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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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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洵的暴死让刺史府的公廨蒙上了一层阴影,李兢以此为借口,自行在外面置办了家宅,管家和佣人都是他从郓州带来的,用起来很顺手。

天刚蒙蒙亮,半个曹州城还在熟睡中,李兢崇尚无为而治,对下属很是宽纵,风气所及,整个曹州城都开始崇尚无为的风气。李茂很享受这种懒洋洋的风气。

李兢身着便装迎候在门内,见李茂着公服而来,便责怪负责迎接的黄洪基不会办事,言道:“我与茂华是什么交情,微服往来,失的不是礼数,图的是个便利,你这么一搞倒是我不懂事了。”

黄洪基挨了敲打,连忙谢罪,李茂知道黄洪基是高沐硬塞给李兢的,在曹州不怎么受待见,便打个哈哈道:“父母官召见,理当如此。”

李兢现挂着观察副使的头衔,地位比李茂要高,李茂既着公服不免要大礼相见,李兢早有准备,李茂尚未拜下即被他扶住。

李茂此去长安是为寻访张籍,郓州方面已经明示各州军、边镇,李兢是知道的,至于这背后的原因,李兢是局中人也比外人来的清楚。

李茂微服过曹州,没有来打搅他,他也乐得装作不知道,奈何有人回报说昨夜李茂去了趟楼兰阁,见了曲仁通,二人还关起门密谈了些什么。

李兢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面会会他。

饮宴时只有本署上佐和济阴县令作陪,宾主只聊些琐事,尤其以名士张籍的逸闻趣事居多,饮宴尽欢而散。上佐、县令先行告退,李兢留李茂喝茶时,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起昨晚夜会曲仁通一事。

李茂道:“曲氏遇到了**烦,有意投靠郓州,求我做引荐。”

李兢道:“你答应了吗?”李茂道:“事关重大,我不敢做主,得先请示郓州。”

李兢道:“那就好,那就好。”便不再多说什么。

李茂谢绝留宿李府,也没去迎宾馆,依旧回到客栈安歇。青墨一脸兴奋,问李茂:“今日饮宴时你有没有注意到长史裴俊彦的那张脸?”

李茂笑道:“你想说什么?”青墨笑道:“曹州长史裴俊彦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人称‘笑面佛’,他的那张脸,你乍看,就像是一尊雕琢精美的笑面佛,怎么看怎么热情,即便马上要动刀子杀你,脸上也依旧挂着笑。可是今**看,他的那张脸黑的跟块铁似的,冷冰冰的,不见丝毫笑容,你道为何?”

李茂打起精神,微笑着地望着他,等待他的下。

“听说他留在郓州的妻子有了身孕,三个月前怀上的,现在刚刚显怀。”

李茂依旧微笑着。

“唉,按理说这老婆怀孩子应该是件高兴的事,那他为何愁眉不展呢,原来这里有个缘故,自他从军府推官任上外放曹州刺史后,小半年没回过郓州一趟了,这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怀上了呢。”

摩岢神通道:“你烦不烦,整天就这些事,他没有回郓州,不兴夫人来曹州看他吗。”

青墨道:“我不跟你说,这种事你理解不了。”

李茂笑道:“他既然有一副不喜不悲的笑面,又岂会为这等事而失态,这些道听途说,不信也罢。”说完打了个哈欠,摩岢神通起身招呼小二去打洗脚水。

青墨见自己的话题没引起李茂的兴趣,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甘,便又凑过来悄悄说道:“这若是一般的鸡皮雕凿不说也罢,可这件事却很蹊跷,我在郓州时就曾听人说他的夫人长的十分美艳,让军府的一个大人物看上了,那个大人物便将他调入军府去做推官,从此他常常外出公干,他们便私下里苟且往来。后来嫌他碍事,索性一脚踢了出去……”

李茂厉声喝道:“住口!这样的事以后休要再提。”

青墨吃这一喝,愕的半晌无语,恰摩岢神通端着水盆进来,见状,附声道:“该,男子汉大丈夫整日跟个娘儿们似的搬弄是非,该骂。”

青墨也不知道触到了李茂的哪根酸筋,惹来一场骂,又被摩岢神通落井下石奚落一番,心里大叫郁闷,好在他脸皮够厚,讪讪地笑了笑,打了个哈哈便将这一章揭了过去。

离开曹州后,李茂一行改走驿道,淄青是大唐的藩镇,李茂是大唐的侍御史,入京公干,身上揣着淄青的公函,走驿站自然是最方便的选择。

朝廷现今对离心藩镇的态度是敷衍加笼络,只要这些藩镇承认长安天下共主的地位,朝廷就认这个吃粮不听诏的臣子,这个臣子越是能折腾,朝廷越是加意笼络,李茂三人这一路所受的优待远远胜过淮南、江南那些顺服的藩镇官员。

