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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福脸上闪过丝狠毒,笑道:“烈的人,可不正对我的胃口?无论多烈的烈马,我都能让她变成绕指柔!她落到我的手里,自有人会急着救她,如此一来,咱家主子便有了借口,到时侯,咱们立下大功,鳌中堂不会忘了替他老人家立功的人的!”
李德贵唯唯诺诺,心底没有半分对卫珏的歉疚,道:“还是别闹出人命来的好,要不,我叫人使些药物?”
魏长福脸色鄙夷,眼睛斜睨着他:“李公公,你作事老这么畏首畏尾怎么行,人弄得昏沉沉的,跟具尸体有什么区别?我可没这兴致。”
他越说,眼底便越发发出光来,鼻孔呼呼作响,满脸兴奋之色,他从小便是一个包衣奴才,他是知道的,永远只能是人家的奴才,所以,在瓜尔佳氏那么一大家的奴才当中,他尽了全力往上爬,终于获得鳌拜的亲睐,让他进入皇宫护卫营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底的期望,他也期望坐在那高呼后拥的銮轿之中,被万人景仰,人人称羡,而不是从一生下来,就是贵人们的家生子,是别人的奴才,那样的场景,他不能得到了,那么,皇帝的女人,既使是幸者库罪奴,让他能一试滋味,便比喝什么样的烈酒都让人热血沸腾!
李德贵陪着小心:“那是,那是,那杂家便在这里祝魏参领得偿所愿?”
魏长福脸色平静了一些,“美人么,倒是次要的,最紧要的,是帮鳌中堂办好差事,你说呢,李公公?”
“不错,你说得没错,这卫氏么,杂家倒是调查过了,她经常悄悄把银钱进往宫外,和宫外那家也有些关系,但她做得隐秘,其它什么,倒没查出来。”
魏长福道:“她姓卫,便够了,当年她父亲是罪臣,她的家里人,都要发配边疆的,收留罪臣之子,哪怕他是天子近臣,也要看咱们家主子答不答应!”
李德贵知道,这便牵涉到皇帝与其亲信之间的密闻了,他现在虽然在竭力找寻准方向,但这些皇亲贵族之间的利害关系,却不是他能明参与讨论的,所以,他只唯唯诺诺,面带微笑听着。
魏长福看了他一眼,心底明白他的想法,鄙夷之色更深,道:“李公公,您怕些什么呢?做人么,最要紧的,便是别摇摆不定,咱家主家最恨的,便是那摇摆不定之人,你可要想得清楚明白了!”
李德贵一谨,额头便出了层细汗,忙道:“哪里会,哪里会,魏参领说得没错,您知道么,这卫珏么,初一进宫,验身嬷嬷便查得清楚,她啊,不但肌肤如雪,而且体带异香,若有若无,夏如冰玉,冬如香炉,魏大人,您可有福了。”
魏长福一听,便将刚刚的猜疑抛到脑后,咽了口唾沫,低声笑了起来:“李公公,只可惜,您已不能人事,要不然,我可真有些替皇帝担心。”
李德贵暗自咒骂,脸上却笑意不改:“杂家祝魏大人心想事成,只要您得了手,她深知其中厉害,定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大人,大人再稍使手段,定会将助鳌中堂一臂之力。”
第十二章 生死
魏长福道:“那人生于高门广厦,满门清贵,又一心忠于皇上,极难找寻出他的错处来,他与卫珏有些联系,却是他唯一的失误了,但此事如若把握不好,还是会功亏一篑……”
李德贵知道如此讨论下去,又牵涉到了朝廷之中皇帝与臣子的尔虞我诈,生死相斗,他现如今最不想的事,就是卷进这里边,说到底,他还是内务府的总管,是皇帝的官儿,虽然利字当前之时,投靠了他人,但在心底,他却还是把自己当成皇宫之人。
他见魏长福死盯着他,勉强笑了笑:“魏大人所说的,便是纳兰xing德?”
魏长福道:“李公公终于说了出来了,我还以为李公公装糊涂要装到什么时侯呢,李公公也知道,他和皇帝一起长大,时常出入宫廷,已成皇上的左膀右臂,最近一段时间,更是教了不少坏规矩给皇帝,中堂大人正在烦心此事呢。”
李德贵见他一口一个皇帝,语气之中全无敬意,心底忐忑不安,只得唯唯喏喏。
什么内务府总管,在我的面前,还不是一样得伏低作小?魏长福心底冷笑,就象在鳌中堂的面前,就算出生皇族,身为真命天子,也只能任由他夺了手里玉玺,盖上奏折,任由他在朝堂之上喝斥朝臣,真不知道这天下,是爱觉新罗。康熙的天下,还是瓜尔佳氏。鳌拜的天下!
