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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弄 孤芳不自赏2-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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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计!“则尹拍腿叹道:“小姐果然不愧是最有资格做楚北捷对手的人,东林军初入百里茂林,定不了解地势,趁他们还未明白过来,先在水中下毒,则尹在天色掩护下率军杀入敌营,哼,希望这一万东林兵由楚北捷,让他尝尝我北漠男儿的厉害。”

  若韩眼中流露仰慕之色,拱手道:“若能生擒楚北捷,小姐会因为此计成为第一位名动四国的女将军。”

  娉婷没有丝毫得色,唇边反而隐约露出哀怨,叹道:“上将军且莫高兴得太早,娉婷方才所说之计,使在旁人身上定能成功,却绝对不能用在楚北捷身上。”

  则尹正笑得畅快,闻言愕然道:“这是为何?”

  “楚北捷是当世名将,思虑周全。他曾派兵深入林中捕捉毒蜂,又怎会不命人探路,了解百里茂林的地形?低估对手是为将的致命伤,如果贸然以为占据区区一个水源就可以让楚北捷摔跟头,那今晚被俘的将是娉婷自己。”

  若韩脸上变色道:“楚北捷竟真的如此厉害?那我们该怎样应对?”

  娉婷凝神细看地图,朝若韩柔柔一笑,从容道:“楚北捷在得到探子回报我军驻扎典青峰后,不需片刻就能识破我们占据水流源头,下毒再施以突袭的计策。不瞒两位将军,娉婷选择典青峰驻扎,正是为了给楚北捷造成这个错觉呢。”

  连说了许多话,耗了不少精神,娉婷脸颊染上两点嫣红,稍喘口气,水银般的眸子灵巧转了一圈,才接着道:“楚北捷用兵好险,当楚北捷以为识破了我们的计谋,会先发制人,寻一条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路径,突袭我们在他想象中应该空虚的帅营。”

  则尹和若韩听得心悦诚服。

  则尹脸上的大胡子一抖一抖道:“我们在帅营中埋下重兵,让楚北捷有来无回。”

  娉婷却摇头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法子,典青峰这处并不适合设埋伏。”

  “有一事还请小姐指教,”若韩深思道:“小姐刚刚说楚北捷会寻一条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路径,依小姐的意思,该是哪条路?”

  “若韩将军说到重点了呢。”娉婷欣然道,纤纤玉指往地图上一点。

  则尹和若韩齐齐低头一看,均愣了愣。半天,若韩才舒出一口气道:“楚北捷竟敢领一万兵马过这出了名的云崖索道,他好大的胆子。不过假若我军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他确实会得手。”

  “他善用奇计,这次自讨苦吃。”则尹冷哼道:“我这就领兵下山,绕到他身后,给他一个惊喜。”朝娉婷拱手道:“请主帅下令吧。”

  娉婷淡淡一笑,取过令箭,用黄莺般的悦耳声音发令:“则尹上将军听令,本帅命你尽起大军,下山截断敌军后路,务必将这一万精兵围堵在对面壁雷峰上。”回心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妥,低声吩咐道:“我军兵力远胜楚北捷,摆出阵势,围堵即可。没有我的帅令,不可擅自攻击。”

  “这……”

  娉婷拿出主帅架子,摆手道:“楚北捷乃东林军主帅,又是东林王亲弟,生擒了他,东林大军即去。”接着取出另一道令箭,唤道:“若韩将军。”

  “末将在!”

  “请将军另领一百兵,割断云崖索道,使东林军不能到达典青峰。”

  若韩接过令箭,高声应是。

  娉婷嘱咐:“若韩将军是沙场勇将,完成这个任务后,不必回来复命,可自行下山助上将军一臂之力。”

  诸事处理妥当,娉婷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知道费神过度,忙坐下闭目养神。

  大部分人马随则尹下山,意气风发地出发,准备反偷袭一直把他们压制得苟延残喘的劲敌。

  半晌人生马蹄喧闹后,四周渐渐安静。

  娉婷静坐在帅帐内,倾听寂寞一丝一丝醒来,在空中无声飞舞。

  又是一计。

  计中有计,她皱眉,忍不住习惯性地伸手,揉揉阵阵发疼的眉心。

  倦了,乏了。

  短几上的兵符直叫人看得刺眼,定下无数计谋后,才蓦然想起这不再是从前的演练儿戏。她每一个字,都将使许多渴望着归家的士兵死去。

  而楚北捷,为她退兵二十里的镇北王,再次看错了人。

  他定料不到白娉婷,竟真能这般心狠手辣。

  眼睛干干的,流不下半滴晶莹泪儿。安静的百里茂林,暗流涌动,杀戮潜藏。娉婷缓缓站起,目视威严肃穆的帅营,怔怔走出帐门。

  典青峰一役,将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北捷,是我,又是我,为了阳凤,为了千万流离失所的北漠人。