第223章 皇帝也爱财

一日来到汴州,此地为贯通大唐两京的函谷道的东部起点,也是江淮财赋转运两京的关节点。给力文学网时当九月,江淮等地的租米布帛正如百川归海汇聚而来,城里城外满是操着南方口音的役夫,担纲运输租米布帛的州县小吏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或喜或忧,人人神色焦灼,稍一打听才知道,前方义成镇治下的郑州发生了兵变,乱军占据关津,致使西进之路不通。

唐律对违误运送租米者的处罚是相当严厉的,不仅如此,李茂还听说郑州兵乱愈演愈烈,大有向东蔓延之势,如果祸及汴州,丢了租米财赋,押运官员就有赔填的责任,偌大一份租米财赋,要押送官员自己赔偿,有几个能负担的起?故而人人焦虑。

青墨嘀咕道:“朝廷也是柿子捡软的捏,河朔藩镇非但不负担上供,每年还要朝廷调拨粮食、布帛给他供军。东南诸道不仅要时时贡献,更要承受这长途转运之苦,这世道就是老实人受累,恶人受用。”这话说完,立即引来几道充满恶意的目光。

李茂咳嗽了一声,这小厮也知失言,连忙闭了嘴。

这时出外打探消息的摩岢神通兴冲冲地赶了回来,把青墨面前的茶碗端起来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兴奋地说道:“我打听到了……”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青墨一声咳嗽打断了,青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嚷什么,震的我耳朵嗡嗡响。”

摩岢神通一扫左右,果然一票人竖着耳朵在偷听,慌忙也闭了嘴。

会了账,三人起身回屋,关了门,摩岢神通方道:“从南面有条小道可以绕过郑州,直接去洛阳。”青墨道:“条条大路通洛阳,关键是这条路是否太平。”

“太平,太平。”摩岢神通兴奋地叫道,“我打听清楚了,这是南方上私贡走的路,十分太平。”

“私贡,什么是私贡?”

“就是,就是……那个……”

摩岢神通心里明白,嘴上却说不出来,憋了半晌方憋出一句:“咱们天子爱财,地方官员投其所好,私下进贡财物给天子,以博欢心,这些财货都存在天子的大盈库、琼林库,故而称之为私贡。国家宰相无权过问,故而称作私贡。”

青墨道:“那官员私贡的钱货打哪来?”

摩岢神通道:“那还不是搜刮地方所得?难道还要他们自己掏腰包?”

青墨摇摇头道:“割猫尾巴拌猫饭,地方官做的一手好买卖,白白让天子蒙受这天下骂名。”摩岢神通道:“我看是听天子做的一手好买卖。既享用天下百姓供奉,又享用天下官员供奉。”青墨笑道:“你好糊涂,羊毛出在羊身上,官员的供奉说到底还是出在百姓身上,官员自己不事生产,那财物还能自己变出来不成?”

摩岢神通不是不够聪明,只是阅历少了些,不懂这些弯弯绕,听了这话,恨声说道:“天下百姓苦,原来根子在上面。”

青墨连声道:“噤声,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摩岢神通一拳擂在桌上,震的杯子、碟子一起乱跳:“许他做的,就不许我说嘛。”

青墨见他牛脾气上来,也不跟多说,点着他说:“我离你远点,免得遭你连累。”

摩岢神通心中有气,兀自嘟哝个不停。李茂笑了笑,只是喝茶。当今天子的生母睿真皇后沈氏,安史之乱中陷于乱兵之中,生死不知。年幼的天子从小缺少母爱,一直生活在惶恐之中,即便是当上了皇帝,这种无安全感也没有消失。

奉天之变后,天子进取雄心全无,对地方敷衍苟且,对朝臣猜忌不信任,对身边的宦官却日渐**信,天子不再是天下百姓的天子,倒想是一个受了惊吓的虚弱老人,深居简出,目光所及只有眼前巴掌大的地方,他把天下的精兵猛将都调来给自己看家护院,把天下的财货都搜刮来堆在自家的仓库里,以此寻找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安全感。

地方官员窥得天子的特殊嗜好,以各种名义贡献财物,他们开动脑筋,各显神通,或截留税款,或克扣薪俸,或侵吞公帑,或巧立名目,增税加费,变着法儿搜刮地方,在孝敬天子博得忠孝之名的同时,也充实自己的私囊。

