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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通俗演义--明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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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宜褒扬。
  且说宪宗末年,所用非人,当时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谣传。三阁老指万安、刘翊、刘吉,六尚书指尹祎、殷谦、周洪谟、张鹏、张蓥、刘昭,这九人旋进旋退,毫无建白,所以有此时评。及孝宗即位,励精图治,黜佞任贤,起用前南京兵部尚书王恕,为吏部尚书;进礼部侍郎徐溥,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擢编修刘健为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入阁办事;召南京刑部尚书何乔新,为刑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马文升,为左都御史;礼部侍郎邱濬,进大学衍议补一书,得赉金币,下诏刊行,寻升为礼部尚书;令徐溥专理阁务;逮梁芳、李孜省下狱,孜省瘐死,梁芳充戍,流邓常恩、赵玉芝等至极边,诛妖僧继晓,所有纸糊泥塑的阁老尚书,淘汰殆尽。
  惟刘吉尚存,右庶子张昇,上疏劾吉,说他口蜜腹剑似李林甫,牢笼言路如贾似道,应即予罢斥等语,未见俞允。庶吉士邹智,进士李文祥,监察御史汤鼐,又交章弹劾,鼐尤抗直,疏中所陈,不止刘吉一人,连王恕、马文升等所为,亦具有微词。廷僚未免忌鼐,吉更衔恨刺骨,御史魏璋,系吉私人,密受吉命,日伺鼐短。适寿州知州刘槩,馈鼐白金,并遗以书云:“梦一人牵牛陷泽中,得君手提牛角,引牛出泽。人牵牛,适象国姓朱字,大约是国势将倾,赖君挽救,因有此兆。”鼐得书甚喜,宣示友人。沾沾自足,适以取祸。璋闻风得间,遂劾鼐妖言诽谤,致逮入狱。槩亦连带被系。刘吉且诬鼐私立朋党,与邹智、李文祥等,统是一鼻孔出气,于是智与文祥亦坐罪。御史陈景隆等,与璋为莫逆交,希附吉意,奏请一体加刑,幸刑部尚书何乔新,及侍郎彭韶,坚持不可,王恕亦上疏申救。不念被劾之嫌,王恕不愧恕字。乃将鼐、槩戍边,邹智、李文祥贬官,魏璋反得擢为大理寺丞。惟刘吉以鼐等获生,都是何乔新主持,恨恨不已。会乔新外家与乡人争讼,遂暗唆御史邹鲁,劾奏乔新受贿曲庇。乔新知系刘吉挟嫌,拜疏乞归,既而穷治无验,邹鲁停俸,乔新竟致仕不起,刑部尚书一职,即由彭韶代任。吉复倾排异己,奏贬御史姜洪、姜绾,诬陷南京给事中方向等,中外侧目,呼他为刘棉花,因他屡弹屡起的缘故。
  只是日中则昃,月盈必亏,从古无不衰的显宦,亦无不败的佞臣,可作达官棒喝。刘吉造言生事,免不得为孝宗所闻。渐渐的减损恩宠,吉尚恋栈不休。孝宗后张氏,系都督同知张峦女,册妃后,伉俪甚欢。及张氏进妃为后,父峦得封寿宁伯,峦卒,加赠昌国公,子鹤龄袭封侯爵,还有鹤龄弟延龄,未曾晋爵,孝宗亦拟加封,命吉撰诰券,吉请尽封周、王二太后家子弟,方可挨及后族。此语恰似有理。孝宗不怿,竟遣中宦至吉家,勒令致仕,吉乃谢病告归。既而王恕、彭韶等,多为贵戚近臣所嫉,先后引去。邱濬病殁,礼部侍郎李东阳,及少詹事谢迁,相继入阁。迁颇守法奉公,东阳第以文学著名,不及王恕、彭韶诸人的忠直,所以谏疏渐稀。