  心疼和懊悔来得无声无息,刺伤五脏六腑,恨不得这统统化为一场可以苏醒的梦。

  “这是前世的冤孽么?”娉婷咬破红唇,哽咽不能语。

  血,和这连连环环的计,怎对得起曾插在发端那朵弱不禁风的雏菊?

  想他,想他!娉婷疼得捧着心窝,摇摇欲坠。她是主帅,她答应过阳凤,和她肚里的孩儿。

  离魂,少爷说得没错,她已经离魂。无处安家,芳魂盼着随风而起,到千里之外的镇北王府,再摸一摸蒙上尘埃的古琴,弹一曲英雄佳人。

  可惜山风不肯如人意,只吹乱她的发鬓,吹不动她孤零零的魂魄。

  “百年如梦,这个梦真长啊,”站在风中,娉婷轻声喃喃;“苦透了……”

  则尹正领兵潜向他所在的地方,血色将染红天边。

  若韩则也许在毁索道。

  明悟来的无情――一切已无可挽回。

  也许她和他,本来就没什么可以挽回。

  想想也可笑,定下计策后,她这个主帅仿佛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只剩胡思乱想的空儿。两个时辰后,该是则尹截到楚北捷的时候。

  若楚北捷被俘,他一定恨她入骨。

  但他神勇盖世,也许会逃去。心突突跳起来,仿佛为他逃去喝彩似的。但他还是会恨她入骨。

  一阵心灰意冷。

  若楚北捷战死……娉婷一直避免想这个,但又忍不住折磨自己似的想。

  “你活,我自然活着,你死,我也陪你一道死。”依稀是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她在楚北捷怀里,温柔得象要化成水。

  娉婷咬着唇微笑,若楚北捷死了,最好不过,便把命赔给他吧。

  “便把命给你吧。”不经意吐出几个字,才惊觉自己快痴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营地的草地上,让来来往往走过营地那几个留下负责保护主帅的亲兵惊讶地瞅着。

  临时改了尺寸,衬出不盈一握纤腰的战袍沾上细灰。娉婷站起来,暗叹自己又走了神。

  “杀啊!”

  “杀杀杀!”

  未回到帅帐外,蓦然杀声震天。

  娉婷吃了一惊,猛地转身,漆黑眸子蓦然瞪大。

  东林军!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杀啊!活抓敌帅!”

  “王爷有令,敌军将领要生擒!”

  楚北捷的帅旗在营地外围出现,林中连绵不绝冲出东林兵。

  血光满天。

  “保护主帅!保护主帅!”留守的亲兵奋力迎战,无奈大部分兵力早跟随则尹而去,哪抵挡得过如狼似虎人数多上几倍的东林军。

  亲兵们浑身浴血,手持宝剑簇拥过来:“帅营保不住了!小姐快上马!”

  保不住?

  输了,她输给了楚北捷,兵败如山倒。

  她到底还是输了。

  娉婷瞪大眼睛,昏昏沉沉,被众人拼死送上骏马。一张被鲜血和尘掩住的脸跳进她的眼帘:“小姐!帅营抵不住了!快跑!快跑!”

  要将人震聋的狂吼和士兵们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同时传入耳内,娉婷终于醒觉过来。

  “抽鞭,跑!跑啊!”

  满耳都是声音,血光染红漆黑眸子。亲兵们将娉婷送上马,自返身与已经杀入帅营的敌人肉搏。

  “啊!”又是一声惨叫。

  娉婷转头,惊惶的视线碰上一道叫人停住呼吸的眼神。

  楚北捷骑着马,就在营外,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冷冷看他轻易破敌军帅营的战绩。

  北捷,你要杀我?