起初,官员只在圣诞和三节进贡天子,一年一次或几次。江西观察使李兼觉得这样做不足以彰显自己的独特忠心,便在圣诞和三节外,每月进贡一次,称之为“月进”,李兼的创意很快被各地官员效仿。

观察使一级官员每月私贡一次,渐成定例。

西川节度使韦皋认为自己必须使出大杀招才能脱颖而出,于是改“月进”为“日进”,天府之国的财物源源不断地运往长安,以表达节度使对皇帝的特殊忠心。

韦皋在西川多年,根基深厚,有钱任性,其他地方官员叫苦连连,不过为了前程和面子,有条件上,没有条件硬着头皮也要上。

常州刺史裴肃多年没有进步,眼看华发苍白老将至,决心博他一把,遂以一州之力开启“日进”的先河,天子闻言感慨万千,不久擢升严肃为浙东观察使。

裴度的光辉事迹感染着各地有进取心的刺史,他们纷纷勒紧腰带,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送钱**。

眼看地方主政官员因为塞小手而获得重用,幕府官员也动了心。宣歙观察使府判官严绶敢为人先,他刮刮仓库率先向长安表达了忠心,于是龙颜大悦,召严绶回京,任为刑部员外郎。此后严绶官运亨通,一路做到河东节度使。

地方官员化公为私贡献天子,讨了天子欢心,地方官员也得实惠,害的却是国家的体制和当地百姓。此害由来已久,名相李泌、陆贽都曾上书劝谏过,天子听也听了,却仍旧我行我素。

既然是私贡走的路,想必是安全的。李茂弃正道不走,改从南面小道。

第224章 珍珠蒙尘

一日行到一处村落,这是依傍着一口大池塘的小村庄,名叫胡家庄,庄北口有条东西向的小道,原本行人并不多,这阵子因为官路不通,这条偏远小道也骤然红火起来。给力文学网行旅络绎不绝。

精明的庄稼汉就在庄口摆起了茶棚、小吃摊,供应饮食,价格虽较平时高出一倍,但行走这条道的多是不差钱的主,也不跟他们多计较。

众人见李茂、青墨、摩岢神通都骑着良种河东马,衣着也不俗,料必是个有钱人,一时七八口人赶来奉承,有人抢马缰,有人夺包袱,有人扯衣,有人拽袖,这其中有一个又瘦又黑的小姑娘被人挤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李茂一把抓住她,扶住她的手说:“去沏上茶,准备喂马的草料。”牵着她的手往茶棚中,众人见了就一哄而散。

小姑娘家的茶棚在庄口的水渠边上,位置最为偏僻,她人小个子矮,抢不过别人,生意冷冷清清,掌勺煮茶的是一个健硕的年轻人,望人满脸堆笑,但看神情却有些痴呆。兄妹俩一个痴呆,一个又太过瘦弱,这生意就没法做的好。

此刻已是正午,路上行人稀少,多数商贩都在芦席棚下闲坐,山南海北地闲聊。这小姑娘服侍了李茂茶水后,就从放在树下的食盒里拿了一张饼,一碟咸菜,摆在桌子上,又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酒,这才招呼她哥哥来喝。

旁边有商贩起哄道:“元霸,你妹子的酒甜不甜?”那少年嘿嘿一笑,瓮声瓮气答道:“甜。”又有人问:“那你媳妇的嘴甜不甜?元霸,说实话。”少年正在吃饼,闻言答道:“嘴红可不甜。”众人一阵哄笑,小姑娘瞪起眼睛,不满地喝道:“哥,别搭理他们。”

众人继续哄笑,一条光膀子的汉子打趣道:“元霸,你家迎春啥时嫁人,你要给我说一声,嫁给我兄弟做媳妇咋样,以后我天天请你喝酒,喝好酒。”少年正嫌碗中酒浅不够喝,闻言答道:“好啊。”

于是又是一阵哄笑,他妹妹孟迎春的脸顿时红的像个苹果。她想跟调笑者争,又知争不过他们,哥哥愚混也帮不了他,只能独自坐着生气。

喝完茶,青墨放了四钱在桌上,摩岢神通牵过马,三人正要上马走,小姑娘忽然追了过来,把两钱还给了青墨,说:“两就够了。”青墨故意道:“不是两钱一碗水吗?你算错账了。”小姑娘道:“煮开的白水哪值两钱,他们是奸商讹人,我们可是正经的庄户人家。”

青墨望着孟迎春远去的背影,啧啧称赞道:“这**不错。都说中原自安史之乱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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