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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休书
写封休书交给中间人拿着?这种法子,从来没听说过!计氏本能地想要一口回绝,但看到刘士衡一脸的认真,心中不觉一动——他真的只 是为了冲喜,才追着苏静姗来了东亭么?
计氏到底是过来人,将前后的事情仔细想了一想,就转了念头,答应了刘士衡的提议。
而他们双方都认识且信得过的人,除了田悦江,再没有第二人,于是便暂定把休书给他拿着,等苏静姗一同意,就请他来做中间人。
刘士衡吃过饭,自行去了。计氏则走出门来,准备去找苏静姗,却发现她就在窗下立着,便知她已把他们刚才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于是拉 她回房,径直问道:“囡囡,刚才刘七少爷的提议,你觉着如何?”
苏静姗想也没想,便道:“和离就和离,哪来那么些名堂。”
计氏却道:“囡囡,你先听娘说道说道,再拿主意如何?”
苏静姗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计氏便道:“囡囡,咱们不能受委屈,也不怕和离,只是你细想想,以刘七少爷的人才和家世,甚么样的媳妇娶不到?为何偏偏要娶你? ”
苏静姗毫不犹豫地道:“他娶我,是为了冲喜!”
计氏却道:“就算是为了冲喜,以他们家的权势,难道就找不着八字和你差不多的姑娘了?”
苏静姗道:“那不是他病重,一时之间找不着别人么……”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刘士衡可是装病的,又不是真病,哪里会真找 不着别人呢,是只为了找她而已罢……其实这个问题,她才刚进刘府时,就问过刘士衡,只是他始终支支吾吾,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答案;后来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夺得管家权,一是夺得生意权,她便以为他之所以要娶她,是为了争权夺利了。可……这明明是心里已经认定的原因 ,为甚么经计氏这样一问出来,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呢?难道刘士衡不惜装病来娶她,是有别的原因不成?
苏静姗面露疑惑,仔细思考起来。
但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计氏又把下一个问题抛给了她:“就算他当初只是为了冲喜才娶你,可如今我看他的病已经大好了,这时候你 要和离,不是正合他意,却为何要亲自跟到东亭来,只为了劝得你回心转意?”
“他,他……”苏静姗不知怎地,思路有些跟不上来,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没了我,谁来帮他打点家里的生意?他们家的老太 太可是说了,要把他们家的铺子交给我来打理的。”虽然刘士衡追着她来东亭,对外的理由是他的病尚未痊愈,还需要苏静姗继续冲喜,可这 理由,作为知道他是装病的苏静姗,实在是说不出口,便只得想了个要管铺子的原因出来。
计氏却是扑哧一声笑了:“铺子就在他们家,又跑不了,此时你走了,他接管不了,难道重新娶个媳妇还接管不了么?哪里找不着一个会 打算盘会做生意的媳妇去?就为了这个,他也能巴巴儿地追你追到东亭来?有这功夫,不晓得能新娶多少媳妇进门了。”
苏静姗听到心里发慌,咬了咬下唇,有些烦躁地问道:“娘,你说这些,到底是甚么意思?”
计氏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傻囡囡,他是对你有情了呀!”
有情?他?刘士衡?苏静姗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反驳:“这,这怎么可能?”
计氏却笃定地道:“如果不是对你有情,他就赖在我们家不走,或者硬绑了你回苏州,你又能怎地?可你看看他,言语上哄着你,行动上 顺着你,若不是对你生了情,他何苦来哉!”
“我不信!我不信!”苏静姗脸上红晕未褪,使劲儿地摇着脑袋,似要证明甚么似的。
计氏却是知女莫若母,尽管苏静姗把头摇得似拨浪鼓,还是替她拿了主意:“就这样说定了,让刘七少爷写封休书,然后找田少爷来当中 间人。”
“娘——”苏静姗拖长了尾音。
计氏把脸一板,道:“囡囡,不许胡闹,这事儿你得听娘的。若是不信刘七少爷一回,以后你上哪儿去找个肯追你追到东亭来的男人去? ” 说完,趁着苏静姗愣神的功夫,转身就出去了。
等苏静姗回过神来时,计氏已是出院子去了,她提脚追了几步,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倚在院门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慢地进屋里去 。
计氏到刘宅找到刘士衡,将苏静姗同意找中间人的事说了。刘士衡喜不自禁,立时便把休书写好,起身去找田悦江。他这宅子,就在衙门 边上,几步路就同田悦江碰到了面,寒暄过后,把事情讲了。
田悦江听他讲完事情经过,先是呆呆地没有说话,而后便是一记老拳,直捣刘士衡面庞。刘士衡一个闪身躲过,惊道:“你这是作甚么? ”
田悦江咬牙切齿地道:“你使那小人手段,同我抢了姗姐也就罢了,却为何娶到了她还不好好珍惜?实在是可恶!”
