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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小白……怎么老是忘不了你呢?……怎么还是想起你呢?
不知走了多久,訾槿身后的小太监突然上前两步,单手挡住了訾槿的去路。
訾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四周,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怎么就走到了这偏僻的地方来了……若真是硬来,此时的自己怕不是他的对手。
那小太监注视着訾槿良久,吹灭了手中的宫灯,放下了食盒,慢慢地跪了下来。
訾槿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人,硬声道:“你有何事?”
那小太监对着訾槿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求姑娘救救我家主子吧!”
“你家主子?”
小太监抬起眼眸,已是满面的泪痕:“三殿下在辰国时便已受了重伤,被送回来后就被关进了废院,身上的伤一直都没好,陛下却不肯叫御医去看看,姑娘……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你不知道那废院的日子有多难熬,那些个奴才见主子破落了,便狗眼看人低。主子又是伤又是病,日日都吃不饱……姑娘!姑娘!……他们说你以前把主子当成亲弟弟一般,同主子一起长大,如今主子已成了这样,姑娘不能见死不救啊。”
訾槿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我也有求过情,可君凛他……”
小太监摇头连连:“不会!不会!陛下当初本打算放过主子的,可是主子咬死了也不向陛下低头认错,陛下恼怒之下才将主子关进了废院。主子与姑娘一起长大,那时又对主子呵护有嘉,主子定会听姑娘的。姑娘只要想办法让主子给陛下认个错,奴才想陛下也绝不会再与主子计较的。”
訾槿叹息了一声:“我根本就见不到君赤,怎么劝他?我也想去看他,可那废院时时有人把守,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
小太监望着訾槿半晌,咬着牙说道:“姑娘若信得过奴才,奴才可带姑娘进去。”
“你?……”
“求姑娘!求姑娘!救救主子吧!救救主子把!”小太监跪在原地,猛地磕起头来,那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訾槿心有不忍,连忙将那小太监扶了起来,侧目想了一下:“带路吧。”
小太监破泣为笑,用衣袖随便地擦了擦额头上鲜血,拎起放在地上食盒,无比恭敬地给訾槿引着路。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不知转了几个弯,两人绕到了一个矮墙的旁边。
那小太监让訾槿蹬着自己翻了过去,他自己也伶俐地爬了进去,然后绕了几步,走到了一大草丛边,手脚利落地拔开了那堆杂草。杂草后面是一个半人高的裂口,訾槿斜着身子正好能过,小太监将先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费力地擦了进来。
这个小屋子应该是个废弃的柴房,小太监熟门熟路地打开了柴房的门,指指了小小院落侧对面的屋子:“主子就住在那屋子,奴才去门边守着去。”
訾槿拎着食盒,一步步地朝小房子走去,窗口处的小煤油灯发出极微弱的光,一个人影在摇摆的灯光下晃动着。
訾槿怔然地望着灯下的人,瘦了,以前那圆圆的娃娃脸如今被岁月削成了菱形,只是那尖尖的下巴却保留住了。那双眼显得更大了,却磨尽了往日的神采,内敛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人,终于感受到了异常,抬眸朝窗外望去,也怔在原地。他瞬间站起身来,疾步走出房门,怔怔地望着仍站在远处的人,喉头滑动,良久,低低地唤了一声:“槿……”
“君赤……”四目相对,泪水瞬时涌上了双眸。
君赤猛地奔到訾槿身边,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活着好……活着就好……”
靠在君赤异样消瘦的胸口,訾槿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悲伤,那时……那时他也是这般消瘦,这般地让人扔在冷宫。如今过了这些年了,兜兜转转却仍是呆在这,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君赤……怎能这样?……他怎能如此对你?……”