托了鳌中堂的福,他魏长福才能以包衣奴才的身份执掌包衣营,成了拱卫皇宫的包衣营护卫参领,皇帝,皇帝算得了什么?
魏长福又在李德贵面前训了许久的话,这才离去。
他一走,李德贵便收了脸上那唯唯喏喏的笑脸,脸色沉了下来,他一抬头,见门外有人影闪过,利声喝道:“小李子,还不快进来!”
小李子从门外闪进,脸上原有些笑意的,见他沉着脸,马上把笑意收了,脸色也变沉重,弯腰弓背:“干爹,这魏大人真把咱们内务府当成他自家的了?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一边说着,一边殷勤上前,替他捶打揉捏着大腿。
李德贵脸上怒气暗隐,微闭了眼,享受着小李子的锤打,“能有什么办法?他是鳌中堂的家生奴才,代表着鳌中堂,如今朝局又是这样,外边显贵的臣子都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何况咱们?小李子,咱们要夹着尾巴做人啊。”
小李子一双巧手在他身上敲击叩打,打得他极为舒服,“干爹,我只是替你不值,他魏长福算什么?他是臣子的奴才,而您,是皇上的总管,怎么着,也比他高上一级,凭什么他在你面前指手划脚?”
李德贵道:“小李子,你干爹我,是皇上的奴才没错,可谁叫皇上不争气呢?皇上在朝堂上被人欺侮,他的奴才在宫里头,便只有被别人的奴才欺侮的份。”
小李子脸上带了笑意,乖巧地道:“幸好小的跟着干爹您,怎么都不会被欺侮了去。”
李德贵听了他的话,心底积聚的那股怒气慢慢消散了一些,脸上露出丝笑容:“还是你知情懂趣,懂得哄干爹开心,不枉我收了你做干儿子。”
小李子的手更为卖力的揉捏,低声道:“如果不是干爹收留了我,我还在幸者库做那秽差,永远不能翻身呢,哪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干爹,您就是小李子的天和地,小李子这一世便跟着你了。”
李德贵听得心中舒服之极,伸过手去,抚了抚小李子的头,眼底露出几分笑意:“你这个兔崽子,嘴巴还是这么甜。”
他被小李子拿捏着身上的穴道,慢慢困倦了起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小李子见他睡意颇浓,见塌后边的窗子没有关牢,用手试了试风,站起身来,慢慢地替他关上了窗,又怕他身子着凉,拿了衣架上搭着的披风,给他盖在身上。
他做这些的时侯,手脚尽量放轻,尽是一丝儿声音都没有。
小李子做完这些,正想离开,哪知李德贵却醒了,直直坐起身子:“小李子,那八宝丸,还有吗?”
小李子回过头来,脸色有些着急,急步走至李德贵身边,责怪道:“干爹,您瞧瞧您,好不容易睡着了,怎么又醒了?”
李德贵瞧了瞧身上的衣披,脸上露出几分慈和来:“好孩子,干爹没白痛你。”
“这是小的应当做的,干爹在外受了气,小李子不能替干爹受气,只有好好儿照顾干爹,让您别气坏了身子。”小李子略有些腼腆地垂下头去,“干爹,您放心,八宝丸我正叫人加紧配着呢,那药材虽然难寻,但有小李子在,怎么也会帮您配齐。”
李德贵点了点头:“这种秘方的药材,的确难以寻找一些,也幸亏有你,千方百计地替我寻了来。”
小李子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依赖慕羡,低声道:“干爹,您的身子,便是小李子的身子,只有您好了,小李子才能好。”
李德贵原就是个性格阴冷之人,一切皆以自己利益为先,他手段狠毒,于事于人皆是利用殆尽,当初收小李子为干儿子,也没有存什么好心,但小李子做事勤谨,一切以他为先,对他更是乖觉顺从,加上头脑灵活,把他伺侯得舒舒服服的,他心底对他倒也有了几分感情,听了这句,脸上慈和更添:“好孩子,干爹不会待你的,吃了那八宝丸,杂家的精力倒真是充足了不少。”
小李子道:“您哪止精力充足不少,您瞧瞧,您脸上的皱纹都少了不少呢。”
李德贵听得高兴,哈哈笑着接过小李子递过来的镜子,照了照:“倒真是的。”
小李子道:“干爹,你还要什么药,尽管问我要,我都能给您配齐了!”
