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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廉叹道:“我本来还指望着侄女的身份能升上一两级,如今可如何是好?”
吴氏冷笑道:“你还白日做梦呢!大房回来快小一年了,若是有心要提拔你还能等到今日?就拿美玉的婚事来说吧,那日若是大嫂不插言,美玉早等着嫁入侯爷府了,哪里还会许给什么张少爷。”
顾廉心里就厌烦那件事,此时吴氏又提起越发觉得不耐烦,连连说道:“那张家也算大户,手里也有好些个银子,美玉嫁过去也不亏,将来说不定也能帮衬下我们。”
吴氏这才撇嘴不说了,顾廉闷头坐了一回:一会想到李氏威胁着要拿他治罪一会又想到李氏要收三房银子,便信了吴氏所说的大房有意作践三房的话来,因此也下了拿着私产分家的决心,便和吴氏说道:“我父亲那支本来是败落的,当年穷困潦倒成那样也没见族里有一两个肯帮衬的,后来中了举人要进京赶考,家里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地居然也没人肯出路费花销的,还是岳父拿的银两。后来父亲考上了族里的人又一个两个巴结上来。要是我早就不理那些人了,亏得父亲还一味的出钱修祠堂修祖坟的,还拿钱供着族里的子弟念私塾。直到后面你管家,见这项开销太大,才把这一项给蠲了。顾家因为这笔债还是很看重吴家的,依我说,你赶紧请了岳母来,有吴家的人在这,族长也不敢把我们这么样。”
吴氏冷笑道:“可不是,我母亲还时常说:顾家能有今日,都是靠吴家才起来的。若我说,顾家这些银子都应该算吴家的,凭什么叫给姓李的来管。”说着就打发人去请自己母亲过来。
夫妻两个又闷头商量了一回,才叫丫头在小院子的厨房里做了饭菜来吃。直到过了一个半时辰上房才有丫头来回道:“老太太叫请三老爷呢。”吴氏冷笑道:“老太太把族长请来了?”小丫头低头回道:“回三太太:族长已用过茶饭,这会子叫三老爷过去说话呢。”吴氏道:“既然这么着,我也跟着过去瞅瞅罢。”小丫头一愣却没敢多话,只低了头跟在顾廉、吴氏后面去了上房。
李氏服侍老太太在暖阁里歇着,顾礼、顾仪两人陪着族长在外间坐着吃茶,顾廉和吴氏到了门口也不叫人通报,径自掀起了帘子,直愣愣地就闯了进去。顾礼等人见吴氏跟着过来不禁都楞了一下,族长反应过来先皱着眉头喝道:“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个脸面,见了人不回避也就罢了,怎么自己就这样进来了?”
吴氏此时没了顾忌,嘴里也就肆无忌惮起来:“这是我家院子,我怎么就不能进了。就算是大伯子小叔子都在屋里,那也是从小哥哥妹妹叫过来的,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族长见她不恭不敬眼里也没个人似的,便想起旧年克扣族里的事来,心里早就先恨了七八分。只是碍于自家脸面,不屑和一个妇道人家争吵,只咳了一声和顾廉道:“你母亲在里面屋子听着呢,你先叫你媳妇过去伺候罢。”顾廉听了只得让吴氏到里间去,吴氏本不想进去看老太太脸色,但着实又不好呆在外面,只得犹犹豫豫地进了里间屋子,见老太太躺着榻上也不理,只搬了凳子坐在门口支着耳朵听外面说话。
族长先骂顾廉一番,又说道:“你媳妇恶逆长辈、不睦兄弟、又多言多语四处谗言间离兄弟妯娌间情谊,管家期间又贪污官中钱财购买私宅,已构成七出之罪,今日你便休她出门罢。”
吴氏从里间清清楚楚听见族长的话,不禁气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要出去和他理论一番。老太太刚要拦她,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一个人,老太太只觉得耳熟,细一听才想起是她嫂子的声音。
吴母比顾老太太大上两岁,因她从小做过农活,有了年纪又不舍得吃太多鱼肉,身子骨不知比顾老太太强上多少。今日她一听女儿在婆家受了欺负,忙扶着小丫头坐车就赶到顾家来了。
吴母一进屋就听见族长说休了自己女儿的话,忙拽着她女儿冲着顾家族长骂道:“当日你们顾家穷的叮当响,还不是靠我们吴家出的钱才有了赶考的银两。如今你们富贵起来就忘了恩人,良心可是让狗吃了?算起来,这么些年你们也不知道从我闺女这拿走多少银子当义银,还拿钱去办学堂,转眼过河拆桥就想休了我们吴家的女儿,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族长气的涨红了老脸,指着吴母道:“顾家子孙拿银子供奉祖先交义银本就是族规,老太爷之前出银子叫族里子弟上学那是他的善心,和你们吴家有什么相干?后来你女儿管家后,不但上学银子不给了,就连维护祠堂都不肯出一文钱,族里人是看在仙去的老太爷的面上才不肯吵嚷的。”
