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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智宸眼眶一热,“你为什么要那么傻,我这带你去找太医,一定要撑住……”
梵碧鸢温和一笑,带着浓浓的倦意,声音低沉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不用了,这个毒无药可解,我知道他们是不会放过我这个妖妃,与其让那些人凌辱于我,还不如躺在你的怀里死去,那也是幸福的……”
宇文智宸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鸢儿,当初我送你进宫,原以为是为了你一生幸福着想,没想到却是让你这般恨我……”
“皇上对我关爱备至,后宫三千佳丽,他却独宠我一人,可是……可是我的心早已经给你了,如何再爱上他,对于他的爱我只有深深的感激……”
突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梵碧鸢从袖子里掏出把虎符,塞到他的手心里,缓缓的合上双眸,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温热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泛起晶莹的水珠,“宸哥哥,你……爱……过……我……吗……”
“我……”
宇文智宸一时哽咽,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皇后……鸢儿……我……”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她已经深深的合上双眸,流尽了今生最后一滴泪,已经再也听不见他的回答了。
梵碧鸢紧紧握的手,缓缓的滑落下去,她爱了他一生,恨了一生,痴了一生,怨了一生,正如她此时松开的手,带不走片刻的爱恨痴怨。
死亡对于她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宇文智宸拥着怀里的女子,似乎又看到那一片翻涌的花海,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轻轻流泻而下,嘴角挂着一抹吟吟的笑意,在对他遥遥招手。
“鸢儿……是宸哥哥对不起你……”
宇文智宸缓缓的抬眸,望着那一片乌沉沉的夜空,如同一副水墨画,偶尔闪过几道闪电,似乎随时会落下浓郁的墨汁一样,他的眸光里泛起一层薄雾,轻轻的合上双眸,把所有蠢蠢欲动的泪水,都给倔强的关闭起来。
——
月氏国,宫殿里……
灯火辉煌的宫殿里,四下一片狼藉,战败的消息一传回宫里,整个宫殿里像炸开锅的蚂蚱,宫女太监早已经逃的人影都没了。
大雄宝殿里静悄悄的,一阵风从窗口灌入,昏黄的烛光忽闪了一下,似乎随时都会熄灭,正如这片摇摇欲坠的何时,随时都会灭亡。
龙椅上,斜斜的靠着一个黄袍男子,下巴处蓄着一抹短短的胡渣,双眼涣散的望着门口处,喃喃自语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嘴角扶上一抹弧度,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众卿家平身。”
这时候,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了殿门外戛然而止,雕刻着精密秀美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走到最前头的是一个身披黑色铠甲的男子,一把七星龙吟剑悬挂于腰际,神情甚是平和,浑身透着不可侵犯的威武,所到之处令人莫敢直视。
李广,钟离,师杰一行人尾随其后,一前一后跟着踏进宫殿里,众人的目光纷纷落黄袍男子的身上。
宇文高峻立即正了正身子,正襟危坐在龙椅上,抚了抚两鬓的乌发,乍看之下似乎有了几分皇帝的模样,望着底下站着的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划开一抹阴冷的笑。
“好啊,好啊,真不愧是我月氏国的大将,六万大军也镇压不住你们”
宇文高峻重重一拍扶手处的龙头,细细的来回抚摸着,就像一个孩童对玩具恋恋不舍,深吸一口气道,“朕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但是朕并不是输给你宇文智宸!”
突然长身而立,眼裂睁大一圈,狠戾的目光,扫过大殿上的每一个人,厉声喝道,“朕……朕输给的是自己,妖怪就怪朕有眼无珠,养了你们这么一群犯上作乱的叛臣贼子……”
他还欲再开口说些什么,钟离上前几步,瞬间从腰际抽出长剑,直指对面的黄袍男子,高声喝道,“宇文高峻,别把所有的过错都扣到别人头上,你今日的失败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怨不得别人!”