紧紧地拥住怀中的人良久,君赤缓缓地放开了怀中的人,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放才牵着她的手朝屋内引去,说道:“不是他……是我自己要住进来的。”
訾槿目光复杂地望着屋内的摆设,残破不堪的小床,褪去漆色的椅子和桌子,桌上还摆着吃剩的饭。那米饭微微发黄,想来该是剩下的锅底,碗里甚至连个青菜都没有。
訾槿努力地睁大双眸,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她垂下眼眸,却看到自己手中的食盒,连忙将食盒放到桌上,勉强笑道:“我给你带了吃的,这可是我自己做的,泥巴都没打开……居然还热着呢。”
找了半天,訾槿也没找到能敲开泥巴的工具,不好意思地看了君赤一眼。
君赤笑了笑,用拳头将那泥巴砸开。
訾槿一点点地剥着那敲碎的泥巴,直直荷叶露了出来,传来阵阵香气。
“是不是你做的?你还能做出这般香嫩的肉来?”君赤轻笑道。
訾槿撇了撇嘴,在自己的袍子上擦了擦满是泥土的手,撕扯着一个鸡腿,递给了君赤:“你别小看人,我现在手艺好着呢,再不用偷别人的东西吃了。”
君赤接过,小小地咬了一口:“那我可真要尝尝了。”
“怎么样?怎么样?”訾槿吞了吞口水,问道。
君赤皱了皱眉头:“咸了。”
“怎么会!?”訾槿连忙揪了一块放到嘴里,有点纳闷地看着君赤,“明明就是正好啊。”
君赤看着訾槿认真的模样,笑出声来:“槿,还没吃呢吧?一起吃吧。”
“不了……”
君赤道:“两只我也吃不完,这种天气,这鸡放在我这,不到明日就该坏了,一起吃吧。”
一天都未好好吃饭,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訾槿不再客气,粗鲁地撕下一块鸡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君赤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吃东西却还和以前一样……的难看。”
訾槿不以为然地说道:“还说呢,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要是不吃,我还想不起来要吃东西呢。”
君赤愣了一下,看了看訾槿身上肮脏不堪的宫装,低声问道:“他……对你不好吗?”
訾槿吃着手中东西,摆了摆手:“怎么会,他现在的脾气要比以前好多了,最起码不会动不动就打人了,生气的时候也就是不理人,不过不理正好。”
君赤若有所思地吃着手中的东西,顿了一下说道:“槿为何要回来?”
訾槿微微一顿,随即不在意地说道:“想回来就回来了呗,在外面住腻歪了,回来住两天啊。”
“是吗?”
訾槿皱了皱眉头:“干吗和审贼一样,真的是我自己愿意回来的啊,再说我若是不回来又怎么知道他这么对你?”
君赤慢慢地别开脸,望着窗下的灯光,低声说道:“不是他……是我自己要待这的。”
“你傻啊?不就是说几句软话吗?你怎么就和自己过不去呢?”
君赤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将双眸遮盖:“那时……那时我见你掉了下去……就一直在想,一直想若我当初真心待你,若我不是一心想利用你,若非是我狠狠地践踏你的良善,你又怎会,又怎会跟他去辰国,又怎会受那样的苦,又怎会……”
“君赤!是你多想了……已过了那么久的事了,干吗还要记得那么死?我早就不记得了,你去给君凛认个错,离开这吧……你住在这种地方……无论如何我也放心不下。”
君赤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原本就该住在这儿的,当初若不是你……我想我一辈子也出不了这儿。如今再回来,倒是比以前的任何地方都舒心。”
訾槿急道:“君赤,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皇子,根本就没有理由住冷宫废院。君凛也不过是一时生气,你若真心助他,他也定会给你容身之处,如今这月国还剩下谁?不就还剩下你和君凛吗?”
君赤转过身去,背对着訾槿说道:“不是他不容我……是我已容不了自己……”
“君赤……”
君赤望着窗外的夜色打断訾槿说道:“天快亮了,你回去了,若让他知道你来看我,定然会生气的。”
訾槿恨恨地看了一眼君赤的背影,忿忿坐到小床上说道:“你让我走,我偏不走!今天还就住这了。”
君赤回身,对訾槿柔柔地笑了笑:“别耍脾气了,快回吧。”
訾槿气道:“我走了快两个时辰,才从锁情宫那边走了过去,进来一趟那么不容易,你倒好,见了面就赶我走。”
君赤坐到訾槿身边,抚了抚她早已凌乱的发髻:“别任性了,这时不比那时了,他若生气,谁还能保你?”
