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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訾槿将君赤带出素染宫后,鱼落的一番话让訾槿意识到自己确实无任何能力,在这皇宫之内保护犹若浮萍般无依无靠的琳妃母子。
那以后,訾槿不放过所有闲暇时间,紧盯着君赤念书,望能早日纠正君赤一紧张就语不成句的毛病,望他终一日也能得到宣隆帝的刮目以待。
日子也在每日的读书下,平静安生地过着。君赤相较以前来说已大有进步,在太平轩内与人交谈早已经顺畅无比,只是从此以后訾槿除去鱼落又多了小男管家婆。
“槿哥哥早已十四再两年也要成亲了,怎还这般孩子心性?以后若是出了宫你这样的心性必定会吃大亏的。”君赤精致的脸上,一副不赞同的老成模样。
訾槿拿起笔墨,坏意地拨弄乱君赤一丝不苟的发髻后,偷笑了一下写道:婚姻乃爱情之坟墓,惟太子那猪头才会如此地想不开早早便成亲。我这样心性有什么不好?这样的人才会无忧无虑长命百岁,更何况我身边有你和鱼落,我又有什么好怕呢?也许……前世的路上,我们在奈何桥前与人约下了这一生,所以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定之人,芸芸众生,沧海桑田,一个转身,一个眼神,总会遇见。
“命定……芸芸众生……一个转身……一个眼神?……”君赤一脸凝重地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訾槿好笑地摸了摸君赤的头,写道:你还是个孩子,这皇宫却让你失去了太多你原该拥有的东西。如若将来有机会你可愿意随我出宫?海阔天空,海角天涯,江湖天下?
君赤猛地抬起头来,灵动有神的大眼出现了迷茫之色:“海阔天空……海角天涯……?”
訾槿淡笑着拉起君赤的手,君赤眼眸之中满满的迷茫:山河秀丽,风景如画,我们何必要屈居于这牢笼之中埋葬一生?
君赤猛地回过神,眼眸里溢满慌乱,他猛地扎进訾槿的怀中,紧紧地抱住訾槿,浑身颤抖得异常厉害:“槿哥哥……这世上也惟有你愿真心待我了。”
訾槿轻轻搂住了君赤,抚摸着他的长发与单薄的背,心中酸涨不已,眼圈渐渐地红了:君赤……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你们在干什么!”
訾槿君赤二人同时抬眸,看到来人——明日即将成婚的太子殿下君凛。两人迅速地分开,訾槿责怪地看了一眼跪于门边的鱼落与喜宝。
喜宝与鱼落二人略委屈地回望了下訾槿,均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臣弟……给太子殿下……殿下请安。”君赤手忙脚乱地给君凛行礼,因过于的紧张又再度地结巴。
訾槿一脸的不情愿,委委曲曲地跟着君赤一起行个宫礼。
为何一国的太子会如此肚量狭小呢?当年不就给了他两巴掌吗?这些年他在自己身上讨回来的可不止两巴掌,为何这么多年了,还对那两巴掌念念不忘呢?
太子殿下啊,您好歹也是太子殿下啊,前皇后的嫡出,万千宠爱于一身啊,未来的皇帝啊,怎会就如此的小肚鸡肠呢?
君凛面无表情地敛下眼眸,踱步到訾槿君赤二人的身边:“明日既是本宫大婚之日,你们可知晓?”声音冷清,无半点情绪的波动。
“臣弟早已备好……贺礼,万事已准备妥当,还请……请太子殿下宽心。”君赤低下头,怯怯地回道。
君凛凤眸一转,死死地盯着訾槿说道:“那你呢?”
訾槿脸色微黑,猛地抬头不惧地与君凛对视着:猪头太子你丫的还真是不要脸皮,怎会有人结婚自己跑来要贺礼的?我本就未打算去,为何要准备贺礼?
“你没准备?”君凛凤眸眯成一条缝隙,迸出危险的光芒。
“太子殿下莫要生气,臣弟与訾槿马上去准备。”君赤见訾槿与君凛对峙着,生怕訾槿再吃了亏,连忙说道。
君凛收回眼眸,不再说话,径自走到书桌前方才訾槿君赤二人站立的地方,似是不经意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訾槿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哀号一片:方才与君赤写的东西还在桌上!好像有写到“猪头太子”。神呢!!你不是玩我吧?这猪头摆明了就是来找碴的,如若再让他看见的话,又免不了那皮肉之苦!
