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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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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说什么?”  
“说了,说让我好好地背这只篓子。”  
“还有什么?”  
“没有什么了。”  
……  
翁上元拿了一把斧子,不露声色地把那只篓子给劈了。  
他扔掉斧子,对翁大元阴沉地笑了笑。  
翁大元说:“爹,你可真没意思。”说完,扭扭地走了。  
翁上元真地感到没意思,朝院外走去。正好迎见拄着拐杖的翁息元。  
“淑芳还好么?”翁息元问。  
“你不兴自己去看。”翁上元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翁息元说。  
“我从来就这么说。”翁上元说。  
“当初淑芳怎么看上了你!”翁息元说。  
“现在她也不会看上个你。”翁上元说。  
“我是你叔。”翁息元说。  
“你是狗屁!”翁上元说。  
“……”  
“……”  
翁上元不耐烦地出门了。  
翁息元等不及地进门了。  
进了门,就见着了呆坐着的淑芳。“淑芳。”他叫。  
淑芳从昏沉中转过神来,见是翁息元,便叫了一声:“三叔。  
翁息元很感动,戳戳点点移近了淑芳,“淑芳,横竖要想开一些,这没吃没喝的日子口,身子要紧。”  
刘淑芳看着翁息元。看到他衣冠不整,头发散乱的样子,心情很复杂。“你过得还好?”刘淑芳问。  
“凑合着过吧,无牵无挂的。”翁息元说。  
“噢,是啊,你活得倒挺自在。”刘淑芳说。  
刘淑芳这么一说,翁息元倒有些心酸起来。“淑芳,不怕你笑话,我惦念着你呀。”  
刘淑芳也有些感动,叫了一声:“息元。”  
翁息元的泪哗地就把眼睛糊住了,他一下子把刘淑芳拥进怀里,任他的泪水,流进刘淑芳的头发、颈窝里。  
刘淑芳在翁息元的怀里静静地坐着,她感到了一刻的放松。  
翁息元的手得寸进尺地在她的胸腹间摩挲着。她的胸腹竟又热了起来。她有些耐不住了,不禁呻吟起来。  翁息元的手又住深里摸了摸。  
刘淑芳突然止住了呻吟,“三叔,你给咱点儿面子吧!一个女人连面子都没有了,活着还有啥尊严呢?”  
那只手停住了。“淑芳,跟咱吧。”手的主人说。  
刘淑芳摇摇头,“下辈子吧,下辈子看咱看得上看不上你。”  
翁息元感到,刘淑芳与他的心,还是隔得那么远。  
……  

七  
翁大元正在村街上看蚂蚁搬家,翁息元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大元,快回家看看吧,你爹你娘吵得厉害,都闹着要离婚。”  
“离什么婚?”大元问。  
“就是俩人不在一块过了,把你一个人扔下,没人管,快去拦住他们,离什么离!”翁息元表现出不得了的样子。  
见大元不动弹,翁息元急了,“还不快去,那是你爹你娘。”  
“不去。”竟说。  
“为啥?”翁息元问。  
“大人的事,咱不管。”翁大元率然地说。  
正说着,刘淑芳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打扫屋子的鸡毛掸子。她正打扫屋子,同翁上元吵翻了,翁上元说咱甭吵,离(尸求)地算了。她并不吃惊,一边掸着桌上的土,一边应承着,离就离,看哪个×人不离。  
翁上元在刘淑芳后面跟着,扎煞着手,蔫头耷脑的样子。  
翁大元迎住他娘,“娘,离去?”  
刘淑芳一愣,她看到了远处的翁息元,便也明白了,“离去。”  
“乐意离?”翁大元问。  
“不离,这日子过得也没啥喜兴劲儿,不如离。”刘淑芳说。  
他爹他娘从他身边走过,离他越来越远。翁息元喊:“大元,真是个孩子,快去追呀!”  
“干你的事去吧!”翁大元没好气儿地说。  
但他还是尾着爹娘的影子走了一程路,走到村口的大皂荚树下,不动了。  
这是一棵古皂荚树,虬曲的枝杈不知经受了多少年风雨。翁大元看到老树上的皂荚已经熟透了,正自己一片一片地往下落。翁大元数着掉下来的皂荚,一片、两片、三片……数到三十六片,那三十七片还没落下来,他就等着那第三十七片落下来。他要数到他的爹与他的娘离婚回来。数到一百,他数不下去了,他还没上学,娘只教他数到一百。他就回头从一开始重新数……数着数着,他发现,掉下来的皂荚上都有东西:或是一只蚂蚁,或是一只青虫,或是一只金龟子……叶子承受不住虫子的重量,就落下来了。虫子小的落得慢,虫子大的落得快,不管快慢,落到地上都摔不死。要是人呢?他突然想。一定摔死了。姥爷跳的崖,其实还没有皂荚树高,竟摔得很破碎。人的命还不如动物大,人其实是很没用的东西。  
走到半路上,刘淑芳却不走了。  
“咋不走了?”翁上元问。  
“饿,走不动了。”刘淑芳说。  
“你瞧,你跟了我好几年,连顿饱饭都没吃上,我愧啊!”  
