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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到了王爷眼里还不都是庸脂俗粉?”
原来是这个意思!青梅不禁破颜为笑。这话几乎可说是“歪理”,然而说也奇怪,青梅竟觉得心里宽慰了不少。但,女子心性,也忍不住对两人的美貌生出些向往羡慕之意。
“唉,总而言之,担心也没有用。”末了,虞夫人说道:“小心行事,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第三章
日子过得很平静。
青梅住进虞府的第三天,就有两个宫中的教习嬷嬷“奉白帝谕令”来教她仪容礼节。宫中的礼数极繁琐,见天帝,见各宫嫔妃,见长辈,见同辈,乃至见后辈,都各有定规,不一而同。仪容更是讲究,单是一个走路,就不容易。
“走路的时候身子不能僵着,那样显得木,不好看。也不能动得厉害,不然耳珰、步摇乱晃,看着不稳重。讲究的是‘恰到好处’,要动,又不能大动,如同弱柳扶风的感觉,那就对了。”
然而这“恰到好处”,说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幸好青梅有一样好处,就是多年打熬出来的好身体好耐性,既不怕累也不怕烦。日夜练习,一个月下来,两个嬷嬷颇为赞许,觉得很看得过去了。
旁人自然更觉得如此。虞夫人便极口夸奖:“这可真像个娘娘的样子了。”顿了顿,真心实意地感叹了一句:“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虞夫人本心是真的喜欢青梅,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她,她的辛苦自然都看在眼里。而在青梅,有虞夫人这样亲切体贴的人每天过来说话,也觉得消闷解乏。因此一对义母女日渐情深。这天虞夫人又到青梅屋里闲聊,说着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说来我是没有福气的人。”
青梅吃了一惊,连忙问:“义母何出此言?”
“如果我福气好,你就该是我亲生的女儿。”
青梅倏然动容。想了一想,忽然顺着虞夫人的膝边跪下。虞夫人见状连忙去搀:“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不,义母,你听我说。我是个从小没娘的孩子,义母要是不嫌弃,从今往后,我就把您当我的亲娘!”
“好孩子。”虞夫人眼眶一热,拉住她的手说:“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生的女儿,这里就是你真正的娘家了。”
青梅热泪双流,当即抬起头,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终于把虞夫人噙在眼里的泪给叫了下来。只哽咽着说了声“好孩子”,便一把揽过青梅。连同屋里的仆妇丫鬟,不论真心假意,都陪着掉眼泪。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阵,虞夫人先止住了,拿着帕子擦擦眼泪,又擦擦青梅的眼泪:“嗨,这是高兴的事情,做什么哭成这样呢?”说着,笑了一笑,却又忍不住去擦眼睛。
青梅见了,便也忍住了。使劲笑着说:“是,这是高兴的事情。”
“来,好孩子,坐这里。”虞夫人拉着青梅挨在自己身边坐了,“陪娘好好说说话。”
于是,两人便又闲聊起来,说的也无非还是些陈年往事。然而此时两人的感情又进了一步,自然是聊什么都觉得舒畅。两人细细密密地,一直说到夜里,话题也不知道转了多少转,这时候虞夫人又想起件新的事来:“青梅,我记得你说过,你原来是在戚鞅家里做过,是吧?”
“是。”
“告诉过王爷吗?”
青梅想了一会,摇头说:“没有。不过跟胡先生提过。”
虞夫人点点头:“这就对了。”
“怎么,戚大人他……?”
虞夫人一笑,说:“他刚起复了。”
“呀。”青梅高兴得站起来,心里快活,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傻笑了一会,又坐下来,拉住虞夫人的手说:“娘,我求你件事情——”
“这孩子,跟娘客气什么?有事你就说。”
“娘您能不能安排我出去一趟?我想去看看戚大人、戚夫人。”
“那不成。”虞夫人斩钉截铁地说。转眼看见青梅脸上的笑容一敛,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便拉过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慢慢地说:“好孩子,不是娘不体谅你的心思,可是这中间的轻重厉害你要分清楚。王爷是为了什么才让你进我们虞家的?你在戚家侍侯过这件事情,瞒别人还来不及,怎么能这么送上门去告诉人家呢?”