君凛的手微微地发抖,他将那纸条揉成了一团,眯着凤眸狠狠地瞪着訾槿。
訾槿不敢与其对视,脑袋也耷拉了下来:完蛋了!猪头太子绝对有婚前忧郁症。平日里与他大打出手也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如今一句“猪头太子”,何至如此?
“你的意思明日开始本宫便已坠入那坟墓了吗?!好!好好!……你这个哑巴来告诉本宫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什么坟墓?!什么是命定之人?!”君凛的声音异常地压抑和阴沉,凤眸已是通红一片。
君赤脸色苍白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訾槿的面前说道:“太子殿下,何必为此等小事动怒呢?那只是几句戏言罢了。”
君凛一把推开君赤,通红的凤眸布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瞪着訾槿:“命定之人?!哑巴也会有命定之人?在这深宫之中如果不是本宫有心放你一马,你以为谁能护你到现在?是那宫女鱼落?还是这个一无是处的结巴?!本宫从不信什么命定,本宫更不信什么前世约定,但本宫没有的东西一定不会让别人有!”
訾槿拉起被推倒在地的君赤,将君赤护在身后用着火的眼光回瞪着君凛:你不信也没用,人人都有命定之人,但你没有!你贵为太子却没有!以后贵为君王更是没有!注定的,你什么也没有!你注定什么也没有!
“好!好好!你们!……好!你们好!好……海阔天空,海角天涯,江湖天下是吧?……是吧?混帐!……混帐!……本宫大婚连贺礼都不曾准备,分明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来人!给本宫掌嘴!”君凛猛地转过身去,紧紧地闭上凤眸,然后睁开,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君凛话毕后,四个太监和两个侍卫鱼贯地走了进来,拉住訾槿抬手就是响亮的一巴掌。君赤挣扎地想上前却被侍卫按住了。
一直跪着的鱼落和喜宝着急万分,同时求情:“求太子饶过我家主子吧。”
君凛猛地转过身来,上前狠狠地踢了一脚正在掌嘴的太监:“混帐!给本宫掌君赤!”
訾槿听到要打君赤,双眸燃烧出熊熊的火焰。她仇恨地瞪着君凛,牙咬得咯咯乱响。
君赤听到此话不再挣扎,小太监抬起手来,偷看了一眼君凛迟疑地落下。
君凛凌厉地扫了那小太监一眼,小太监再无顾虑,卖力地抽了下去。
两个巴掌下去,訾槿眼睁睁地看着君赤精致的小脸上,浮现了五个指头印子,原本精致的小脸,已经红肿不堪。
君凛脸色异常苍白,他紧紧闭上了双眸,静静地听着那“啪啪啪”的巴掌声。
鱼落与喜宝暗暗着急,苦无良策。
“住手!”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西乐公主身着蓝色镶金袍傲然地站在门口,妖娆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怒意。
訾槿趁此机会猛地转过脸去,狠命地咬住了拉着自己的那太监的胳膊,太监惨叫了一声放开了訾槿。
“太子殿下明日即将大婚,怎还如此的悠闲?”西乐缓缓地走过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异国的公主来过问!”君凛脸色越加地阴沉。
“是何大事让太子殿下发下了雷霆之怒,在小小的太平轩内大打出手?”西乐坐在君凛的身边,脸上露出妖魅异常的笑容,“喜宝你来说给本宫听听。”
“启禀公主,明日太子殿下大婚,我家主子尚未备下贺礼,故而激怒了太子殿下。”喜宝抬头偷看了君凛一眼,懦懦地回道。
“啧啧……真真是天大的罪啊,怪不得太子殿下要大打出手呢。”西乐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故作惊讶地叹息道。
挣脱太监钳制的訾槿,此时正抱着君赤安抚着,一双漆黑的眼眸满满的愤恨,怒视着君凛。
宽大的暗红色衣袖下,君凛双拳紧握,看着訾槿的一举一动,凤眸越发的阴冷。
西乐看着君凛的反应,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小哑巴,还不快去给太子备贺礼?”
