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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了岭南,嫣儿便陪在她身边,夭夭却始终没有格外注意嫣儿的相貌。只知道嫣儿是中人之姿,相貌之中并无格外出色,可是刚刚嫣儿这展颜一笑,却令夭夭只觉眼前繁花轻闪。
夭夭便也一笑,看来自己是真的太过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太不注意身边人了。
“嫣儿,别怕。”夭夭轻声抚慰。因为她的缘故,嫣儿才受了池鱼之殃而被带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来,所以夭夭知道自己有义务保护嫣儿安全。
嫣儿郑重点头,“夫人,你也别怕!”
夭夭含笑握住嫣儿的手,“我们一定能想办法逃出去!”
。
“七魂六魄?”常云鹤眯了眼睛望那绿衫人,“我怎么会有七魂六魄?自古天地造人,都是三魂七魄!”
“没错。三魂其一胎光,为太清阳和之气,属之于天;其二为爽灵,乃阴气之变,多生祸福灾衰刑害之变;三为幽精,阴气之杂,属于地,使人秽乱昏睡……七魄为:一为侍犬,二为伏豕,三为雀吟,四为噬鲗;五为绯独;六为畜慧;七为雔飞,合称七魄。”
水色清寂,翠衫人话音一转,冷冽眸光直直望来,“你却不同。凡人有三魂七魄,而你是七魂六魄,自然并非凡人!”
常云鹤略颤了颤,却只是轻轻一笑。辉蓝国是怎么回事、他自己是谁,他清楚得很。既然身为辉蓝国人,他定然命数迥异于凡人。只不过没想到翠衫人竟然能直接言中他有七魂六魄。
魂魄是什么,简而言之便是一个人的性命。若没有了魂魄,人便自然死去。他之所以被萨满婆婆称为“有形无魂”却能够依然活在世上,就是因为他的魂魄之数迥异于常人。他的三魂已去,如果按照凡人的定数,他本该是个死人。他能活着,只因为他本有七魂。
“常兄,你想醒来么?”翠衫人缓缓收了钓竿,抬眸望常云鹤。虽是问句,然则那语声里根本已经满是笃定。
“呵……”常云鹤忽然笑开,“这位仁兄便是方才在南越国街市中所遇到的那位吧?真是天下偌大,你我却总是狭路相逢。”
“你说什么!”那人似乎一凛,“你说方才在南越国街市上,你见过一个跟我相同服饰的人么?”
“哈!”常云鹤冷笑,“仁兄何必如此!就算在下眼拙,可也还有几分识人之明!什么叫跟仁兄穿同样服饰的人?那个人分明就是仁兄你!就算两个人服饰相同,可还会有相同的声音,相同的肢体细节!”
翠衫人一震,“不是我!”
“还扯谎!”常云鹤一怒,手中龙泉剑出鞘,一个剑花挽起,便挑刺向那翠衫人!
剑走游龙,身如惊鹤,云鹤剑剑都是狠招,显然他已经动了杀机!
那翠衫人却是怔住,缓缓扬声,“这剑招,我怎这般熟悉?常兄,你曾于何时与我这样动过手?”
常云鹤眯住眼睛,“你究竟是谁!”
这剑招常云鹤本不常用。因为招招都是直奔对手要害,乃是必杀的狠厉招数,寻常过招,常云鹤不会用这样的招式。
——除了有一次。那是在大秦国皇宫宗祠里。面对的人是秦流璟!
心念急动,常云鹤手上的剑招便更是一剑紧似一剑,在粼粼水波之上将那翠衫人连逼退数步!
“在南越国的街市之上,我不但见着了你,还见着你欲对我妻夭夭不轨!众目睽睽之下,你还胆敢握住我妻的手,将她带至无人之处!登徒子,你究竟是谁!明人不做暗事,为何不敢摘下面具!”
“什么?”那人又是一愕,手上的抵抗便慢了半拍,被常云鹤捉到一处漏洞,长剑如龙直奔他面门!
“嚓!——”手起剑落,翠衫人面上的龙形面具被常云鹤一剑劈成两半!
江风徐来,扰动荻花如云摇曳。发丝纷乱之中,现出一张绝世容颜!
“啊,难道你是,你是……”云鹤惊呼!
云鹤眸子里闪出一丝寒光,“方才南越国街市中所见,果然是你!那我,便更不能饶你!”说罢,挺剑再刺,这一次已是夹了十分的决绝!
