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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然,她的下场,就会和秋儿一样。
那一晚,他们结成了同盟,她,为了生存下去,而他,为了替秋儿讨回公道。
一年过去了,他成了他最恨的李德贵身边最受宠爱的贴身太监,而她,做了掌事姑姑,却又被打回原形。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伸手过去,替她摘下鬓边挂着的落叶:“卫珏,一年时间到了,你看,我们的愿望能达到么?”
卫珏婉尔一笑,清丽端华,“你看呢?”
“你对李德贵言听计从,又利用贪钱这个弱点让他掌控住你,选秀之时,四处贿赂,cha手秀女之事,引得太皇太后与皇帝对幸者库注目,毕竟,无论你怎么贪,如果cha手选秀,企图混乱皇室血脉,都是大罪。”
“如果不这样,太皇太后与皇帝又怎么能注意到幸者库?进而怀疑内务府,你再略略透露些消息,便让李德贵和鳌拜扯上了联系,李德贵只会以为我给他添了麻烦,哪会知道我是故意为之?”卫珏笑容清冷,在月光下一双眼眸如冰玉一般。
小李子眼底全是恨意,脸色有些狰狞,“不错,我们虽然收拾不了他,但自有人来收拾他。”
卫珏缓缓地笑了,脸色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她的眼眸也浮起了些残忍,“cha手选秀之事,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但是,和外臣勾结,况且这外臣已有了对皇室大不恭之心,那可是稍不留意便要殊灭九族之罪。”
小李子叹道:“我现在才明白,在你的面前,我才是那一无所知的小儿。”
他看着她,她的容颜在月光照射之下,如缓缓开放的昙花,娇媚而柔弱,她和那小皇帝同岁,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能看透朝势,步步为营,在鳌拜堂前咆哮朝臣,逼迫皇帝,君臣势同水火之事传至后宫之时,她便定下了这样的计策。
当年,秋儿死时,她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的一番话,他以为那只是笑谈儿戏,只是为了安慰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话语,也会有成功的一天。
她告诉他,他会替秋儿报仇,只要他愿意!
卫珏笑了,瑰丽的眼眸微微眯起:“我说过,我们会得偿所愿,而他们,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只是如此,差点让你自己折了进去。”小李子道,“看来,太皇太后和皇帝,倒不是无所作为之人。”
卫珏垂了眼眸:“他们的确不是无所作为之人,而是智绝天下的皇家,可越是这样的人,越发将局势看得清楚,越发不会把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性命看在眼底,因为,他们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蓄劲后发。”
小李子笑了:“如此说来,你的那句笑言……称皇上为儿皇帝……是你的真心话?”
第十四章 冤怒
卫珏抬起头来,望着远方那轮清冷月光:“他的伏小作低,和你一样,都等着最后一击,只可惜,我的父亲,却等不到了。”
风吹过树叶,风声索索,四周围的夜色越发沉了起来,挂在不远处檐角的那盏气死风灯一下子熄灭,把久有的余光带走,使四周围宫殿更沉地沉入黑暗之中。
小李子从卫珏侧着的脸,那半垂的眼眸当真,又看清了那沉重的悲伤与愤怒,他无言以对,只能陪她默默地站着。
他们在这宫里都再没了亲人,相互依靠的只有对方而已,为了生存,他们已将自己变成了连自己都最讨厌的人,既如此,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小李子,这是他拜李德贵为干爹的时侯,他替自己改的名字,严华章这个名字,他只能在睡梦中记起,记起来的时侯,满身都是冷汗。
如果他那一身风骨的父亲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会气得从坟墓里跳了起来吧?
可那又怎么样?
正如卫珏所说,能护得住家人,能生存了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再也不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在他面前咽下气去,却无能为力。
秋儿,秋儿,他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眼眸,她死的时侯,原本温顺的眼中聚集的全是冤怒。
卫珏知道他的想什么,伸出手去,拍了拍小李子的手背,道:“李德贵近些日子,可还安好?”