  其时海内乂然,承平无事,贵州都匀苗,稍稍作乱,由巡抚邓廷讚讨平。北方小王子,及脱罗干子火筛,虽偶为边患,又经甘肃总兵官刘宁,战守有方,敛众退去。边事用略笔叙过。孝宗政体清闲,自然逐渐怠弛。内监李广、杨鹏辈,得乘隙希宠,导帝游畋。太子谕德王华,入侍经筵,讲唐李辅国与张后表里用事,说得非常恳切。侍讲玉鏊,详陈书义,至文王不敢盘于游田句,再三引伸,孝宗也颇感悟,优礼相答。可奈外臣的规讽,不若近侍的谄谀,一暴十寒,未见巨效,且因东厂未革,仍然由内侍作主,舞文弄弊。凑巧有一件讼案,为刑部郎中丁哲,员外郎王爵承审,违犯了东厂意旨,竟欲将哲等论罪,拟定徒流,这案的曲直,待小子叙述出来,以便看官评断。先是千户吴能,生女名满仓儿,姿首妖冶,性情淫荡,能屡戒不悛。以女付媒媪,售与乐妇张氏,张妇又转售与乐工袁璘为妻。能妻聂氏,与能本非同意,至能死后,访女下落,前往领认。哪知满仓儿不认为母,白眼相待。聂氏愤甚,与子定计,诱劫满仓儿归家,藏匿秘室。袁璘往赎不允,告至刑部。丁哲、王爵,同讯得情,驳斥袁璘数语。璘竟信口谩骂,恼动了丁哲、王爵,竟饬衙役重笞袁璘。璘受笞归家,愤无所泄,数日病死。御史陈玉等,检验袁璘尸身,确系病毙,即填就尸格备案,由他埋葬了结。谁料杨鹏从子,素与满仓儿有染,满仓儿竟自秘室逸出,往诉冤情。杨鹏从子,引她进见叔父,只说是刑部枉断,袁璘屈死。杨鹏不知就里,但觉满仓儿楚楚可怜,为浼东厂镇抚司,奏劾丁哲、王爵杀人无辜,罪应论抵。有旨令法司再讯,细细盘诘。满仓儿无从抵赖,仍然水落石出,奈因东厂面子,不敢不委曲顾全,只将满仓儿予杖,嫩皮肉怎禁笞杖,我尚为满仓儿呼冤。且坐丁哲等杖人至死的罪状,奏拟徒流。刑部吏徐珪,代抱不平,竟抗疏奏道:
  聂女之罪,丁哲等断之审矣。杨鹏暗唆镇抚司,共相欺蔽,陛下令法司审问得实,因惧东厂,莫敢公断。夫以女诬母,仅予杖责,丁哲等才能察狱,反坐徒流之罪,轻重倒置如此,皆东厂劫威所致也。臣在刑部三年,见鞫问盗贼,多东厂镇抚司缉获,或校尉挟私诬陷。或为人报仇,或受首恶赃,令旁人抵罪。刑官洞见其情,莫敢改正,以致枉杀多人。臣愿陛下革去东厂,以绝祸源,则太平可致。臣一介微躯,自知不免,与其死于虎口,孰若死于朝廷?愿陛下斩臣首,行臣言,虽死无恨!言疏上去,朝旨非但不准,反斥他情词妄诞,革职为民。丁哲、王爵,亦一同放归。小子有诗叹道:
  一朝纲纪出中官,腐竖刑余惯作奸。
  抗疏甫陈严谴下,忠臣空自贡心丹。
  欲知后事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宪宗非无一隙之明,观其优答李俊,立斥佞人,何尝不辨明善恶。至于内帑用尽,责及中官,泰山连震,保全太子,虽得谓非明主之所为。误在小人日多,君子日少,内嬖近臣,互相炀蔽,于是中知之主,往往为所盅惑,忽明忽昧,有始鲜终,宪宗其较著者也。若夫孝宗之明,远过宪宗。即位以后,勤求治理,置亮弼之辅,召敢言之臣,斥奸佞之竖,杜嬖幸之门,人材济济,卓绝一时,乃无何而外戚进,又无何而内竖横,老成引退,戚宦肆行,满仓儿一案,颠倒是非,罪及能吏。明如孝宗,犹蹈此辙,人君进贤退不肖之间,其关系为何如哉?读此能无慨然!

  第四十四回 受主知三老承顾命 逢君恶八竖逞谗言
  却说弘治八年以后,孝宗求治渐怠,视朝日晏,太监杨鹏、李广,朋比为奸,蔽塞主聪,广且以修炼斋醮等术,怂恿左右,害得聪明仁恕的孝宗,也居然迷信仙佛,召用番僧方士,研究符箓祷祀诸事。大学士徐溥,及阁臣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俱上书切谏,引唐宪宗、宋徽宗故事为戒,孝宗虽无不嘉许,心中总宠任李广,始终勿衰。广越加纵恣,权倾中外,徐溥忧愤得很,致成目疾。不能拔去眼中钉,安得不成目疾?三疏乞休,乃许令致仕。适鞑靼部小王子等,复来寇边,故兵部尚书王越,贬谪有年,复遣人贿托李广,暗中保荐,乃复特旨起用,令仍总制三边军务。越年已七十,奉诏即行,七十老翁,何尚看不破耶?驰至贺兰山,袭破小王子营,获驼马牛羊器仗,各以千计,论功晋少保衔。李广所举得人,亦邀重赏。广每日献议,无不见从。会劝建毓秀亭于万岁山,亭工甫成,幼公主忽然夭逝,接连是清宁宫被火。清宁宫为太皇太后所居,被灾后,由司天监奏称,谓建毓秀亭,犯了岁忌,所以有此祸变。太皇太后大恚道:“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日日闹李广,果然闹出祸事来了。李广不死,后患恐尚未了呢。”这句话传到李广耳中,广不觉战栗异常,暗语道:“这遭坏了,得罪太皇太后,还有何幸?不如早死了罢!”也有此日。遂悄悄还家,置鸩酒中,一吸而尽,睡在床上死了。