对于抢娶苏静姗一事,刘士衡是理直气壮:“当初是我给你出主意,让你装病好娶姗姐冲喜不假,可我哪晓得我家祖父那样重信义,一听 说你病重,不但不退亲,反而上门来定婚期?我一看,你同我十三妹的亲事反正是逃不掉了,那我娶姗姐又有甚么妨碍?”
田悦江却是深知他的为人,不太相信他的说辞,紧紧逼问他道:“你扪着心口告诉我,到底是你家来定婚期在前,还是你打定了要娶姗姐 的主意在前?”
刘士衡脸上一红,支吾道:“这有甚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田悦江怒气冲天,狠狠一拽刘士衡的袖子,道:“既然你不珍惜,那就别误了她的终身!”
“你待要如何?”刘士衡莫名地紧张起来。
田悦江道:“你把休书给姗姐,我找媒婆去提亲!”
“你!”刘士衡瞪着他,好一气说不出话来。但等到气息平复,他反而笑了起来,指着门口对田悦江道:“你要娶姗姐?好办,连我的休 书都不消要得,直接让你爹判我跟她和离便得。去罢,我在这里等你。”
苏静姗既是嫁到了苏州,与东亭便再无干系,田知县如何能判她和离,刘士衡只不过是拿这话来提醒田悦江,他想要娶苏静姗,首先得过 他爹这一关,不然甚么都是免谈。
田悦江果然马上面色灰败,颓然地垂下了头去。他自问可以顶住压力娶回苏静姗,可那婚书上若是没有尊长的签名,便只能算作是私奔, 奔者,妾也,别说他不忍心,想来苏静姗也是不会同意的。
刘士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难过了,你处处都比我强,只可惜脸皮没有我厚,所以注定娶不到姗姐。”
田悦江猛地抬头,怒目相加。
刘士衡自嘲一笑,道:“你刚才骂的很对,我是娶了姗姐却不晓得珍惜,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想来弥补也还不算晚。”
是啊,不晚,休书一日不报官府,她就始终还是他的妻,想要怎样弥补不行?田悦江突然深恨自己当初没能一病到底,不然而今的苏静姗 ,也许就是他的妻子了。
“如果我能说动我爹,你能把休书给姗姐么?”明知是不太可能的事,田悦江还是不甘心地问出了口。
回答他的,是刘士衡的一记拳头,不轻不重地落到他的胸口,紧随而来的,还有一封带着刘士衡体温的休书。
“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君子,而我,才是小人。”刘士衡拍了拍他的肩,顺便一指休书:“帮忙收好,拜托了,妹夫!”
