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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北宋晏殊《山亭柳》里边的两句诗。
索额图常年练武练箭的主儿,眼尖,早一眼便瞧清楚了那上面的两句诗,便转脸瞧着卫珏,看她是个什么境况,索额图认定这两句诗很明确地表达了皇帝的意思,他想将她当成知音。
可索额图看清卫珏的表情,有些想笑,她那张脸,更呆了。
呆得就象她亚根儿不识字。
“皇上,奴婢拿扇子把这幅字儿给您扇干了。”说完,拿起旁边案台上放置的小团扇,慢慢儿地拨。
索额图觉得小宫女装得有些太过,参与选秀的秀女,哪一位不是五腹经伦?她在选为秀女之前,也是幸者库掌事姑姑,算是个识文断字儿的,这诗里的意思这般的明白,她还在那儿装傻,象是没看到。
屋子里又沉寂了下来,只听得见卫珏那拨扇子的声音,慢悠悠的,不紧不慢,手拿着扇子柄,也很稳,没半点儿慌乱,脸上一片平静,就象御前训练有素的当差宫婢。
她还真把她自己当成伺侯的宫婢了。
康熙把手里的笔放下,搁在笔架子上,搁得有点儿倾斜,那笔便滚进搁笔架子里,笔尖上溅出两滴墨汁,滴在手背上,使他的手背染上了两三点。
卫珏拨着手里的扇子,眼睛直盯着桌上了宣纸,眼睛珠子都不挪动一下。
索额图不得不又咳了两声。
卫珏抬起头来,一幅茫然无措的模样,索额图拿眼示意,卫珏朝康熙的手望去,恍然大悟,拿了他手边搁的绣花帕子给他擦墨汁……
索额图的咳声更大了。
第五十六章 就是不理你
康熙垂着眼眸,看不清半丝儿的表情。
索额图不得不出声:“小宫女,那帕子不是用来擦那个的……”他指了指案台边上挂着的白布巾子,“那才是。”
卫珏有些尴尬,忙一缩手,取回了那方丝帕,那绣有精美花纹的丝帕上已经染满了墨汁,她看着那墨汁,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康熙声音沉沉:“留着吧。”
卫珏垂目道:“奴婢洗干净熨好了,再送回来。”
听了这话,索额图眼观心,心观鼻地站着,心底有些感慨:皇上啊皇上,你得挑明白了说,这送手帕之类的,还是块不干净的手帕……您还不明白,您不挑明白,她就会继续给您装糊涂,还会继续在底下挑事儿……他又有些惆怅,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皇帝他不好意思?
皇帝也才是位十多岁的少年啊。
索额图决定要当一个识趣的臣子,于是道:“皇上,臣忽然间想起,臣还有些事儿没办,臣去一趟。”
康熙瞧了他一眼,他忙往门外边走去,守在门口不动了。
卫珏把手帕揉成一团,团好,放进掌心,脸上维持着愧疚而怯怯的表情,象是那初进宫的宫女,要多忐忑就有多忐忑,头一回被派来伺侯主子,生怕犯了错儿。
可她对待那手帕的行为和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一致,那可是皇帝赐的东西!
屋子里静默了下来,卫珏半垂着头,继续盯着脚尖子。
她象块岩石一般站着,看上去象块石头,怎么点也不透,心里边却通透着呢,康熙忽尔笑了:“朕的眼皮子底下,是容不得沙子的,偏偏有些人就要给朕揉些沙子进去,你且说说,朕拿这人该怎么办?”
卫珏垂了头:“奴婢不懂这些国家大事。”
沉默,好一阵沉默,隔了许久,卫珏才听见头顶传来声音:“是么?不懂?”他又笑了,轻轻的,“隔个几日,你便会懂了,朕且劝你一句,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如果失望了,也别太过放在心上。”
卫珏心底一突,垂了头道:“奴婢明白了。”
康熙道:“下去吧。”
卫珏行礼,慢慢地退下,退回门口,才垂了头往门外走,出了那扇门,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可那口气还没吁完,便听见索额图道:“小宫女,我劝你还是别做那么多无谓之事了,皇上所想,你还不明白?”
