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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正在指挥着下人们干活,自从兴伯走后,他倒成了府中的管事了,毕竟是跟在他身边多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是稳重。
“小顺,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那两物待会儿便点上吧!”
看着那大箩筐的物件,是有些招眼了。
“你看我,光顾着跟你聊天,差点忘了正事。相爷让你带着旭儿明日回家一同过节。人多,热闹些。”
元夕君嘴上是这么说的,晔謦翾知道其实是父亲和老太君怜惜她孤苦一人带着孩子在府中过节,家节团圆,免了自在家中触动愁思。
“这样可不是最好不过了?旭儿也有好久没见着外公和太婆了。”
晔家果真是要比贤平居热闹上岂止百倍,门边四处都挂着菖蒲、蒿草,四处也可闻到苍术和白芍的香气。夜色才落,张上的彩灯亮起,更是一番节日里的团圆喜庆之气。
既是家人团圆家节,就连远在军中习武的晔思成也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谈笑着,好不乐融融。
“唉哟,赶紧让我抱抱我的曾外孙……小旭儿,可是还认得太婆婆呀?”
老太君的脸色相较上次宫中相见,更是憔悴了许多,只是看见了公仲兴旭,将孩子抱在怀里,精神顿时好了几许。
“我的小外甥真是长得可俊俏了,倒有几分像他舅舅。”
在军中呆了数月的晔思成少了几分孩子气,多了几分汉子的刚毅。
小家伙一下子成了家宴的主角,因了他的精灵可爱,大家都围在一起逗乐起他来,小家伙从来都很配合,依依呀呀的也逗乐着大家。
身为家中大家长的晔统庚虽见着外孙心中也是欣喜,但内敛许多,不至像他们那般热情。与晔謦翾一同站在人圈儿外,倚在临湖的窗边,笑看眼前这看似美好的一切。
“转眼旭儿也有8个月了吧!”
“是的,父亲。”
日子过得总是这样快…………
“公子墨也走了有三个月了吧?近来可有家书回来?”
原本以为自己女儿嫁给公子墨兴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比进了宫守活寡那个不见天的地方好,却不想有了这番变故,女婿走了,留下女儿独自带着外孙生活,除了不必陷入诡计多端的宫廷生活里,却也是守着活寡的日子。
每每想到这,晔统庚总是悔,当初不如一日让她在庵堂里一直生活便罢了。
“有的,每月固定着的两封,都是保平安的简书。其实只要他平安,便比什么都重要。”
晔謦翾心中明白,为了带着孩子留下,换子皙回国的事儿,父亲没少为她担心,起初更是不忍。
“翾儿,是我们负了你的终身啊!”
“父亲,快别这么说。子皙是我的夫君,也是我心中的人。他并非冷漠薄情,只是不愿将我们母子丢入那吃人的狼窝里。”
这番话后,父亲便再没为这事儿说话。
“那北玥国下月的大事,想必公子墨也与你说了。”
听着父亲这话,晔謦翾心上没由来地漏跳一拍。
“大事?父亲所谓何事?”
“下月初八,北玥国要举行立后大典,姬夫人被立为王后。国书今日才到了吾国。”
姬夫人要被立为王后了?
这天大的事儿为什么子皙在信中丝毫未提,虽说他每次寄来的家书是简短的几个字,但如此重要的消息,关乎整个局势的大事,断不会因为漏了而不提。
难道他是有意瞒她?但并没有这个必要,他应该知道她能从朝野中,甚至市井传闻中听到这个消息。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晔謦翾开始越想越不明白,但不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
突然,回想起当日刺客事件,他也曾提前备下的家书,难道……此时能知道真相的,怕且只有两个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夏日煦煦朝阳里,宁静巷子里,隔着院墙传出昆曲,婉转动听如黄莺绕梁。
“夫人怎么来了?”