正文 风隐龙藏
水雾尽去,月影重来,荻花摇曳深处,那一张绝世容颜不是流璟又是谁!
常云鹤怔住,手里长剑把握不稳,“秦流璟,怎么会是你!”
翠衫人眸光轻转,“你说我叫流璟么?怎会?我不识得你口中那人。”*
常云鹤眯了眼睛,“你不是秦流璟?!那么你究竟是谁?”
翠衫人长眉轻皱,“为什么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人,你便显得如此恼怒?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么?难道他真的跟我一般面貌?还有你之前也曾说,你在南越国街市上见到一个跟我服饰相同的男子,怎么会这世间这样多与我相像之人?”
翠衫人凤眸缓扬,“她分明说,我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怎地到了此地便不同了?”
常云鹤一抖长剑,“她?你说的是谁?可是夭夭!既然你说你不是秦流璟,那你怎么会还记得夭夭!”
“夭夭?”翠衫人皱了皱眉,似乎努力在想,“夭夭是谁?常兄,你在说谁?”
“你说什么!”常云鹤惊得身形一个摇晃,江水漫上来,濡湿了他的鞋面。此时他与流璟对面而立,都是凭借术法立于水上,他心中一个摇曳自然破功,水便湿了鞋。
常云鹤此时心中惊悸,远超过乍然见到翠衫人露出流璟面容之时。其实常云鹤想到过流璟迟早会复生,流璟的身份已经是超越生死轮回,更何况当日在大秦国皇宫宗祠中,流璟那样毫不反抗便已经让常云鹤存了疑心。
——可是怎么会想到,他竟然不承认自己是秦流璟,更是已经忘记了夭夭!
那个他不顾生死都要追随的女子,那个他宁愿抛下天下、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卫的女子!他竟然说忘了就忘了……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都说人死会走上黄泉路,在孟婆桥前喝下一碗孟婆汤,就此前尘往事尽皆遗忘,才能再入轮回。可是秦流璟也会这样么?当年夭夭死去,他不是也坚拒喝下孟婆汤?!
“秦流璟!你又要诓我!”常云鹤怒喝。秦流璟说要放弃夭夭,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撒谎!秦流璟怎么会放弃夭夭,简直是天下笑谈!
尽管,这也正是常云鹤心中所想,不过当他真的从流璟口中听见这样的话,却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是愤懑比开心更甚!就像你早已习惯了把一个人当做敌手,所作所为都是要与他抗衡,却有一天忽然发现,你所珍视的人、你不顾一切想要从他手里夺过来的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根草芥——那你曾经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你曾经枕戈待旦所担负的忧心还有什么价值!
翠衫人眯了凤眸,仿佛荻花云色都从他眸底掠过,他有一丝掩不住的迷惘,“常兄你为何坚持称我为秦流璟?秦流璟又为何不能放弃夭夭?那个夭夭是谁,难道就是之前在小舟上,站在你背后那个穿了桃红斗篷的女子么?”
常云鹤咬牙,“秦流璟!你别再装了!可叹你一世聪明,怎么可能到如今还要装傻充愣!”
翠衫人仿佛用力在想,却还是摇头,“我不是秦流璟,常兄你认错人了。”
“那你是谁?”常云鹤微微扬起下颌,只觉心中淡下来。如果秦流璟一径否认,那么他自然也没必要再多坚持,“如果你不是秦流璟,你又如何会认得我?你这般相貌的,我倒是只认识秦流璟一人,不记得还另外见过他人。”
翠衫人轻轻扬眸,“我是东丹国人,名为风隐。”
“风隐……”常云鹤转过头去,看水上轻雾袅袅,“风倒是这天地之间最尊贵的姓氏,原来你依旧身出名门。”(说风是天地之间最尊贵的姓氏,是因为人文始祖燧人氏、伏羲氏都是姓风。远古时期的人间帝王也都可追溯为风姓。)
风隐一笑,“常兄,如今天下已经大乱。龙凤皆为天下皇者,既然真龙已逝,自然该由凤之一脉重整天下。常兄可愿与我凤系族人联手,共谋天下?”