宇文高峻被那闪着寒光的长剑,吓得登时怔在龙椅上,身子微微往后一缩,两只手竟不知该安放在何处,只觉心头一阵麻痹,舌头也变得艰涩起来。
宇文智宸望了一眼,如惊弓之鸟的皇帝,又转头望向钟离,“离儿,不得无礼,还不快退下!”
“皇兄,你何必待他如此好脸色,他三番五次要取你的性命,还派兵一路追杀我们,如果不是援军及时赶到,这会儿我们都给葬身泗水边了”
说到这里,钟离只觉得更加忿忿不平,冷哼了一生,眸光里尽是不屑,“宇文高峻,你之所以今日只怪你亲小人,远贤臣,终日不理朝政,导致民怨四起。我皇兄本不欲于你争皇位,是你自己听信奸妃所言,听信奸佞之臣所言,迫害我们这些忠心报国的臣子,我们造反也是你逼的!”
字字句句似是银针一样,根根刺在宇文高峻的心头上,以前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臣子,都是阿谀奉承,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此时只觉得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被一盆瓢泼大雨打在身上,冷得他骨头都在发颤。
“离儿!”
宇文智宸的脸上煞是不好看,李广一瞧便知对方是动真格了,赶忙上前一把拉过钟离,一手捂住她的嘴巴,退到后面去。
宇文智宸扬手一挥,温和道,“你们都先行退下吧,我跟皇兄还有话要讲”
众人会意躬身行礼便都退了下去,大门缓缓的合上,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二人。
宇文智宸欠身道,“皇上,离儿的话您别搁在心上,怪我把她给宠坏了,才会不分尊卑,敢对您出言不逊”
皇上?对方居然还称自己做皇上!
宇文高峻蔑然一笑,莫不是故意取笑于自己,敛了敛神色,冷冷道,“宇文智宸,这里就你我二人,又何必再惺惺作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依然是我的兄长,剥了皮,拆了骨,我们身上流的同样是宇文家族的血液,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宇文智宸从腰际取出七星龙吟剑,边说着边向朱漆方台上走去。
“宇……宇文智宸,你……你要做什么?”
宇文高峻脸色微微惨白了,不断往后缩去,直到后背抵在椅背上,一股寒凉瞬间侵蚀到每一根神经,不禁打了个激灵。
宇文智宸走到他的身旁停下脚步,双手捧着长剑,一手握住剑柄,缓缓把剑从剑鞘里抽出,银色的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光,倒映着他凌厉而深邃的双眸,“这把七星龙吟剑,是先祖当年征战南北时所用的佩剑,父皇后来赐予我,千叮万嘱,要保家国,除奸佞,安天下。”
宇文高峻眸光流转,隐隐记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当年他也曾想过当个好皇帝,然而自继位以来,身边的诱惑太多,渐渐地每天都是沉浸在靡靡之音中,也就忘了当年的雄心壮志,想到这里脸不禁羞愧难当。
“父皇,儿臣有愧于你!”
宇文高峻取过七星龙吟剑,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眼眶一热,眼眸泛上淡薄的朦胧,突然眼波流动似乎想起什么被遗忘的事情,话锋一转,分贝陡然升高,“鸢……鸢儿呢?她取了朕的虎符去了泗水,既然大军都回朝了,那……那她人呢?”
宇文智宸沉默着,龃龉着却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对方的默然,宇文高峻只觉得心头一窒,一股隐隐的不安油然而生,“鸢……鸢儿呢?”背心一阵寒凉,瞬间延伸至各个神经末梢,“你……你杀了她?你竟然下得了手杀她?”