青梅一怔,便低了头不说话。
虞夫人又说:“戚大人这次能起复,全是王爷看在你的份上。而且叫我看,他虽然起复了,未必能留在帝都。你别急,听我说。王爷那么做是在情理之中的,这对你,对王爷,对戚家,都好。其实想明白了,只要有你在王爷身边,戚家就吃不了什么亏,这才是你对他们的报答。青梅,你以后也要记住,做事不可以冲动,不能只看眼前,要学会看得远一些,要知道什么是真正能对自己,对别人都好的,你明白吗?”
青梅默然良久。虞夫人的话好像每句都很有道理,然而感觉却又是那么陌生。青梅慢慢地偎进虞夫人的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娘,我觉得好难……”
这句话勾起了虞夫人心底一桩大事。顾不得搂着她好好怜惜一番,便扳住她,正色说:“青梅,娘有句要紧的话,想要问你。”
青梅有些骇异,忙说:“娘,你要问什么?”
虞夫人一字一字地说:“青梅,你是不是心里真有王爷?”
青梅脸一红:“娘……”
虞夫人极认真地说:“青梅,你要告诉我实话。你若是因为他是白帝才答应嫁给他,那么娘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不要,也会为你作主。”
青梅先是怔怔地看着虞夫人,忽然间脸又一红,把脸躲了开去。
虞夫人见了,心里微微一沉。但是仍然不死心地问:“青梅,你是真心想嫁给他?为了他吃什么苦也愿意?”
青梅轻轻点了点头。
虞夫人心里长叹一声,但脸上依然勉强地做出笑脸来:“好。这样娘就放心了。”
其实是真正的不放心。以青梅这样温顺单纯的性情,将来在皇家内苑会有怎样的遭遇,虞夫人觉得想也不敢想。然而转念间又觉得,青梅际遇不凡,也许自有她的福气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又感觉安慰不少。
青梅见她神情郑重,有些不知所措:“娘,你说得我心里好烦……”
虞夫人正出神,脱口而出说:“唉,以后才有的你烦呢。”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便急忙用一句打趣的话掩饰过去:“嗨,我是在想,不晓得我家青梅以后会生下多少小皇子,小公主来。肯定是个个淘气,整天缠着你,那才叫烦呢。”
虽然明知道是故意说出来取笑她的,青梅还是“腾”地红了脸,扭开了身子。
然而,这句话却也触动了青梅的心事。
那便是小禩。
青梅在虞府平静刻板的生活里,唯一的不平静,便是对小禩与日俱增的思念。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变天的时候有没有人记得给他加衣服?虽然她知道其实这都是不必担心的事情,然而,那孩子从两岁开始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那种感觉,就好像心里被掏了一块,幽幽地空悬着,没有什么可以填补。
“青梅。”虞夫人觉察出她的神情有异:“你好像有心事?”
小禩的事情,青梅原本是守口如瓶的。但此刻,她对虞夫人既然有了如对生母般的信任,也就决定告诉她实情。于是她点头说:“是。”便把事情的原委大致一说。
虞夫人笑道:“怎么不早说呢?”
这话叫青梅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娘有办法?”
虞夫人想了想,说:“办法是有,行不行就不知道了。明天我去找胡先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孩子悄悄接过来,让你们母子聚聚。这不是难事,我想王爷不致于不答应吧。”
青梅大喜:“谢谢娘了。”
结果过了两天,虞夫人带了胡山给的回音来找青梅。见面便先叹口气,说:“王爷说了,接孩子到这里来不行。怕这里人多口杂,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就不好了。”
青梅大失所望。惦记了两夜一天,却是这样的结果,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虞夫人却不着慌,拿眼睛瞟着她,慢吞吞地说:“不过——”
不过后面自然还有文章,青梅再老实,一听也知道这是虞夫人故意在逗她。于是拉着虞夫人的手摇晃着,摆出女儿撒娇的姿态来:“娘啊,快说么,不过什么?”
