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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以这样?”我站起身,“我去跟厂公商量一下,他那个人比较亲切好说话。”
“来人,拉住他。”半老头子一声令下,从旁边跳出两个比我高的家伙,死死地将我按住。
“喂!你们干什么?”我惊慌大叫,“别乱来,我会去向厂公投诉你们的!”
但是这三个人好像聋子一样,全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头。
那火红的小烙铁靠的我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只好乱骂:“你敢给我烙下来,我跟你没完!你个混蛋王八乌龟!”
骂的我嗓子都哑了,只听“滋”地一声,胳膊之上一阵剧痛。
“他妈的,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我疼得眼泪都冒出来。
与此同时,半老头子手脚麻利地在我的胳膊上涂上了什么东西,我只觉得一阵清凉,剧痛顿时缓和很多。
同时,那两个该死的聋子松开我,转身重新站在一边。
我一跃而起,刚要开头骂个狗血淋头。
“拿着这个。”半老头子冷冷地,塞给我一样东西。
一块黑色的小木牌,上面乱七八糟雕刻着几个我看不出的字体。
“什么啊这是?”胳膊上居然不疼了,因此我忘了胳膊的伤,拿着牌子翻来覆去的看,爱财奴心性发作,随口问,“怎么不是金的啊?”
半老头子只当耳旁风,自顾自说道:“拿着这个,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天波楼天字第四十五号。”
“天波楼天字……还不错,四十五号,这个号码不大吉利……”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大爷,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八十八号怎么样?不然六十六号也行。”
“你当这是在买菜啊,还要讨价还价?”老家伙瞅了我一眼,眼神异样,又说,“年轻人,替督厂办事,还求什么吉利不吉利,你入了督厂的门,就已经不是人了,八十八号,等下辈子吧。”
半老头子从头到尾,都凉风怪气地。
“要不要这么狠毒啊?”我不满意地瞪着他,“你这种态度我们督厂怎么会繁荣昌盛发扬光大?”
“领好了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事。”半老头子不理会我,自顾自转身离开。
我深吸一口气,义正词严地,冲着那妖模怪样的身影叫道:“你这什么服务态度啊?我告诉你,我现在对你很不满意!”
声音在阴暗的空间内回荡,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似哭似笑的呻吟。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声。
“靠,见鬼了!”周围阴风阵阵,我抱着胳膊,逃之夭夭。
第二卷 江湖秋水多 第三十九章 镇远
我走出了督厂大门。
顺手按了按左手肘的伤口处,不按不知道,真他妈的疼。
虽然相比最初设想的杀头之罪来说,已经算是轻中之轻,但是无缘无故被在左臂上烙印上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而且那老头子的话还在我的心头回荡——“入了督厂的门,就已经不是人了”。
死老头子,我记住你了!哼!我玉凤清可是有名的睚眦必报。
我象征性地晃了晃胳膊示威。
向前大步走了一段路,回头已经离督厂的门越来越远了,不由地吐出胸中一口气。
我仰头看看天。
蓝的明净的北国的天,连一朵云都没有。
太过的空闲与太突兀的空白让我的心忽地一疼。
我好像又想起什么叫我不舒服的东西来了,而且,这种东西正慢慢地在体内氤氲爬动,爬上双眼。
我猛地摇了摇头:不不不!
不要想!
不要想就没痛苦,没痛苦就会很舒服。
我咧开嘴巴让自己大大地笑。
前方适时地传来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我的神经蓦地兴奋起来:好现象。
有事情做,有事情开脱,有事情叫我避免沉溺在那无谓的情绪之中,我摩拳擦掌。
就算火海刀山,我一力向前闯。
※※※※
分开层层的围观人群,我从最末钻到前方。
密集的人群叫我钻得气喘吁吁,几乎没出了一身汗,当然,也惹来了无数白眼,还有无数人民慷慨赠送的口水。
我全力不介意,一下站到最前方,视野顿时务必开阔,不用瞻仰各种各样后脑勺了。
但这种兴奋顿时冷却在血管之中。
看到眼前场景,我蓦地怔住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年,赤裸着上身,下着单薄的衬裤,被绑在一棵古树之上。
少年的脸别向一边,似乎极度难堪不敢看人的样子。天气这样冷,他肯定是要大病一场。
若过了夜,怕是小命都无,很快成冰棍一根。
周围有人在嘀咕:“镇远候又造孽啊……”
“小点声!不过这么冷的天气……这个人看起来很面熟?”
“你说被绑的这个?”
“长得倒是怪好看的,不知哪里见过……”
“可你看他面红耳赤,浑身冻得已经发紫了,看样子很快就要昏过去了。”
“但谁敢动手去帮忙呢?镇远候……”
“咦咦??你看那个少年,那是谁?他真有胆子!”
“天啊,这样会得罪镇远候的……”
※※※※
不等那两个欧巴桑把话说完,我大步冲出去,同时弯腰,从靴子内把我的军功章小刀掏出来,三步两步跨到枯树之前,在众目睽睽以及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之中。
动作麻利,手起刀落。
粗粗的麻绳子被切断,宛如死蛇一样跌落一地。
被绑在树上的人顿时无力地跌落下来。
我伸出双臂,将他的身子揽住。
入手,冰冷,如生铁。
“咳……”那少年咳嗽。
能出声就好,我反而欣喜。
“你……兄台你……”他想要说话。
“不要说话,我来帮你。”我阻止他。
我咬了咬牙,看着对方赤裸着的上身以及正变得铁青的胸膛,收起刀子,艰难地把自己的外衫解下来,抖抖,给他披上。
“没事了,跟我走。”
看他柔弱无力的样子,我本来想要打横将他抱起的,但是看对方比我还要高上半个头的个字,以及虽然瘦弱却仍旧很有分量的身子,我只好放弃了“美人抱英雄”的打算。
少年撑在我的手臂上,我们向着人群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两边,无数嘈杂的声更是在耳边响起。
而其中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
镇远候。
镇远候如何如何,镇远候如何如何,镇远候如何如何。
碎碎念念,喋喋不休,好像镇远候买通了这帮人,让他们前来围观加念叨恐吓咒语的。
走出人群。
“我呸!”我扭头,冲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大声骂道:“镇远候镇远候,什么东西!”