  孝宗闻李广暴卒,颇为惋惜,继思李广颇有道术,此次或尸解仙去,也未可知,他家中总有异书,何勿着人搜求。孝宗也有此呆想,可知李广盅惑之深。当下命内监等,至广家搜索秘籍,去不多时,即见内监挟着书簿,前来复命。孝宗大喜,立刻披览,并没有服食炼气的方法,只有那出入往来的帐目,内列某日某文官馈黄米若干石,某日某武官馈白米若干石,约略核算,黄米白米,何啻千万,不禁诧异起来。黄米白米,便是服食炼气的方法,何用诧异?便诘问左右道:“李广一家,有几多食口?能吃许多黄白米?且闻广家亦甚狭隘,许多黄白米,何处窖积?”真是笨伯。左右道:“万岁有所未知,此乃李广的隐语,黄米就是黄金,白米就是白银。”孝宗听到此语,不觉大怒道:“原来如此!李广欺朕纳贿,罪既难容,文武百官,无耻若此,更属可恶!”至此方悟,可惜已晚。即手谕刑部,并将簿据颁发,令法司按籍逮问。看官听说,李广当日,声势烜赫,大臣不与往还的,真是绝无仅有,一闻此信,自然一个个寒心,彼此想了一法,只好乞救寿宁侯张鹤龄,昏夜驰往,黑压压的跪在一地,求他至帝前缓颊。寿宁侯初不肯允,奈各官跪着不起,没奈何一力担承,待送出各官,即亲诣大内,托张后转圜,张后婉劝孝宗,才得寝事。
  孝宗经此觉悟,乃复远佞臣,进贤良。三边总制王越,经言官交劾,忧恚而死,特召故两广总督秦纮,代王越职。纮至镇,练壮士,兴屯田,申明号令,军声大振。内用马文升为吏部尚书,刘大夏为兵部尚书。文升在班列中,最为耆硕,所言皆关治平。大夏曾为户部侍郎,治河张秋,督理宣大军饷,历著功绩。是时为两广总督,迭召始至,孝宗问何故迟滞?大夏顿首道:“臣老且病,窃见天下民穷财尽,倘有不虞,责在兵部,恐力不胜任,所以迟行,意欲陛下另用良臣呢。”孝宗道:“祖宗以来,征敛有常,前未闻民穷财尽,今日何故至此?”大夏道:“陛下以为有常,其实并无常制,臣任职两广,岁见广西取铎木,广东取香药,费以万计,其他可知。”孝宗复道:“今日兵士如何?”大夏道:“穷与民等。”孝宗道:“居有日粮,出有月粮,何至于穷?”大夏道:“将帅侵克过半,哪得不穷!”孝宗叹息道:“朕在位十五六年,乃不知兵民穷困,如何得为人主呢?”人君深居九重,安能事事尽知?故历代明主,必采纳嘉言。乃下诏禁止供献,及各将帅扣饷等情。
  普安苗妇米鲁作乱,由南京户部尚书王轼,督师往讨,连破贼营,格杀米鲁。琼州黎人符南蛇,聚众为逆,经孝宗用户部主事冯颙计,以夷攻夷,悬赏购募土兵,归巡守官节制,令斩首恶。转战半年,遂得平定,南蛇伏诛。孝宗益究心政务,尝与李东阳、刘健、谢迁三人,详论利害,三人竭诚尽虑,知无不言。遇有要事入对,又由孝宗屏去左右,促膝密谈,左右不得闻,从屏间窃听,但闻孝宗时时称善。当时有歌谣云:“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还有左都御史戴珊,亦以材见知,与刘大夏宠遇相同。适小王子、火筛等入寇大同,中官苗逵贪武功,奏请出师。孝宗颇欲准奏,阁臣刘健等委曲劝阻,尚未能决,乃召大夏及珊,入问可否。大夏如刘健言。孝宗道:“太宗时频年出塞,今何故不可?”大夏道:“陛下神武,不亚太宗,奈将领士马,远不及前,且当时淇国公邱福,稍违节制,即举十万雄师,悉委沙漠,兵事不可轻举,为今日计,守为上策,战乃下策呢。”珊亦从旁赞决。孝宗爽然道:“非二卿言,朕几误事。”由是师不果出。
  一日,刘大夏、戴珊,同时入侍,孝宗与语道:“时当述职,诸大臣皆杜门,廉洁如二卿,虽日日见客,亦属无妨。”言至此,即袖出白金赏给,且语道,“聊以佐廉,不必廷谢,恐遭他人嫉忌呢。”有功加赏,乃朝廷之大经,何必私自给与?孝宗此举,未免失当。珊尝以老疾乞归,孝宗不许,大夏代为申请,孝宗道:“卿代为乞休,想是由彼委托。譬如主人留客,意诚语挚,客尚当为强留,戴卿独未念朕情,不肯少留吗?”也是意诚语挚。大夏顿首代谢,趋出告珊。珊感且泣道:“上意如此,珊当死是官了。”到了弘治十八年,点明岁次,为孝宗寿终计数,与上文述成化二十三年事,同一笔法。户部主事李梦阳,上书指斥弊政,反复数万言,内指外戚寿宁侯,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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