“甭愧,你天天气壮,牛得很哩。”  
“瞎撑着。”  
“那个给咱办结婚证的姓潘的干部还在么?”  
“还在。”  
“那我就不走了,你去找头驴来。”  
“做啥?”  
“你娶咱时是骑驴去,如今咱蔫头茸脑地走着去,丢人。”  
“有啥心气儿骑驴呢?”  
“有心气儿,咱风风光光地结,咱就也风风光光地离。”  
翁大元捡起一只皂荚,放到手上搓,挂出一些白色的汁液;用舌头舔一舔有些涩味,便噗噗地吐出来。他想到了翁七妹。七姑总是用皂荚洗衣服,洗腿、脚和脖子脸。七始上工回来,腿杆子又黑又粘,用皂荚在上边搓一搓,用水一冲,那腿杆子霎地就白了,白得光光地,直发亮。他忍不住去摸七始的腿,滑得很。七始就磕他的脑门儿,这小子,刚这么大个岁数,就爱摸女人的腿。想到这儿,他感到这皂荚有意思,呵呵地笑起来。一抬头,看到了拿着鸡毛掸子的娘。  
“离了?”  
“没,没到政府去。”  
“为啥?”  
“懒得走路。”  
“怎么不骑驴去?”  
“你爹他不给找。”  
“他可真没意思!”  
“……”  
翁上元走近了,翁大元转过身去,悻悻地走远了。  
“这小子跟没事人似的,这么大事他竟不在乎。”翁上元说。  
“他人小,受的可不少:刚会爬,就被捆在屋里数蚂蚁,刚懂事,就陪着他姥爷跳崖,这日子,再嫩的心也会被折腾疲了;人一疲了,还在乎什么呢!”  
“那么,你的心也疲了么?”翁上元问。  
“疲了。跟你往回走时我想,其实离不离婚都没啥意思。翁上元,你要是有良心,就多给我们娘儿俩弄几顿有饭有肉的饱饭,咱吃饱了,你爱干啥干啥,爱找哪个婆娘找哪个婆娘。”  
翁上元眼圈发热,背过身去,挤下了两滴眼泪。
第五章
一  
老天很帮翁上元的忙,尽管他的感情生活让他感到不甚如意,但他上任的第二年,连绵的旱灾终于结束了。老天开始好脾气儿地下雨了。  
这一年,有了一个连长辈人都没有经过的好收成。在沟、坡、梁、脊,只要有土能把种子埋住,就能给你结出几穗沉甸甸的果实来;后岭人瘪得太久的粮袋子终于个个都饱满了,那空有旷日的米柜,也终于结结实实地地道道地成了米柜。  
小老鼠夜里在米柜底下怯怯生生地啃米仓的板,它们也闻到了久违的粮食芳香。人们披衣下床,抱一捧穗大籽实的整玉米扔到柜底,“啃什么啃,有你吃的。”人心里默叨一句:饿汉子的屋中物,个个可怜。  
老鼠的肚子装满了玉米粒子,便钻进地穴里忙乎去了。  
人的肚子装满了也香也甜的干货,便在床上忙活起来了。  
翁上元与刘淑芳自然也在床上忙活。  
翁上元虽然心里隔应着刘淑芳的失节,但酒足饭饱能蹬上劲的日子,不在婆娘身上蹬几蹬,感到好日子也没啥意思,便蹬一蹬,横竖是自己的婆娘不蹬白不蹬。刘淑芳虽然也隔膜着翁上元对她的伤害,但好日子的清爽也使她的心房突然间旷达了许多:他倒底是个山里的汉子,山里的汉子又有几个真懂女人的心呢?便面子上推拒着,心眼里默许着,只要是翁上元把她掀翻在炕上了,也就由他蹬去。  
但蹬来蹬去,她也没有找到翁息元蹬出来的感觉;她心里暗暗失望,觉得没滋没味。她不敢说,更不敢抱怨;虽厌烦之,亦逢迎之——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人家娶来摆弄的玩艺儿而已,况且又有愧于人家,不声不响地过日子才是最大的本份啊。  
在翁上元兀自的忙活中,翁二元出生了。  
娘又有崽生出来,翁大元极纳罕,他跑到褪褓前用劲儿地捏他弟弟的胳膊腿儿,但翁二元也不哭泣,紧紧地闭着双眼,像个死孩子。翁二元生下来就嗜睡,整日里昏睡不醒,让刘淑芳很诧异。翁大元捏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却不哭,让他感到不够意思。等到翁二元醒着的时候,他特意下力气捏一捏,翁二元终于哇啦啦地哭起来,翁大元仰头笑得很响亮,盖过了他弟弟的哭声:他觉得弟弟这才认可了他这个哥哥,他也承认了他这个弟弟。  
“大元,不兴你使劲儿捏你弟弟,你当是捏蚂蚁呢!”刘淑芳说。她想到了翁大元幼时与蚂蚁们的把戏。  