吴母唾了一声骂道:“好不知羞耻的话。当日顾老太爷一贫如洗,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住的也是吴家送的陪嫁庄子,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吴家的银子?我看那些修祠堂的钱也都是吴家的银子。你们不说感恩也就罢了,还想休了我闺女,你也不怕臊红了你的老脸。”
老太太本来在里间躺着,听见她嫂子来就有些躺不住了,又见外面实在吵的厉害便勉强起来,颤颤巍巍地扶着李氏走了出去。
吴母瞧见老太太出来,当下就哭嚷道:“我女儿有什么不好,你只管骂就是,何苦找这些人来作践我姑娘?别人作践她也就罢了,你这个当姑母的,不说心疼侄女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下脚踩她?不仅让她嫂子欺负了她去,如今还任由这些人要休了她?当日你出嫁时候,吴家只怕你吃苦,拿了小半家产给你筹备嫁妆,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回报我们吴家,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老太太勉强笑道:“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进去和我吃茶罢?”
吴母一抹脸角冷笑道:“如今我闺女都快被休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吃茶?”
李氏见老太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扶着她到椅子上去坐了,吴母撇嘴说:“若是想休了我的女儿,你先把你当初从吴家拿走的那些钱还回来再说。”
老太太见她嫂子满嘴胡说,不禁气道:“我的嫁妆是我父亲给备的,与你有什么相干?当年你就看着我的嫁妆眼热,私下里也不知道在我哥哥跟前念叨了多少回,整日说我把家都搬空了。幸亏我哥哥实诚,不信你的话,要不然我们兄妹早生分了。”
吴母嘲讽道:“你哥哥就是个实诚傻子,只当她妹妹是好人,如今正是她这个好妹妹要把他女儿休出门,想叫他没脸面活世上。”
老太太听了不禁气道:“这些年来我哪天不把她当亲闺女一般看待?谁知她私藏财产也就罢了,还三日两日的就顶撞我一回。我今日被她气的吐血,她不说问一声,反而转头跑了,直到这时候我叫老三过来她才跟着过来,一进门也不说问我一声,只知道跳着脚骂街来着,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吴母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呢?你侄女早就和我说了,只说她病了这些日子,你不体贴她这些年管家的辛劳也就算了,还叫人去查她,非得把她攒的那点私房钱搬空才算罢休。依照我说,你们家这些银子除了顾家的就是吴家的,我满府里看着,也就我闺女有资格得了这银子。”
老太太还没等开口,族长就气得跳脚道:“顾老太爷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怎么是你们吴家的银子?再者说,这是我们顾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个外姓人开口?老三,你也瞧见你媳妇的德行了,还不赶紧写休书来?然后把私产交公。”
顾廉听了不禁暗忖:家里虽然私产不少,他却不晓得具体数目。算起来他满身上也不过只有五十两的银票而已,家里钱财都被吴氏攥在手里。吴氏在敛财之事上素来有些手段,再加上她当初的陪嫁银子,想来也有不少一笔。如今在家里受气还不如自立门户痛痛快快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老太太心里思索了一回,到底不好伤了娘家的脸面,但自己一时冲动请了族长来,叫他看到了家里的闹剧,倒不好就这样请了他回去,因此便说道:“吴家顾家结了两代亲,倒不好在我手里把关系搞僵硬了。依我看,老三媳妇把私产充公就行了,倒不用真的休了她。”
族长顾及老太太脸面,只得和顾廉道:“既然这么着,你就叫你媳妇把拿去的钱交回来也就罢了。你回去好好说她一番,我就不请家法了。”
众人满以为顾廉会应下来,谁知他只站着不言语,吴氏冷笑道:“既然都闹成这样,索性就撕破脸,谁也别装好人了。我是和你们过不下去了,今日族长在,正好把财产跟我们分一下,我们就此分家,以后各过各的。”
吴母听了忙点头道:“把你们家财产分成三份,一人领一份分家算了。”
族长怒道:“混账东西,你婆婆尚在,何有分家之理?老三,你这媳妇闹得家宅不宁,你还不休了她去?”