訾槿轻笑了一下:“我现在更是不怕了,反正也没什么好想的了,贱命一条我早不想要了,若他给我个痛快倒也罢了,就怕他连死都不让,活活折磨……”
“胡说什么!”君赤轻斥一声,又看了看訾槿那副似笑非笑似哭不哭的模样,低声哄道,“什么死不死的,活得好好的作甚要去寻死,他……他终归是喜欢你的,不会怎么你的……快回吧,若被他知道了就不好了。”
訾槿别开脸去,忿忿地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君赤低低地笑出声来:“好了,别闹了,待到明日我便去请罪好不好?”
訾槿一脸得色地看着君赤:“就知道你还是扭不过我,那好吧,我等你出来。你若是还不愿出来,我就天天来,来到你愿意出来为止。”
君赤无奈地笑了笑,牵着訾槿朝门外走去,便走便说道:“如今你都回来了,我万没有不出去的理由。你连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一个人住在宫中,我又怎能放心呢?”
訾槿皱眉道:“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还和以前那般的婆妈。”
君赤看了一眼院门,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你以前的贴身小太监带我过来的……咿?人呢?”
君赤蹙眉道:“贴身太监?……”
“他说你受伤了生病了也没有御医给你看……噢对,你身上的伤好了吗?。”訾槿打量着君赤,不解的问道。
君赤脸上闪过一丝焦急,紧紧地拉住訾槿的手,大步朝后院走去:“快,快走!我带你出去!”
“砰!”小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瞬时,原本漆黑的小院已经是通明一片。
君赤与訾槿惊然转身,待看到众多带刀侍卫时,霎时变了脸色,他不痕迹地将訾槿护到了身后,警惕地望着众人。
君凛双眸赤红,快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待看到二人紧握住的手时,原本阴沉的脸上已是肃杀一片,一双凤眸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步步地逼近,浑身散发着凌人的气势与杀机:“你们,这是要去哪?”
君赤护住訾槿一步步地后退,两人均是惊惧异常地看着眼前的人。
君凛死死地盯着君赤身后的訾槿,沉声道:“槿儿,过来。”
訾槿被这一身的杀气逼得喘不过气来,几乎是反射性地又朝君赤身后躲了躲。
“陛下,想必是误会了,臣弟……”
君凛不容君赤多说,上前一步,伸手去拽訾槿,却被君赤抬手挡了下来。
君赤急声道:“陛下,莫要迁怒于她,万事都是臣弟的错。”
君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慢慢地一点点抬起眼眸看向君赤,那凤眸中已是一片嗜血火焰。几乎是瞬间他抬手朝君赤的胸口拍去,君赤不及防备,生生的受了这十成的一掌,捂住胸口后退数步。
君赤捂住胸口站直了身子,直直地看向君凛:“陛下的功力退步不少,这盛怒下一掌却连两成的功力都不到,还真是给臣弟留足了情面。”
君凛冷然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君赤笑道:“你以为臣弟还在乎吗?你如何待臣弟都没关系,但她如今已是陛下的人,陛下非但不想着去保护她,反而让她陷身如此险地……臣弟以为,陛下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要人!”
君凛的凤眸阴冷阴冷的,溢满杀机:“将三殿下拿下,生死不论!”
瞬时,围在周围的侍卫,抽出佩刀一步步地朝君赤与訾槿逼近。
君赤与訾槿一步步地朝后退去,直直退至墙根。一直被君赤护在身后的訾槿,突然站出身来,挡在了君赤的身前,死死地盯着火光下的君凛:“你莫要为难他了,我跟你走。”
君赤伸出想将訾槿拽回来,却被訾槿一把甩开。
君凛将訾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来回,精美的袍子上到处都是泥渍、油渍、本该精致的发髻已散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