“他可比不得蚂蚁,蚂蚁不会哭。”翁大元说。  
娘这么一说,翁大元真感到了捏弟弟与捏蚂蚁差不多是一个感觉:快乐而兴奋。  
后来,当翁二元满周岁之后,翁大元竟主动要求哄弟弟,让刘淑芳腾出身子去上工。刘淑芳极高兴,翁大元小小的年纪就能给大人当个助手,她觉得这是她的造化。她不理解孩子的心理,翁大元从小就过被冷落、被孤寂的生活,感到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弟弟的出生,使他有了“群”和“类”的感觉,大人的生活之外,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动物与婴儿,天然是儿童的伙伴,翁大元找到了自己的伙伴。  
翁大元总是捏翁二元的胳膊腿。起初,翁二元被捏时报之以哭;后来,则报之以笑;再后来,为了招引翁大元对他的关注,会扯着噪子喊:“哥,你在哪儿,捏捏。”  
翁二元是被他的哥哥翁大元“捏”大的。  
哥俩儿长大后,各奔他乡,待久别重逢时,他们不是拥抱,也不是握手,而是互相捏捏对方的肩膀或手腕。外人感到怪异,因为他们不了解他们生活的源头。  
翁二元的出生,风调雨顺的年景,使翁上元心情爽快。他叫大家不要整天门头过日子,也要关心关心队里的前景。他采取了一个半强制性的措施,叫大伙儿吃晚饭时都到村口大皂荚树下去吃,至少是当家的爷们儿,要端饭到那里去。翁上元管这叫“饭场”,饭场的功能是边吃饭边聊天,串串心气儿。这一招儿是顺人心的事,大家都愿意有事没事的在一块聚一聚,人的嘴,除了吃饭,就是聊天的嘛。这一聊天,真的把人聊得跟一家人似的了。  
在这个饭场上,不管男女老少,尊长儿小,口无遮拦,什么话题都聊。  
“队长,你说咱村的地主婆谢亭云都四十大几的人了,怎么跟大闺女似的?”  
“守寡守的呗。”翁上元说。  
“不对吧,守寡的娘儿们都是面黄饥瘦、头发发锈,她倒好,还是那么水灵。”  
“那就是私下里跑瞎,叫野男人的(尸从)软和了。”翁上元说。  
“也不对,哪个爷们儿沾个地主婆?再说,就她的出身,夹着尾巴还来不及,她哪儿敢吐穗呢。”  
“这不稀罕,她自己能给自己找活儿。”翁上元说。  
“怎么个找活儿法?用手抠?”  
“人家不用手,用‘耪’。”翁上元说。  
“啥叫‘耪’?”  
“软木削的个玩艺儿,跟男人的东西似的。”翁上元说。  
场子上的人听得呆了,呆过之后咂摸出滋味来,一个个把自己笑翻了,笑得口唾四溅,屁声连天——  
“翁上元,你还是队长呢?比谁都不正经!”  
“什么狗日的队长,牲口头儿。”翁上元说。说完,自己觉得这话说得很机智,很够水平,自己也乐了起来。  
“咯儿,咯儿,咯儿咯儿咯儿咯儿…”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牲口会笑么?可能会吧。  
人们还沉浸在放浪的快乐之中,“别笑了,咱们商量点正事。”翁上元突然说。大家的笑也就戛然止了——  
“啥事?”  
“人家外村都有电了,咱是不是也该扯上电?”  
“该扯!”  
“天要是再旱,咱还得挨着,是不是打几眼井,装几台泵?”  
“应该!”  
“那咱就攒着点劲儿,干它一下子!”翁上元攥着两个拳头。  
人们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二  
正当翁上元们要大干一场的时候,翁送元回来了。  
翁送元是翁上元的二叔,是个打游击出身的人。那时,在原岭与后岭之间活动着一支抗日游击队,名字叫“岭台游击队”。这个游击队端过日本人的炮楼,烧过伪军的粮仓,也除过反水的叛徒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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