李德贵倒是想起一事,皱了皱眉,道:“还真要配些药才行,以免当晚出事。”
小李子道:“您指的是魏大人那件事?”
“不错,卫珏这个女人,你是知道的,很有几分手段,xing子是那种闷声不哼的,但烈着呢,到时侯可别弄出人命来,她在太皇太后皇帝那儿露了面,被他们记挂着呢。”
第十三章 坏水儿
小李子道:“哼,便宜了魏长福这个匹夫。”他笑了笑又道,“您放心,我懂得拿捏分寸的,保管能如了魏长福的意,又能让卫珏那女人使不出全劲儿来。”
他一边谄媚地笑着,眼底眉梢全是坏水儿,看得李德贵大投胃口,拍着他的肩膀:“你这小子,真懂我的心。”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德贵便有些困了,重睡到榻上,任由小李子揉捏,揉着揉着,便睡着了去,小李子帮他盖上被子,自去配药不提。
………
四籁俱静,夜色沉沉,只有三两点星星挂在半空当中,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殿也蒙上了层灰色,没有了那层光辉灿烂。
“你还记得我们初进幸者库时,所发的誓言么?”
如鬼魅一般,站在假山侧边的人影缓缓地转过身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清丽端华,却正是卫珏。
她望着那个端立于假山边,仰望天际的那个男人的身影,轻声问道。
“当然记得,我一点儿也没敢忘。”
“我还以为你全然忘记了呢,小李子……”卫珏缓缓地笑。
那身影转了过来,一袭太监服饰,眉目清秀,可不正是在李德贵面前趋躬屈膝的小李子。
“别叫我这个名字!”小李子厌恶地道,“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感觉恶心!”
他脸上,再也没了在李德贵面前那般伏小作低的模样,脸上带了些清冷和凌利,竟如出鞘的宝剑。
“行,名字么,只不过是个名号,姓什么,你还不都是你?”卫珏淡淡地道,“是那位获罪的严世风御医之子严华章,也是幸者库的罪奴!我只希望你没有忘记,没有忘记你的身份!”
卫珏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想确定他的眼底可否有一丝一豪的犹豫,只要有一丝一豪的犹豫,那么,她这个盟友,便要放弃了。
可她没有看见。
“你放心……”严华章眼睛一眨不眨,全是坚定,“我没有忘记,什么都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死在这园子里的秋儿,也没有忘记我的父亲是怎么获罪!”
一年之前,严华章与卫珏是同一批充入幸者库为罪奴的人,同属获罪官宦之家的子女,而与他们一起入罪的,还有秋儿,严华章的表妹,也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长得娇美无比,可他护不住她,她性格柔弱,温顺善良,一进入幸者库,便不断地生病,到了未了,被李德贵以避病为由移出了幸者库的院子,可她再也没能回来,抬回来的,只是她的尸首,遍体鳞伤的尸首,尸首上布满了青紫的手印,她被李德贵派往太后的寿安宫,后又被赐给寿安宫大总管为对食,她死的时侯,眼睛始终没有闭合过,他怎么替她合拢,都不能使她的眼睛闭上。
从那一日开始,他便发誓,他要替她报仇。
可他没有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甚至不能明目张胆地吊唁秋儿,这个时侯,卫珏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告诉他:“这个世界,眼泪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同情你,只有你比别人狠,才能够生存!”
那个时侯,她是幸者库一批罪奴当中脾气最差,最不得人心之人,她欺压弱小,抢夺其它罪奴的食物衣服,又谄颜媚上,极力巴结李德贵,和秋儿的善良温和完全相反,是他最看不起的人。
但只有她,在傍晚他偷偷流泪时,跟他说了这些话。
她告诉他:“你不想落得象她一样的下场,便要变成象他们一样的人!”
那一晚月色清凉,他看清她眼底奔涌不息的愤怒和哀伤,忽地明白,她的所言所行,全披上一层外衣,用来保护她自己。
如若不然,她的下场,就会和秋儿一样。
那一晚,他们结成了同盟,她,为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