  目光相遇,娉婷已经心碎了。她从不知心可以碎得如此轻易,没个声响,化成千万瓣。

  泪眼婆娑中,楚北捷正策马越过营地边缘的围栏,娉婷骤然惊觉。

  下意识地,她勒转马头,挥鞭。

  跑吧跑吧,在百里茂林中狂奔,逃开这人,再不要相见。

  这感觉如此熟悉,象当日羊肠绝崖的重演。

  同样肝胆俱裂,心痛似绞。

  “娉婷!”身后传来楚北捷的吼声。

  娉婷闭上眼睛,抽鞭,风呼呼刮在嫩白的双颊上。

  别追,已经无可挽回,没什么可以挽回。白娉婷已离魂,魂回不了昔日的敬安王府,也回不了你的镇北王府。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泪水模糊双眼,婆娑中,依稀看见往日一个温柔的笑容。

  永不,永不,相负。

  原来一心一意,这般难。

  挥鞭,再挥鞭!不顾刮得脸生疼的风,只要逃出他的眼帘,逃出他呼吸的天地。

  身后马蹄声仍在,楚北捷在追。

  娉婷疯了似的,只管前冲。

  两人两骑,在黄昏的淡红色中争持不下,穿过茂密的丛林,直冲典青峰顶。

  失去理智的策马狂奔仿佛持续了一个轮回,娉婷再次举起手中的鞭,骏马猛然嘶叫一声,人立起来,将娉婷摔下马来。

  “小心!“楚北捷的吼叫传来。

  娉婷重重摔在草地上,一阵头昏眼花,强咬着牙站起来,终于发现骏马为何忽然煞步。前面竟是深不可测的断崖。

  没想到则尹为自己留下的良驹竟如此神骏,可她怎能容自己以被俘之帅的身份回到楚北捷身边?

  与其受辱,不如留着那一段花儿般芬芳的回忆。

  面对没有退路的断崖,娉婷居然平静下来,站在断崖边上,悠然回头,朝正欲飞身扑上的楚北捷微笑,柔声道:“此处风景独好,使娉婷歌兴大发。娉婷为王爷清唱一曲可好?”满怀柔情,双目泪光颤动,依依不舍地凝视楚北捷。

  楚北捷见她太过平静,知道不妙,心知此刻一言不对,这烟雾般无法捉摸的奇女子就会毫不犹豫跳下悬崖,脑子里急速转过千百个念头,忽然福至心灵,还娉婷一个温暖的微笑,从容道:“归乐五年契约是本王与娉婷定的。娉婷若纵身一跳,契约立即失去效用,本王将尽起东林大军,挥兵直取归乐。请三思。”

  这话一矢中的,娉婷脸上笑容尽去,动弹不得。

  楚北捷徐徐举步,在她面前停下。

  娉婷眸中泪光盈盈颤动,垂首轻道:“王爷为何要来?”

  “为了你。”楚北捷沉声应道,牵过坐骑,翻身上马。

  坐定后,楚北捷在马上伸出手,凝视着娉婷:“随我上马来,从此,你不姓白,你姓楚。”

  娉婷如遭雷击,浑身一震,仰头凄声道:“北捷!”恍若三生的哀怨情愁在一刹那全数演来,道不尽其中酸甜苦辣,只余满腔流不完的热泪。

  此般深情,居然属她区区一个白娉婷。

  楚北捷沉默半晌,叹道:“有你这一声北捷,北漠又算什么?”仰天长笑,状极欢畅,笑罢低头,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伸手道:“娉婷,到我这来。”

  娉婷静静凝视那满是茧子的宽大手掌。记得他的热度吗?抚过她的发,她的脸,她的哭泣和欢笑,都是这手。

  这手递在半空,稳重得仿佛永世移动半分。又是一个抉择,魂魄寻得一个归宿,便要忘尽静安王府,归乐、北漠和阳凤。

  从此以后,真能不姓白?

  纤纤玉指,千金重似的,艰难提起。

  一寸一寸,怯生生地,穿越国恨如山,穿越两军对垒的烽火,穿越十八年不知道谁辜负谁的养育之恩。

  从此,白娉婷不再姓白。

  北漠之危已解,阳凤,忘了娉婷。孩子出世,不会知母亲曾有一个闺中好友。

  一寸一寸,移动。终于轻轻地、轻轻地触到那温柔的手掌。

  “啊!”手被蓦然握紧,腰上一股大力涌来,双脚已经腾空,被扯入马上人的怀里。

  楚北捷熟悉的笑容印入眼帘:“娉婷,月亮出来了。”

  仰头,果然,月亮出来了。亮,弯弯地,哪家的银盘子,笑弯了腰?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他一字一顿认真道。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深情道:“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清冷的月光下,大胜的东林军押带俘虏,由怀抱美人归的主帅领头,取道云崖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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