常云鹤冷冷一笑,“真是让我失望。风隐,如果你肯承认你便是秦流璟,那么此时你父亲北苑王早已加冕大秦国皇帝,你自然就是大秦国唯一的皇储,若图天下简直易如反掌。却没想到你甘愿‘隐’,可是说着要‘隐’却仍旧要出而图谋天下……风隐,我此时反倒庆幸你说自己不是秦流璟,否则我真的会失望。曾经的秦流璟一世风流,不羁权势,没想到却落得你如今的模样。”
常云鹤甩手便走。走了两步还是停步,身影立在水波之上,黑色的大氅被江风猎猎扯动,“就算你不是秦流璟,我也还是也告诉你一声:方才白马素衣坠了你的背影便追,夭夭不放心你,这才央我跟来。她此时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加上一位除了撑船之外再无长技的船家,她不顾自己安危,只记挂着你。却没想到,你早已不再是她记挂的人,你也不再记得她。”
风隐皱了皱眉,“她,那样记挂那个叫秦流璟的人么?可是我却根本不认得她。我的相貌真的与那人那般相像?”
常云鹤摇头便走。
风隐急忙叫,“常兄!方才所议之事,还望常兄能好好计议。我就住在桃花镇上常来客栈。如果常兄想好了,请来寻我。我会一直等常兄回音。”
常云鹤握紧手中剑柄,三尺红缨在夜风之中轻轻摇曳,“但愿你真的只是风隐。那么你我或许还有未来合作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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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再来一更,亲们可以晚上来看。古文字里的“凤”其实便是“风”,看过人鱼的亲们还可以回想一下风鬟,彼时人间真龙天子当然应该本姓为风。】
正文 天下为聘
大秦国都城,珍妃花艳芳的寝宫百花宫。
夜色倾城,一盏一盏的宫灯高高挑起,点亮了百花宫的夜色。这百花宫的主人此时宠冠六宫,且不说宫中一应陈设与无尽的赏赐,单就那夜色里高高挑起的宫灯也与别家不同。*
宫中一应用品本来都有定制,按照品级与封号有统一的规定,不可僭越,否则便是不敬之罪。可是这百花宫的宫灯却全然与规矩不同。按照品级,四妃所用的宫灯,该用绛红宫纱、四骨箍罩、铜柄支撑,形制多为四角六棱。可是此时高高挂在百花宫廊檐之下的宫灯却是仿照百花之例,各各不同!
形状倒也罢了,毕竟百花宫名字里占了个“百花”二字,可是珍妃寝殿廊檐下挂的却是“凤戏牡丹”!
牡丹国色天香、花开富贵,本为皇后之喻,更何况牡丹上尚有凤凰栖止!珍妃此举便已经是不拿皇后放在眼里。
却也难怪,此时大秦国后宫里本就只有六宫,而无中宫。北苑王妃海雨晴坚拒皇后册封,就连皇帝秦川也是没有办法。
不过虽然海雨晴不接受皇后册封,朝中与民间却也都将海雨晴当做国母。且不说她是北苑王元妃,大家更都心内明白海雨晴不肯接受皇后册封的原因——北苑王为了登上皇位,竟然不顾儿子秦流璟的生死而坚持攻入内宫去,所以海雨晴的拒绝便体现了一个母亲的心。中宫皇后本就是国母,朝臣与百姓谁不希望国母是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不过中宫一日不定,六宫争斗一天不休。此时最为得宠的珍妃花艳芳自然便代理六宫,所以她敢在廊檐下挂凤戏牡丹的宫灯,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花艳芳此时正守在窗口。将所有当值的太监宫女都遣着去干别的活,只有她自己守在窗口。临近午夜,天空中有青鸟轻啸,花艳芳忙开窗迎青鸟飞入。个头不大的鹰隼,却有比一般鹰类更为凌厉的眼神。
花艳芳不敢耽搁,连忙从鹰隼足上取下纸条,看过,在蜡烛上焚了,急急下笔写了回信,绑在鹰隼足上。鹰隼自有灵性,待得花艳芳绑好字条,便振翅飞出窗外,几个腾跃便钻入云中,再不复见。
花艳芳见鹰隼安全离去,这才坐在窗下静静一笑。是她爹花有财的来信,看来距离功成已经不远。
其实那些对于她都无所谓,什么皇后的位置,什么母仪天下的威严。她此时其实也都已经拥有了,纵然还只是珍妃的品级,不过她早已经权倾六宫。她之所以愿意委身给秦川那个老家伙,为的不过都只是那个人……
花艳芳缓缓起身,走回自己的床榻。深宫之中,只能凭借一脉回忆才能活得下去。就算她此时宠冠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