼,低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想了想,又笑着在另一边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说:我修成瓠巴魔法之后,就可以得到一只黎山里的青鸟做我的信使。青鸟会报信,飞得比樱桃皇后都快。到时候,我一定最先派它到你那里去。
小保苦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我太罗嗦。
我说:那我不送你了,你没有马,自己下山时看着点路啊。
小保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出去几丈远,小保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微笑着挥了挥手。
小保离去之后,我在小妹屋里里外外徘徊半晌,怀着一种又甜、又酸、又苦涩的心情细细搜寻我们昨日的行迹。日头近午,我终于觉得这里再也无可留恋,就策马加鞭,奔回了穆柯寨。
一路上都是寨子里兵丁们惊奇的目光,我懒得理会他们,径自回到自己的小院,却看见我的爸爸妈妈正站在我们家的堂屋里等我。
我一阵心慌,脸上变得很烫。我扭扭捏捏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爸爸、妈妈。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
我偷偷看我妈妈一眼,第一次发现她美丽的眼中盛满了忧虑。她正把目光停留在我腰间的惊风宝剑上。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抵赖的了,我把心一横,大大咧咧地说:哦,我正要跟你们说一声,我已经成亲了。
还是没有人说话,这难耐的沉默让我害怕。
然后我听到我爸爸穆大郎问:你跟谁成亲了?
我说:杨小保啊。就是那天跟我单挑的那个人。
我爸爸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说:知道。他是杨六郎的儿子。
我爸爸怒道:你知道你还要胡闹!
我理直气壮地说:这有什么关系啊?大不了咱们把粮草还给他,我再去抢别人的呗。我跟小保互相喜欢,成个亲有什么不可以!
我爸爸冷笑一声:你怎么想得这么简单!他是谁?天波杨府的世子、朝廷钦命的大将!你是谁?穆柯寨山匪的女儿,你还记得他管你叫什么吗?女大王!咱们跟他们,一个是官兵一个是匪,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你懂不懂?你趁早给我把心收回来,我就全当没这回事。
我撅嘴道:我又不是你真正的部下,你的军法可管不着我。
我爸爸厉声道:你懂个屁!就算你仗着我和你妈妈疼你,我的军法管不了你,你想过杨六郎会怎么治他儿子吗?别的不说,要是承仁正打着仗忽然招了亲回来,你觉得我会轻饶他吗?何况杨家那小子娶的还是敌方的头领!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对我这么严厉,心里一阵委屈,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可是想想我爸爸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心里又是一阵焦急,顾不上掉眼泪,急忙叫了个传讯兵进来,要他赶紧替我去打探一下杨家军营地的动静。
堂屋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也不敢抬眼看他们。我隐隐觉得自己闯了很大的一个祸,而这个祸的报应,眨眼之间就会来到眼前。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阵紧似一阵,一颗心立刻就要蹦出腔外了。
好象过了很久很久,传讯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着他那种狼狈的样子,我的心咚地一下沉到了地底。
传讯兵说:不好了小妹,我看到那个穿白衣服的人被绑到中军帐的辕门外面,说是午时三刻就要问斩了。
我眼前一黑,整个人忽然之间轻飘飘没了重量。然后我用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我爸爸穆大郎的大手搀住了我。
我跳起来,大声地说:不行,我要去救他!
我爸爸扣住我的手腕,沉声说道:小妹,你不要冲动。——你去救他?你拿什么救他?
我挣扎着,更加大声地说:我去扫平他们的营房,我去跟杨六郎单挑,我去放火烧他们的大帐,反正我就是不能让他杀了他!
我爸爸说:就凭你?杨六郎要是这么好对付,契丹人还不早就踏平汴梁城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各人自有命数,这不是你所能左右得了的。
我听得愈发焦急,使劲想挣脱穆大郎的手掌:让我去看一眼,就去看一眼,他要是真没事我就回来。不亲自看一眼,我怎么能放心啊?
这时我妈妈走到我的跟前,眼睛里满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看不懂的忧伤。她轻抚着我的头,缓缓地说:小妹,你不要去,杨六郎这是要诈你出营。他们毕竟是父子,说是要斩他,其实那只不过吓唬吓唬他,父子连心,他爸爸不会真的下手的。
我急得满脑门是汗:妈妈啊,你不知道,他爸爸治军严厉,对他也从来不容情,他亲口告诉我的。他爸爸说要杀他,那就是真的要杀他了。这可决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妈妈还要说话,我猛然挣开了我爸爸穆大郎的手掌,拔腿跑到了屋外。我听见我爸爸和我妈妈同时叫了一声:小妹!
我飞身上马,拿起了我的长枪。在奔出之前,我狠狠一勒马缰,樱桃皇后一声哀鸣,腾空直立起来。
我看了一眼我的爸爸妈妈,低声地求恳道:他立刻就要被杀掉了,妈妈,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他为我而死啊?爸爸,我就去看一眼,他如果没事,我就回来。只要他能不死,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要嫁给他了。
我一路狂奔,顷刻之间来到了杨家军的营帐。樱桃皇后好象认得路似的,直接把我带到了杨六郎的中军帐。沿途士兵没有阻拦,我知道,自从那两次阵前比武之后,他们都认得我了。
离着老远,我就看见辕门前立着个白色的身影,我知道那是他。还好,他还没有死。我的心里一阵激动,拍马奔到近前。
我在中军帐前下了马,守卫的兵士举枪厉声吆喝了几句什么,我完全没听明白。
我拉着樱桃皇后,远远地看他一眼。他被牢牢地绑在一根碗口粗的大柱子上,佩剑、护甲等一应武装都被解除了。他的脸色苍白,他却没有看我。
我把心一横,就要往中军帐里闯。忽然我听到他叫了我一声: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