虞夫人笑了,却故意不开口。青梅是从小没有娘可以撒娇的,虞夫人是从来没有女儿可以冲自己撒娇,两人这么闹起来,倒像享受一样。于是磨了好一会,虞夫人才把话说出来:“不过王爷还说,在虞府里见不方便,不如到外面见。”
“外面见?”青梅微觉惊诧,扬眉看着虞夫人。
“是。”虞夫人点头,待要往下说,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口头上顿了一顿。她是一听到胡山带回的口信就急着过来告诉青梅,到此时才定神想了想。白帝不让小禩到虞府,理由听来很明白。然而,连同后面说的不如到外面见,两下对照,却又不明白了。风华正茂的一双男女,在外面幽会,任凭白帝怎么权势熏天,要说到做得隐秘,杜人之口,总不会强过单一个孩子到虞府来。这么一想,多少有些起疑。但,虞夫人也是精于世故的人,立刻就想到,白帝此举只怕让青梅母子见面是幌,他自己要见青梅是实。念及这层,疑虑顿去,甚至还有些许好笑。当下慢条斯理地说完:“就是明天午后。在丰山下知霜亭,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聚聚。”
言语间把“一家三口”咬得格外重,掩饰不住的笑意。青梅顿时羞红了脸,想笑又想嗔地,低下头去。
子晟约青梅见面的丰山,在帝都城西。与荆山,岷山,瑶山一并,称“秋苑”,景色秀丽,是皇族狩猎玩乐的所在。
虞夫人原本想过自己陪青梅去,这是考虑到白帝与青梅毕竟都年轻,有她这样年长的妇人相伴,可以避嫌。但是转念想到,白帝与青梅相识,尚在自己之前,两个人月余未见,他又如此安排,只怕有什么话要私底下说,自己跟去反而不便,所以打消了念头。
秋苑四峰之中,丰山最靠帝都。然而即便如此,青梅的车驾从虞府出发,足足一个时辰才到。
下了车,眼前蓦地一亮。此时已经是春暮,又正午后,阳光明艳,照着其碧如荫的一片草坡,坡上清溪濯濯,缓缓淌过。一座古朴的六角石亭傍水而建,青梅抬头去看亭上的匾,认得前面的一个“知”字,后一个想来就是“霜”字了。
亭下十数侍卫扶刀肃立,亭上却只有四五个仆妇,候在石阶上,见青梅来了,一齐蹲身请安:“虞小姐。”
为首的赵婆婆,青梅认得,正是侍侯过她进虞府的。此时自然也较别人熟络一些,含笑迎上前来:“虞姑娘请到亭里歇息。”
青梅四下一望,不见子晟和小禩的踪影,不觉有些迟疑:“怎么,王爷他——”
“王爷府中还有些事情,稍后便到。请姑娘先休息片刻。还是,老奴陪姑娘四下逛逛?”
青梅释然,笑着说:“那就不必了。我在这里等就是。”
在亭中坐定。丫鬟端着果盘上来,盛的是香梨,碧藕,火枣,葡萄几样水果,又奉上茶。时至暮春,天气渐热,帝都习俗,喝的是消暑的菊花茶。青梅接过来喝了一口,只觉花茶的清香之外,另有一股甘甜之美,原来是茶水中又调了蜜汁,于是忍不住又喝了两口,才放下。然后抬起头对着奉茶的丫鬟,笑了一笑。这笑固然是茶喝得通爽,舒心的表示,其中也不无赞赏,感谢的意味。
转念之间,却想起虞夫人的教诲:“天家面前,不可轻言轻笑。就是打赏下人,也不能泛。我知道你的性情,对谁都好。可是多了,就不值钱,对谁都好,就等于对谁都不好。”这些话听在青梅耳里,直有心惊之感,那都是她从未想到过的道理,然而她知道虞夫人的嘱咐确是出自慈母之心,她想要前途走得顺利,就不得不照着去做。所以,念及于此,立刻就有些懊悔。但,那个丫鬟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映在眼里,联想起自己的身世,忽然又感到宽慰,觉得一笑便让她这般高兴,也未始不好。
然而这么一来,气氛就有些冷场。白府来的仆妇见她神色不定,低头不语,不明白她的心事,不敢贸然开口。赵婆婆便看看她的贴身侍女彩霞碧云,也不言语。彩霞机警,当即会意,笑着说:“小姐,这么闷坐着也没意思,不如来玩开交吧。”
青梅含笑点头。这是将一根绒绳结成圈,套在两手间,或勾或翻或挑,看谁玩的花样新奇,叫别人开不了,散了交,便算嬴了。其时无分贵贱,在女子中间十分流行。这也是青梅平时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