月儿看见站在院门外的晔謦翾,有些意外。
自从上次秦越娘在琅中山救下晔謦翾母子后,她们的关系也渐渐地走得近了。
平日里,晔謦翾闲暇着也爱到茶居与秦越娘品评茶道,偶尔也会到紫薇苑来坐坐,小月自然认识她,只是她并不常来,更不常在这清早时候过来。
“姐姐大早的可是醒了,这一路进来便可以听到姐姐婉转动人的曲调。”
月儿侧身将晔謦翾迎进来。
“可不是么,喏,正在亭子里练着曲子呢!”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手中捻着把折扇正唱得入神,听到身后人念着下句唱词,也不停,柳腰轻转,妖娆地一个转身,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这一段戏文恰恰正合了晔謦翾时下的心态。
紫薇树下,树上的紫薇花虽未开,但已是满枝头的淡紫色的花苞,黄鹂鸟在树梢上跳着,叫着,清脆的声音不及秦越娘的半分动听。纵有令人惬意的美好时光,有美得景色,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去欣赏。
曲子唱完,良久,晔謦翾才回过神来,浅浅地笑看着也是同样笑看着她的秦越娘。
其实,秦越娘的笑也可以很风雅清淡,这样的笑意要比人前的那种风情万种的调笑更适合她。
“姐姐的昆曲可真是倒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可是把我都听呆了。”
“民间玩意儿,难等大雅之堂,让夫人见笑了。”
“哪里是见笑,哪日得空倒想跟姐姐学上两句的。”
北玥国崇尚歌舞、戏曲,晔謦翾真是有心想要学上一些。
“夫人更是说笑了,这哪是夫人能学的东西?倒是夫人这一大早的过来,可是有事?”
两人坐在紫薇树下的亭子里,吹着晨起的风,月儿端上茶来。
“清明时的新茶,配上新鲜柳絮,光闻着就已是清新舒畅。”
新鲜之物,总是最好,是那些晒干的花瓣所不能比。
“夫人这趟过来可不是为了茶吧!”
子皙说过,他的夫人很是聪明。秦越娘想着,也许她已是发现了什么。
“姐姐眼明心境,什么都瞒不过。我听说下月初八,北玥国要举行立后大典。”
晔謦翾端着茶杯,细细地品着,眼眉低过眼前杯面升着的袅袅白烟,秦越娘脸上的表情倒是看得真切。
秦越娘脸上淡定也在喝着茶,就是因为她的淡定,晔謦翾更加坐实了她心中所想。既是这样,她恐怕就是开口问,也不能问出什么来。
哎……子皙,既然你要瞒着我,那便瞒着吧!
“昨日才听父亲说起,时间仓促,也不知该送些什么贺礼才好,毕竟也是国里的大事儿。”
听到晔謦翾没有往下问,秦越娘胸口的气算是松了下来,早前想好的话到了嘴边,也得以舒服地吞下。
“倒是听说姬夫人爱蜀锦,阴平城离蜀地也近,夫人以此为礼,岂不甚好?”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日前大王赏给贤平居几匹上好的蜀锦,花色富贵艳丽,正相宜。姐姐倒是帮了我大忙了。”
“夫人客气了。”
一番闲聊下来,原本的朝阳渐渐高了,越过房顶,当空的照在院子里。亭子不远处,小月端着竹篓正在拨弄着什么,幽幽淡淡的清香随着风似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莒烨花。
☆、义士还家尽锦衣
承乾殿今日布置得金碧辉煌,大殿上高贵的玄色和红色装点着,金殿上的盘龙宝座旁多了一把凤座,虞阳帝端坐在盘龙宝座上,看着大殿上一路走来的女人,美而媚,但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傲,令人生厌的傲。
姬翎一身正红色暗金色牡丹蜀锦制成的礼服缓缓走在大红色的云纹地毯上,礼服上绣着九只金凤。按着北玥国的祖制,王后的礼服应为黑色方显庄重,但她不喜,她就喜欢大红色的富贵华丽,喧哗夺目。凤冠上是六龙三凤冠,镂空金累丝盘龙,配上孔雀羽毛制成的凤凰,龙嘴里衔着的翡翠琉璃宝珠垂坠在发鬓,龙凤之间点缀着缠丝繁花金叶。凤穿牡丹毓秀金缕鞋轻移间,明珠翡翠金叶在琉璃明灯下更显闪耀夺目,晃得大殿上的人目花。
一级一级地踏上台阶,姬翎明丽冶艳面容的展露傲视群雄的笑颜,这一日,她等了二十年,但心中并不能平。
只因她姬翎今日登上不是翊坤殿,而是承乾殿……既然有人是这样的不愿意,那她便更要极尽张扬。
虞阳帝从宝座上起身,牵住姬翎的手,高傲的笑容成了一抹无声的叫嚣。
知你不愿我登上这个位置,那又如何?我还是如愿以偿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姬氏之女翎,蕙质兰心,淑慧晓理,娇姝容正,贤德俱佳。入宫以来深得孤心,和睦宫人,德行堪为后宫之表率。今特诏告天下,立为王后,授绶玺,掌凤印,统御后宫,以襄内室,望卿仿上古诸贤,祗率外礼,虔恭中馈,顺而不违,谦而不满,资于内德,毋负孤望。今晓谕天下,行封后之大典,天下悉之,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内侍臣太监总管手持金色诏书,用他特有阴柔尖利的声音将诏书中的内容念完。
群臣跪拜,高呼。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殿上并肩而立的玄色与红色的两人,看着这举国朝贺的盛况,心下翻腾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嗯?今日这般热闹?看来我这趟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岂不是要错过了?”