说着一把扯过宇文智宸的衣襟,恶狠狠的盯着他,满腔的悲愤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宇文智宸用尽全身的力气喝道,眼眶里盈着晶莹的泪水,声音蓦然沉溺下去,“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呢,她是服毒自杀的,无药可解。”
宇文高峻只觉得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瘫软无力,一个趔趄瘫倒在地上,眼泪簌簌滚落下来,喃喃自语道,“朕知道她从来就没爱过朕,这三年来,无论我如何努力,朕都走不进她的心里,我知道她的心里只爱你,只有你……如果当年不是我跪求你把她让给我,或许……”
红烛静静的在烛台上燃烧着,朱红的泪滚落下来,仿佛宇文高峻此刻的心,只是伤了自己烧灼了自己。
第八十一章 梅花绣帕
宇文智宸轻声叹了口气,“她人都已经走了,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
“朕以为只要全心全意的付出,即使是铁树也会开花,可是……”
宇文高峻冷笑一声,笑容无力又无奈,话锋一转,双拳紧握成拳,似是在极力的抑制怒气,“为什么她的心里只有你,为什么满朝的大臣也只服你,为什么你处处要压制在朕的头上,为什么,为什么……”
宇文智宸望着这个向来寡言少语的男子,第一次看到对方言行如此失态,不禁感到愕然,一时也是愣住了。舒悫鹉琻
宇文高峻并不看他,胸膛一阵起伏不定,“既生了你宇文智宸,世上又何必再有宇文高峻。”
宇文高峻的生母富察氏乃是名门之后,宇文高峻又是长子,自出生以来便是众星捧月,自小没受过任何的挫折,导致他的性格娇纵而怯懦,继位以来更是无所建树,朝里的大臣都暗中拿他跟宇文智宸比较,亲兄弟渐渐也就形成了隔膜,而后竟成了怨恨。
宇文智宸低缓了声音,沉吟道,“我从来不曾要与你争些什么,却是你一再咄咄相逼,三番五次欲取我的性命而后快,否则我也不会……”
“或许……或许这就是宿命,我俩注定只能活一个……”
事到如今宇文高峻也不想再争些什么,登基这些年来只让他觉得身心疲惫,低声道,“鸢儿临终之前可有说些什么,可是捎了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
“鸢儿……”
宇文智宸皱了皱眉,迟疑着道,“鸢儿说能嫁给你,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
宇文高峻冷冰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垂眸细细地抚摸着七星龙吟剑,像是在抚摸着一个婴儿般,“你走吧,朕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宇文智宸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角划过一抹异色,默然的走出殿外,对着一旁的士兵道了声,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去,便转身离去。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鸢儿……”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又是“砰”的一声,是兵刃坠落地面发出的撞击声。
宇文智宸心头一窒,紧紧的握着手心,只觉眼角涩涩的,凉凉的,抬眸望向暗沉沉的天际,眼眶里噙着晶莹的泪光,却是倔强的不愿意让它掉落。
这些年来,宫里已经上演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在这朱墙壁影中,父子情,手足情不过是奢望,有的只是暗中谋算,赢者坐拥天下,败者都是同一个下场——死。
宇文智宸并不愿意处心积虑的争些什么,然而荣辱即是生死,当他明白到这一点,命运早已由不得他选择,一朝出生帝皇家,命运半点不由人。
这时候,一个士兵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对着黑衣铠甲的男子,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贝勒爷”
宇文智宸面上一冷,沉声道,“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士兵脸色有些难看,又似是惊吓过度,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回禀贝勒爷,皇后娘娘……娘娘她……”
鸢儿?人都已经过世了,这还能有什么事可值得慌张的?
宇文智宸眉头微微一蹙,“有事便说,作为一个军人,遇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士兵见抬眸望了他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属下刚才正要安置皇后娘娘的凤体,谁知……谁知刚一转身,就觉得身后拂过一阵阴风,再转身的时候,发现娘娘的尸身,竟然……竟然不见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士兵的脸色已经发白,身子微微发颤,宇文智宸瞧对方不似在撒谎,脸色也是微微一沉,默然半晌,只是挥一挥手,沉声道,“你且先下去吧!切记,此事关系重大,莫要对第三人提及,以免人心惶惶。”
士兵道了声“是”便转身退了下去。
“贝勒爷”
宇文智宸闻声转头望去,只见黎晰正疾步走过来,躬身道,“贝勒爷,既然贵国这边的事情已经得以解决,那在下也该告辞了。”
宇文智宸即刻道,“黎英雄一再搭救之恩,本王还未曾答谢,怎就如此匆忙离去,何不再多留几日,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
黎晰从容道,“月氏国可是个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