这一声妹夫,叫得田悦江心神俱碎,直到刘士衡走出老远,他才回过神来,拣起休书,几度想要做些甚么,但终究还是把它压进了书桌最 底层,并作一声叹息。
刘士衡是哼着小曲出田家的,不过却没回自己的宅子,而是上街将各种绫罗绸缎买了一大堆,叫几个小厮扛着,一路到了苏家后院。他很 清楚,若是买些别的来,苏静姗肯定是不屑于顾,只有买布料,然后打着做新款衣裳的幌子,苏静姗才可能认认真真地听他说话。
他主意打得不错,苏静姗见了那些布料,果然高兴,不过却并非为了做新款的衣裳,而是因为她才刚接了笔生意,九华街上春香院里的秦 老鸨,托她做批内衣,还要文胸加内裤的款式,据说为这事儿,秦老鸨已经悄悄约计氏无数次了,但计氏生怕自己学艺不精砸了苏静姗的招牌 ,所以没敢揽活儿,这会儿秦老鸨一听到苏静姗回娘家的风声,马上就找了来。她为了不坏掉苏静姗的名声,特意使了个小丫鬟,偷偷地来的 ,苏静姗有感于她替人着想,答应帮她做批新款的。而那小丫鬟则得意洋洋地告诉苏静姗,上回她给春香院所做的那批文胸和内裤,已经传到 苏州去了,苏州最大的青楼,怡红院的头牌,穿的就是从她们春香院借去的一套。。w。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冰
苏州怡红院的头牌,穿的是她做的内衣?没想到她偶作的东西,销路竟这样的好,自己真是白白浪费了商机,还在这里抱怨店里生意不好 ,担心自己总离不开刘士衡的扶持。
春香院的小丫鬟一走,苏静姗就张罗着要买布,把内衣的生意做起来,这刚数本钱呢,就见刘士衡领着小厮扛着布进了门,心里自是欢喜 ,当即就把布料尽数收下,又要拿银子出来算钱给他。
刘士衡怎会收她的钱,忙道:“休书我已是写好,交给田悦江了,你还有甚么不放心的,若是以后我做的让你不满意,你去把休书取来便 是。”说完又道:“在我表现不佳之前,你还是好好和我过日子罢,闹来闹去的,你也得不了甚么好儿,咱们赶紧把成衣店作兴起来是正经。 ”
此话有理,不过好好过日子,还得看表现,苏静姗嘀咕了一句,把心思转到了成衣店的生意上来,便不再提给布料钱的话。
而这时,刘士衡已是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兴致勃勃地说起甚么样的衣裳才易讨席夫人的欢心来。
苏静姗急着做内衣,便请他改日再来,可刘士衡好容易才和她搭上话,哪肯就走,只道计氏留了他吃晚饭,先在她这里坐坐。
苏静姗拿他无法,可内衣的活儿已是接了,耽误不得,怎么?她急了一会儿,干脆拿出剪刀和尺子,当着刘士衡的面做起来。穿越前那些 文胸和内裤的样式,早已印在她的脑海中,做起来连样稿都不用画,量好尺寸,拿起剪刀就裁,不过上头那些绣花,还是等请绣娘来做,她的 绣活儿拿不出手,不能砸了自家招牌。
刘士衡还以为她是在给席夫人做新款的衣裳,颇有兴趣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文胸的雏形在苏静姗手上显现,他却犯起疑惑来,拿一根指 头挑起文胸的带子,问道:“这是甚么衣裳,布料这样的少,能穿么?”
苏静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刘士衡眼中狐疑更盛,见她光笑不作答,干脆把文胸抢过来,朝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边比划边摇头,连称这样的衣裳穿不了。
苏静姗突然想起来,他曾自诩是青楼的常客,而这样的文胸,则是在他装病前就卖入了青楼的,他怎么可能没见过?也许他常去的,是苏 州的青楼,而对东亭的青楼并不熟悉?
苏静姗心里好奇,想套他的话,便故意叹着气道:“都怪我不谨慎,接生意时没打听清楚,等收了定金才发现,找我做衣裳的是春香院的 ——”说着说着,又打住了话头,道:“嗐,我跟你说这个作甚么,你大概连春香院是哪里都不晓得。”
“谁说我不晓得?”刘士衡果然中了圈套,大声地反驳,“不就是东亭最大的青楼么,我装病前常去,对那里熟得很。你若是不想接她们 的生意,就告诉我是哪个订做的衣裳,我帮你把定金退回去。不过照我说,咱们开门做生意,管它是青楼还是红楼,只要给钱,就接。”
“是个新来的姑娘,你装病前一个月才开始接客的,你大概不认得。”苏静姗继续扯谎。
刘士衡自信地道:“肯定认得,我上次离开东亭前,才刚去过春香院,若她是我装病前一个月开始接客的,我一定认得她,说不准还点过 。”
他装病前一个月,秦老鸨订购的文胸,早就在春香院是人手一件了,若他真去过,怎会不认得?难道之前绿云说过的是真话——他去青楼 ,只是为了应酬,自己是从来不点姑娘的?
苏静姗想着想着,又开始笑得弯下了腰。
刘士衡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只得拿了文胸在手上绕着顽。
苏静姗一把夺过来,道:“这不是你穿的,莫要瞎摸。”
刘士衡听她如此说,大略猜到是女人小衣一类的,便笑道:“这式样还真没见过,等春香院新来的姑娘穿了,我一定得去瞧瞧。”
春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