殿外一名身穿赤褐色锦袍的男子,玩世不恭地转着手中的金色令牌,举步跨进大殿里,细长的眼睛弯弯的笑,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深邃,不薄不厚的唇边的笑意有那么几分阴柔邪恶。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承乾殿?”
殿门边上的禁卫军守卫冲了上来,正欲拦住那名男子,目光触及他手中的令牌,立即退避三舍,目光踌躇地看向金殿上的人。
金殿上虞阳帝远远看去,嘴边的笑意深了,这才是真正的笑。
与他不同,姬翎脸上原本高贵得意的笑容消失殆尽,柔美的线条紧绷着,目光闪过惊恐,随即厉色地扫过殿下的蓝相国。
那人又何尝不是如她这般讶异,只是多年沙场仕途里的历练,让他显得淡定些。
“来人啊,将擅闯者拿下!”
来者眉眼轻笑地扫过身旁拔剑欲上前的禁卫军守卫,不怒,却让他们再次退避。
“相国从何说起,怎会是擅闯?您这话是当真觉得这宫里的禁卫军都这般眉目不清么?本公子是来参加父王的立后大典的,如此重要的事,做儿子的如若都缺席了,岂非太不孝?”
本公子?
群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常驻南翼国的公子墨吗?
自十五年前年仅三岁的公仲孜墨去往南翼国当质子后,朝中能见着他的人并无几,如今的群臣更是无几人认得。
宓功颐立在一旁,笑看这场好戏的上演,可比立后大典来得有趣得多。
蓝相国虽也未见过长大后的公仲孜墨,但他心中隐隐知道,真的就是他了,正因如此,更是害怕。
“笑话,你说你是公子墨,你便是公子墨吗?有何凭证?”
“本公子手上握着的令牌便是最好的凭证。”
这块令牌上头的雕刻的龙形云纹是北玥国最尊贵的花纹,当世只有一块,是当年质子制度开始施行后,打制的只为证明质子的身份,且代代质子传承下来。
蓝相国还想辩驳,一直沉默的虞阳帝再没给他机会。
“来人,将令牌呈上来。”
虞阳帝将令牌握在手里,眼中闪着亮光,声音低沉且压抑。
“果然是世代相传的令牌。”
“大王,万万不可轻信……”
凤座前的姬翎终于站不住了,这原本是她最受人敬仰的一日,怎能让这小子给坏了事?
“王后,想说什么?难道想说这块令牌是假的吗?”
虞阳帝许是故意的加强了“王后”二字,侧身微眯起眼睛,看着身边大红色凤袍的女人。
“臣妾……”
姬翎一时找不出话来。怎么会有一块令牌,那之前那块……哪一块才是真的?
现如今,不论这块令牌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虞阳帝认定了这块令牌是真的,他们更是无法拿出手上的令牌来佐证,如若不然他们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大王,臣觉得,王后的意思并不是怀疑这块令牌,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就怕是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将令牌捡去,来冒充也未可知啊,大王。”
姬翎不便说的话,蓝相国并不惧,一字不落的说全。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