卫珏双眼直盯盯直视着他,呆呆地:“明白啊。”
索额图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卫珏道:“索大人这句话,奴婢倒有些不明白了。”
索额图挥了挥手:“去吧,隔过几ri你就明白了。”
卫珏心底又是一跳,走了老远,才把心跳缓缓地静了下来,出宫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她心底再次给自己打气……太皇太后瞧不上的人,皇帝怎么想留,怕也留不下来,想到此,卫珏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加快脚步往前走,不经意地,摸到了袖子里的丝帕,上好的江绸细细地绣着龙纹,却一点儿也不扎手,柔软细致,心道,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难道还真把它洗干净了,送回给他?
隔个几日,就出宫了,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卫珏看着小径旁的池塘,很想把那丝帕包块石头丢了进去,可她到底没敢,在荷塘边站了良久,才慢慢地走了回去。
……
终于到了阅看之日,也是选秀的初选,初选阅看之后,要再经过一次复选才能算是真正的选中,封妃封嫔,留于宫中。
这一日,卫珏和其它秀女一样,早早地起来,由素环与素钗率了几名宫婢给她打扮,在穿着衣饰之上,卫珏一向没什么主见,任由素环与素钗做主,两人倒是尽心尽力,挑选着搭配那件粉色长袍的首饰,两把头已然梳好,只要配上耳环首饰,便大功告成。
素环拿起桌上的簪子在卫珏头上比对:“小主,您瞧瞧,是这根珠宝半翅蝶簪好,还是这根点翠花簪更衬粉色长袍?”
卫珏却拿起桌上另一根金镶翠蝶碧玺花蝠簪,道:“你那两件式样太过简单,今日可是大日子,自然打扮得要出挑些才行。”
卫珏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簪子cha在头上,左看右看,只见那簪子上镶满了珠翠,式样自是繁花凑锦,戴在她的头上,倒是平添了几分贵气。
素钗见了,小心提醒:“小主,这根簪贵气倒是贵气,但您的衣裳为粉色……”
卫珏道:“可不正好?身上穿的喜气,头上戴的也要喜气,这才相得益彰。”
素环在她身后直撇嘴,把心底的鄙夷压进了肚子里,心道到底是宫里面奴婢出身,居然把自己打扮成这幅乡绅土豪女儿的模样,还真以为把所有的好东西全堆砌在身上,人家就会看高你一线?
今日阅看,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了,明白这卫珏定不会被选上,便不再做手脚,倒是尽心尽力帮她打扮……虽然不被选上,也给众人留个好映象不是?
可这卫珏,却把好心当驴肝肺了,也罢,她要出丑,便由得她罢。
素环忽然间有些可怜她……自以为飞上了高枝儿,可哪里知道,那高枝儿要攀得牢才行,如若不然,一下子跌了下来,会摔得更惨。
素环道:“小主,您说得没错,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要穿得喜气些才行,您看看这耳饰,也挑这幅金镶珠碧玺的?”
卫珏点了点头,拿赞赏的目光朝她望着:“素环,咱们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不知怎么的,我却感觉,咱们越来越合拍了。”
素环嫣然地笑,把那幅耳环细心地给卫珏戴上:“小主,在这宫里,奴婢伺侍过许多主子,您却是最亲善的,奴婢在这儿预祝小主参选成功,成为主子,奴婢可以继续伺侯您。”
卫珏笑得越发和蔼,见素钗一声不出,便道:“素钗,你说呢,我这身打扮,能否艳压群芳?”
第五十七章 金灿灿的装扮
素钗默默地把外袍拿了过来,只道:“小主说好,那自然是好的。”
卫珏心想,这素钗倒有几分厚道,不跟着素环把黑的说成白的。
说话间,卫珏便打扮好了,搭着素环的手往外走,由她们送至外边,便由听从嬷嬷指示,独自前行,一路之上,各院的秀女都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汇成一条长队,缓缓往前。
因是初选,并没有规定要穿宫里配备的服饰,因此,便只见到处花团锦凑,灿烂耀眼。
“珏姐姐,珏姐姐……”
卫珏听见低唤,回过头去,便见着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从后边赶了来,来到她的近旁,安佳怡瞧了瞧卫珏的装扮,眼底全是不贊同之色:“珏妹妹,你这装扮,也太过了一些。”
安佳怡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头上配同色首饰,那首饰的颜色却是渐次加深,温润有光,眼见着价值不菲,却将她衬得如出水芙蓉一般,清雅美丽。
卫珏笑了笑,并不作答。
赫舍里丽儿装扮得既不太过出挑,但也不惹人非议,中规中矩,她张大眼上下打量了卫珏一眼,道:“是啊,珏姐姐,你这头上金灿灿的,乍一看,可真晃眼。”
卫珏道:“我倒不觉得,今日穿得金灿灿之人,可不止我一人。”
赫舍里丽儿却有些明白了,道:“珏姐姐,你这是赶着让人讨厌?”