顾廉咳了一声,道:“我也赞成分家的。老宅我不要,折合成银子给我一份就是了。庄子我要城南那两个,家里的银两就按份子分就是了。”
老太太骂道:“不孝子,你可是要气死你老娘,白让我疼你这么多年了。”
顾廉抬眼看老太太道:“母亲若是真心疼儿子,今天就不会叫人闹这一出戏。儿子白叫人看了笑话,也没什么脸面了。母亲还当我是儿子,就多分我点银两也算不白疼我一场。”
老太太气道:“要是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说;想分银子,一文都没有。”
顾廉冷着脸道:“既然母亲不把我当儿子,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娘了。今日我便带一家子搬出府去。”
老太太听了当下喷出一口血来,往后一仰昏了过去,李氏连忙叫人大夫。族长见顾廉气晕了母亲,当场单场喝道:“顾廉忤逆父母、纵容妻子辱骂母亲,不孝不弟,理应出族,今后顾廉一支不许入祠。”
顾廉闻言不禁愣住。顾礼不忍,替他求情道:“若是他想搬出去就叫他出去好了,不许入祠这个惩罚是不是略过了些?”
族长冷脸道:“本想看在你父亲面上只训斥他一顿就也罢了,奈何他不仅听不进劝,还当众顶撞老母,说出不认生母这种不孝言论,再也容不得他放肆。”顾礼听见,只得罢了。吴氏赶紧拉了顾廉低声道:“赶紧收拾东西走罢,一会他们回过味来又抢过我们东西去。”顾廉听了也忘了被逐出家族这种重罚,急急忙忙和吴氏扶着吴母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族长见状不禁摇头叹道:“孽畜啊!”
李氏叫人打扫了院子送族长去休息,又叫人请大夫来医治老太太。采雪来报三房赶了车要出府,李氏想了一回道:“也不值什么,叫他们走罢。”采雪闻言便叫人传话到门房:只管放三房出府便是。
三房被赶出顾家,别人听说还罢,唯独孙氏高兴的不行,因老太太在病中,她也不好大肆庆祝,只单独在自己屋子里摆了一桌酒,领着屋里几个人高高兴兴闹了一回。
三房的闹剧就此收场,李氏刚清闲了几日顾山和紫嫣的婚期就定好了,李氏带孙氏专心筹备起顾山的婚事来,只等在过年前迎娶紫嫣进门。
顾山大婚(上)
老太太病了一个月才明白过来,听说三房一家子急急忙忙搬出了府,不禁拿衣角抹泪。李氏见状少不得劝她道:“三房那些银子并未让他们交回,若是仔细一些,也够他们一家活的了。”老太太叹道:“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个心。罢了,只当我没生养过这个孽畜罢。”
李氏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便说起顾山的婚事来,老太太听见长孙要娶媳妇,果然精神了不少,便问李氏过大礼准备的东西。李氏忙叫人取了礼单出来,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看了一回点头笑道:“这样也就罢了,什么时候送聘书去?”
李氏笑道:“之前本想年前娶媳妇过门,因老太太病着,又临近年下人多事忙的,此时成亲倒显得仓促了,因此便和夏府商议着把日子往后挪了一挪。前儿刚叫人算了日子,说来年二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正好可以下聘书,二月二十五可以过大礼,待三月初八便可迎娶媳妇过门了。”
老太太听了点头笑道:“既然这么着,我也替你操操心,把泉哥儿的婚事好好张罗一番。纵然我们家比不上别人家的排场,但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这事你只管放心去办,若是短了银子,只管来我找。”
李氏听了忙起身行了礼,又满面笑容地去说:“其实银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我从来没张罗过这样的事,就担心礼数规矩上错了步,老太太若是能帮忙指点一下,可是叫我省了大心了。”
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