訾槿轻拍了几下一直发抖的君赤,安抚地笑笑,恨恨地起身走到书桌边,写道:无论我的贺礼好坏与否,太子殿下都不能再伤害我太平轩内任何人。
君凛注视着訾槿的一举一动,眸仁微微一缩,走到书桌看了看那字条说道:“好!本宫应了你。”
訾槿拿起一张崭新的纸,奋笔疾书,中间偶有停顿,沉思片刻,将近半个时辰,写完将笔丢到一旁。
西乐嘴角勾起一丝不明的笑容,注视着君凛的一举一动,把玩着自己耳边的发髻。
君凛脸色淡定坐于一旁若无其事地品茗,但微微抖动地手指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当看到訾槿已经写完,慌忙走上去拿起那张纸。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连江山都不要。
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再美的江山都绑不住红颜一笑。
如鸟一样困养,困不住她年华,如繁华正盛开,挡不住她灿烂。
君王英姿焕发,怎么想都是她,红尘反复来去,宫墙内众美人孤寂。
回眸一笑百媚生情,六宫粉黛颜色失去。
春寒赐浴华清池洗,始是新承恩泽时期。
云鬓花颜金步缓摇,芙蓉帐暖夜夜春宵。
春宵苦短日阳高照,从此君王不早朝起。
千古风流,都看今朝,把酒高歌,须欢笑,谁还想明朝。
若只为红颜,将江山忘掉,四面楚歌时,方知红颜哪比江山娇娆。
九重城开烟尘升起,千乘万骑万里行军。
六军不发无奈何矣,宛转峨嵋马前离去,君王掩面救不得美。
天长地久有时尽期,此恨绵绵可有绝期?①
君凛看完以后猛地退后两步扶住桌子才能站稳,凤眼里溢出了满满的伤痛。那模样不该是君凛所有的,脆弱得仿佛让人一碰就碎。
訾槿呆滞,原地傻了眼:与猪头太子相斗已近两载,每每看到此猪头之时都是意气风发,高傲得如孔雀一般,何时会露出这般的表情?不就写点东西打击打击他大婚前的喜悦,他至于一副疼得快要死掉的表情吗?至于吗?
西乐那双桃花眼舒服地眯了起来,君凛的一举一动让她异常的玩味,也让她异常愉悦,笑得仿佛一只偷腥的猫儿。
君凛的眸光不经意地擦过訾槿受惊的表情,猛地闭上了眼睛,良久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恢复成原来的太子君凛。他猛地上前狠狠地抓住訾槿一只胳膊厉声说道:“本宫要江山!但也不会放过美人,那怕她是有翅膀的鸟,本宫也会折断她的羽翼,死也要死在本宫手里。”
君凛那般模样似是要与人同归于尽一般,眸底的复杂让人心惊。
訾槿腹诽:变态!纯种的变态,性格如此扭曲一定不会有真爱,被他爱上的人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君凛说完狠狠地甩开了訾槿的胳膊,带着众人迅速地离去,手里仍然拿着訾槿写的东西。
西乐笑眯眯地走过去,撞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訾槿:“小哑巴,不错啊……到底你写了什么,把月国的太子气得都快自刎了?”
訾槿猛地回过神来,入眼的便是西乐那张放大的绝色的脸,连连地退了两步。西乐不死心地上前两步,似是故意似是无意地在訾槿耳边吹着气。
訾槿惊异地捂着耳朵,迅速地跳开西乐的身边,脸色微发红,心狂跳了两下:勾勾……勾引……□裸的勾引!
訾槿红着脸,不敢看向西乐,漆黑的眼珠四处乱瞄,当看到君赤依然跌坐原处,眼底滑过一抹黯淡。她想未想走了过去,将君赤小心地扶了起来。
訾槿心疼地抚摸着君赤肿胀的小脸,恨恨地想到:想想这张精致到极致的脸,平时自己可是连亲一下,内心都要斗争良久,猪头太子倒是好,上来就大嘴巴子招呼,希望明日他娶两只母老虎,让他在那坟墓中生不如死。
君赤抬眸望着訾槿心疼的眼神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訾槿感觉自己眼泪微酸地抱住了君赤,轻轻地点了点头。
君赤,为何要乖巧到让人为你心碎的地步?
西乐的笑容愈发妩媚妖娆,仿佛开到极致的罂粟花一般。她侧过脸看着君赤与訾槿二人,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月国锁情宫,宣隆帝立在那幅画像之下,神情黯然,眸中满满的柔情。他卑微而又虔诚地抚摸着画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