卫珏笑了:“丽儿妹妹日后或许还要和宫里边的人打交道的,自不能做得太过份,我却没有什么关系,也许隔几日出去之后,便和宫里再无交集,过些日子,他们或许连记都不会记起我来了。”
赫舍里丽儿明白卫珏是在将太皇太后心底的厌恶引至她自己身上,不由握住了卫珏的手:“珏姐姐,只是太委屈你了。”
卫珏反握住她的:“丽儿妹妹,这有什么委屈的,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赫舍里丽儿半垂了头:“珏姐姐,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想被选中么?”
卫珏又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怅惘,那种怅惘让卫珏心惊胆颤。
“丽儿妹妹,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我只想着平平安安出宫,不出什么差错便好。”卫珏道。
赫舍里丽儿抚着她的手,脸上露了丝苦意:“珏姐姐,你一直没有问我,为什么不想参选……”
卫珏截住了她的话:“丽儿妹妹,你是尊贵之人,而我,只是斗门小户出身,日后怕是再也难以相见,就把你的秘密留在你自己心底,岂不是好?”
她可不想趟这个混水,再和这豪门贵女扯上关系,她知道自己的地位与身份,除了被太皇太后挑中选秀的这些日子,能同住一个院子之外的情份之外,日后,便再也没有可能相见,而她被挑中成为侯选秀女,也是那在上位者突发奇想,也既脑筋短路所造成的,当一切走上正轨之后,她与赫舍里丽儿就如走在两条不同的道路之上,会越离越远。
再者,她也是个惜命之人,这些豪门秘闻听在耳里,哪能不有几分危险?
她甚至想着,出宫之后,尽快离开京城,让赫舍里丽儿再也不感觉她是个威胁,那么,她才会真正地脱了身了。
温情脉脉,对她而言,已经太过奢耻,她的人生,负担不了这些。
赫舍里丽儿一怔,眉眼之间有些失落:“姐姐此时便想着,咱们日后再不相见么?”
卫珏也是一怔,她见惯了虚诈伪作,却头一次感觉到赫舍里丽儿对她真切的依赖,她垂了头:“能见着的时侯,自然能见。”
赫舍里丽儿便又高兴了起来,拍着手道:“不错,咱们定会再见着的。”
安佳怡也静静伸了手来,覆在两人的手背上:“咱们姐妹三人,一定会常相见。”
因没有宫婢跟着,三人并排而行,别走别聊,其它的秀女性格相投的,也如她们一般,几人汇成一个小小的队伍,逶迤而行。
三人正走着,便听后边传来喧吵,和其它秀女的低声细语不同,那声音却很有几分轻脆悦耳。
三人对望了一眼,都没有朝身后望,因她们都听得出来,那是瓜尔佳凌月的声音。
她们继续慢慢地走着,卫珏穿不惯花盆底子鞋,因此,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便一左右地就着她,以免她跌了,好扶着些。
只听得身后踏踏踏直响,瓜尔佳凌月却赶了上来,边走边招呼:“丽儿妹妹,丽儿妹妹,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她声音娇俏,微微有些鼻音,在一众默默而行的秀女当中显得突呜,在前面领头的嬷嬷回头望了望,却又把头转了去,并不指责。
瓜尔佳凌月紧走几步,赶了上来,责怪道:“咱们一个院子的,你们倒好,自个儿走了,也不等我。”
赫舍里丽儿似笑非笑:“等着月姐姐的人大把,何必添上我们?”
瓜尔佳凌月道:“可只有咱们在一个院子里。”
她侧过头去,看了看卫珏,掩着嘴笑:“珏妹妹,你真儿个打扮可真贵气,平日里倒看不出来。”
瓜尔佳凌月这一掩嘴,牡丹镶边的袖口便露出截欺霜胜玉的玉腕来,腕间戴了一只碧绿的镯子,更衬得她肤色如玉,她今日穿的是淡紫色长袍,外边罩了件淡蓝色坎肩,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