他吸了一口气,道:“李德贵今年初春之时,得了一场风寒,痰多且稀,畏冷,原是一场小病,可他本就惜命,请了三四个御医来替他看诊,御医看病,一向平和中正,不敢下猛药,只徐徐图之,因此,他那风寒拖延了好几日不好,便大发雷霆,我便劝他以民间方法试之,饮用姜汤,用棉被包裹发汗,不医而愈,只是病后体虚,我便奉上了八宝丸,他略略试吃了一丸,便精神大好,从此之后,便离不开那东西了。”
卫珏笑了笑,“李德贵生就多疑,怎么会这么相信你?”
“那是自然,他使了手下一名小太监,用了凉水泼在身上,冻了一夜,使其也染上风寒之病,后用我的法子治好风寒,试吃那八宝丸,没有异样,这才自己吃了入肚……”
“别人吃了好的东西,到了他的肚子里,便不一定好,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
小李子也笑了,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竟使他的脸现出夺目清华,“这个道理他懂的,只是,他忍不住罢了。”
卫珏抬头望着从乌云之中隐隐现出的那轮明月,缓缓道:“不错,有些东西,如人心一般,可毒入心骨,仿如砒霜,可同时,也能给人带来美妙之极的感受,往往使人忘却了它的不好。”
小李子道:“他一旦感觉到了那物的美妙,哪里还会找人仔细察验?”
卫珏点了点头,垂了头,轻声道:“咱们只等着那一日了。”
打更声起,响了四声,小李子道:“我要回去了,你且小心一些,别让身边那位看出什么来。”
卫珏脸上现了丝讥讽:“她只以为自己已重获我的信任,每日里得意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怀疑?”
“说起来翠蝶比那素玉更为可恶,翠蝶是处心积虑,而素玉,不过被形势所迫。”
“华章,在我的眼底,她们没什么区别的,除了秋儿,她才是这世上最良善之人,只可惜,良善之人,在这里都活不长,剩下的,只有我们这些如恶鬼般在人世抢食的人了。”卫珏轻声叹息。
小李子眼泪差点儿夺框而出,他知道卫珏不喜欢他流泪,抬起头来,生生把眼泪bi了回去,向她道:“只可惜,秋儿到死都不明白,而我,却明白得太迟了。”
他匆匆向她拱了拱手,转过头去,转身离开。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卫珏看清了他眼角流下的泪,晶莹如珠玉般滚落,她轻轻地道:“你还能流泪,还有所期盼,可我,却连泪都流不出来了,十岁之时,便已把眼泪流尽,便向自己发誓,从此之后,再也不流泪了。”
她将披风帽子盖上了头顶,沿石子小路往回走,宵禁的时间早过了,除了巡逻皇宫护卫一队队地走过,再没有其它人,可他们不会来这里,最低等的罪奴呆的住处,皇宫里最幸苦的劳作之处。
不远处是繁华似锦的皇宫琉璃瓦顶,既使在深夜,也有华丽的宫灯照着,不比这里,处处漆黑一片,空气中飘荡着皂角的味道,到处挂着永远洗不完的华丽衣服,她们永远都不可能穿上身。
卫珏向前走着,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青石板地面作响,忽地,她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凄凄婉婉地从高墙那边传来,那是一首楚天谣,笛声中仿佛带了无数的心事,却隐隐含了不平之气。
这是宫里头受了欺侮的小太监夜里睡不着了,才出来吹笛的吧?
想当初,她原也是父母护如明珠的女儿,五岁便学琴读诗,下棋更是连父亲都不是敌手,可这一些,已经多长时间不曾记起了?幸者库的人都只记得她卫珏钻进钱眼里的样子吧?
卫珏站在墙边,正巧身边有竹,便摘下一片竹叶,以叶为笛,和着那笛声吹奏起来,那笛声停了停,仿佛有些意外竟有人相和,但转瞬之间,便又奏起,和着卫珏的竹叶之声,两道乐声温柔婉转,互缠互绕,竟然和谐得如糖融于水中。
许久没有碰这乐器了,卫珏被那笛声弄得兴致大起,一曲《楚天谣》奏完,她便奏《云宫》,只可惜那《云宫》音调太高,她手里只有竹叶,一不小心便弄破了,她这才意犹未尽,丢了手里的竹叶,转身向住处走去。
可没走十几步,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心底一惊,警意顿生,不假思索地便躲到了假山后边,藏得严实了,这才敢把头伸了出来,朝外望。
气死风灯照射之下,卫珏又看清了那位脸孔圆圆的小太监……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穿太监服,穿着一身五品侍卫服饰,脸色冷俊,弯弯的眉毛像两把弯刀,四周围打量着:“是什么人在这里吹笛,还不快出来!”