“哇……这么拽……”
围观民众哗然一片,不约而同做出如见鬼怪般的表情。
第二卷 江湖秋水多 第四十章 少年
我半扶半拖着那少年,随便就近找了一家客栈。
我将他搬上床,用被子把他裹住,又向店老板要了一壶热水,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看他喝下。
“你觉得怎样?”察觉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手也慢慢地不再抖动,我问。
“我……我没事了。”那少年缩在被子里,瞅了我一眼,“你……这位兄台,谢谢你……”
“不用多说。”我乐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来就是我辈应该做的。”
秋震南若听到我说这句话,肯定要惊得吐血而死。
少年感激地看着我:“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我看着他,发觉他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中还带着一丝深深恐惧,顿时明白,“可是你还怕那劳什子的镇远候来报仇对不对?放心,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拍拍胸口,用力过猛,有点疼,赶紧揉揉。
我以为这么说这少年一定会安心,不料想他居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你还担心什么?”我关切地。
“我担心的,不是楚真来找我寻仇,而是……他不会放过你的……”少年慢慢地说道,因为恢复了身体温度,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多了几分柔和。
“楚真?”我挠挠头,“你说得楚真……”
“就是镇远候。”少年补充说。
“哦!白白糟蹋了这么一个好名字。”我恨恨地。
“兄台,你怎么这么说呢?”少年奇怪地问。
“不是吗?”我瞅了他一眼,“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来,那家伙一定是个冷血残酷,而且面目可憎的人。”
“啊……”少年惊讶地怔了怔,“兄台,你是从外地来的?”
“是啊!”我回答,“咦,你不要兄台兄台的叫,这么文绉绉的,弄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
“啊……对不住。”少年惶恐地抬眼看了我一下,长长地睫毛抖了抖,“那么我该叫你,叫你……”
“呃,我叫玉风清,你呢?”我问。
“我……我姓薛,单名一个信字。”
“哦,薛信,好名字!”我喜笑颜开,“你叫我玉大哥也行,风清也行,就直呼其名也行。”
“可以吗?”少年微微地皱着好看的眉毛。
我上下打量着他,真是个好看的孩子,不由乐颠颠地说:“自然。看你这么柔弱,行走江湖怎么成?以后不用怕跟着我好了,你就当我小弟吧,有我罩着,保管那镇远候还是锦乡侯都不敢来欺负你。”
“锦乡侯……你认识唐……”少年薛信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唐少司嘛?我当然认识,不止认识还很熟呢!”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哦……”他的脸忽然爬上一丝可疑的绯红,小声地说,“唐……锦乡侯他不会欺负我的。”
“呃,这也说不定。”我挠挠头,眼前闪过锦乡侯狐狸尾巴摇摇的样子,不由嘴角邪恶一笑。
“玉……哥哥……”薛信轻声叫一叫。
这声叫让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我惊悚地转头:“在……在,怎么了?”
“你的笑……有点可怕……”薛信伸出小指头,指着我。
“啊……那个啊……呃……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买点药?”我感觉额头冒出三条黑线,赶紧罔顾左右而言他。
※※※※
我只是随便客气客气嘛,我怎么知道这叫薛信的少年居然这么没眼力,真的答应让我出来买药?
卖艺还差不多,买药,我哪里有钱啊。
我叹了一口气,从客栈门口,慢慢顺着街角走,考虑了一会,心中忽然浮现一个邪恶念头:不然就把他扔在这里,自己赶紧溜走?那岂非房钱都不用付了?
可是转念一想:行侠仗义嘛,怎么能做如此小人的举动?
但:我为什么要行侠仗义啊?我又不是秋震南那样的金牌少侠。
可:人都已经救回来了,而且人家还叫我“玉……哥哥……”
一想到这里我又打了一个寒颤。
思量再三,良知压倒邪恶。我终于决定先找个法子弄点钱,给那少年薛信买药。
少侠嘛,行侠仗义嘛,当本大小姐我心情好,偶尔客串一次不行吗?
我说服自己。就在打定主意这瞬间,身边蓦地起了一阵冷风,我一抬头,看到一张皓月般明朗又英气勃勃的脸。
两道英武的剑眉斜飞入鬓角,目光烁烁,精神焕发,一身俐落的劲装,干净潇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脸上略略露出一种焦灼的神情来。
但也难掩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一股肃冷杀气!
少年狂奔而来,扫了我一眼,随即目不斜视,跟我擦肩而过。
※※※※
“美哉少年!”我笑眯眯,赞叹了一句。
饱了眼福,再抬头看前方,脸色却蓦地一愣。
这帮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帮身着红衣的侍卫,个个腰间带刀,个个虎视眈眈,杀气凛然,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而在他们背后,停靠着一盏轻快青色小轿,轿帘上垂着细细碎碎地流苏,在风里颤颤地动着。
这帮人拦在我面前,让我寸步难行。
而就在我旁边,那些本来悠闲摆摊的商贩见此情形,一个个忙不迭地收拾东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本来也想要随之溜之大吉的,见到这幅“纯属找茬”的姿态,若有人还想要硬挺的话,那么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
正当我决定开溜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名字。
这名字让我甘心情愿地留了下来,并且打定了主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