第十五章 不期而遇
卫珏暗叫不好,把头更深地埋进了草丛之中。
她又听到了那个清朗而好听的声音:“索额图,找到了吗?”
“没有呢,皇上,这等地方,还有懂得乐理的,真当奇了。”索额图道。
“她的笛声满含不平之气,却平和中正,两种看似不可能的情绪,却能揉和于一起,是怎么样的际遇,才会使她有这样的感触?”康熙声音低低的,“就象朕一样,抱怨老天爷的不公,还不如自求多福。”
索额图挠了挠头:“皇上,臣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人不出来,定是走了吧,要不咱们回去吧,出来久了,太皇太后又该担心了。”
衣服划过草丛索索地响,他们的裤腿儿就在卫珏的前边,卫珏一时间也冒出过许多下作的念头,比如直接走了出去,来个不期而遇,从此攀上贵人什么的,宫里的妃嫔利用巧遇的一下子飞上枝头的事儿她听过不少,但她一想及他那张悲喜不动声色的脸;想及自己刚刚才因为‘儿皇帝’之言而获罪,她便把刚刚的念头打消得干干净净,他不是好糊弄的人,她一清二楚,一不小心的,就会把自己的小命儿给糊弄没了,她一想及此,就把身子藏得更严实了一些。
她已然丢弃了风骨,不想把小命儿也丢弃在一时的头脑发热之上。
一首曲子而已,改不了她父亲的罪,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反倒会因为她的出现,让康熙又想起她前面才犯下的罪来,指不定老帐新帐一起来算。
所谓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更何况对着的是这位她摸不清脾xing的帝王?
可他们没有走,厚底靴子在她前边踱来踱去,踱来踱去,只差没趴开草丛看了。
“索额图,听闻你最近弄了条细犬回来?还带到皇宫来了?”康熙道。
“是啊,这不正想给皇上瞅瞅呢,我那条狗的品相不错,四肢肌理发达,玉石眼,血红毛……”索额图道。
“寻人怎么样?”
“皇上,您说什么话,我下手的东西,能差得到哪里去?这狗聪明着呢,射下雕儿来,不管在哪儿,它都能把它叨了回来。”
“去,把那条狗牵了来,朕就在这儿守着!”康熙指了指草丛,以眼示意,他刚刚看见那丛草略动了一下,原以为是风吹过,但此时此地,没有风啊。
他看得清楚,说及狗的时侯,那丛草又哆嗦了一下,然后便静止了。
可还是没有人出来。
还不出来是吧!
康熙有些恼怒,听到笛声的第一声开始,他从一开始的恼怒慢慢变得惊讶,他听得清她笛声中的愤郁之气,却也听得出她不甘命运,想要改变它的坚定,清雅悠扬乐音,竟和他能生共鸣。
他头一次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
可这个人,还真躲着不出来了,她以为她能躲得过么?
“这不太好吧?”索额图看着那丛草,很佩服草丛里藏着的那人心志坚定,配合着康熙,“我那狗,它太过凶猛了,臣还没训练好,它那嘴没有准头,一口咬下去,经常把人骨头咬成两截。”
草丛颤抖了两下。
“这样啊……”康熙拖长了声音,“没那么严重,最多咬个血窟窿出来,对了,你去牵狗的时侯,顺便叫上御医,吹得一曲好笛子,万一咬伤了手,也好就势治了。”
卫珏蹲在草丛里,只觉有些细细的草茎穿过了衣裳,竟是要刺破皮肤一般,让她身上有些发痒,草上的露水沾湿了衣襟,贴在皮肤上,冰冷潮湿,她看着那两人在小道上商量来商量去,又听他们提到用狗来搜寻,恼得暗暗咬牙,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手痒,来了这么一出?
她听得其中之一的脚步声慢慢离了,路上只剩下了康熙一人,左右望了望,心想两个人不好走路,因为他们能两边围堵,但只剩下他一人了,趁他往别处望的时候,她倒是可以从另一条小路走。
厚底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