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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心里酸甜苦辣咸,什么味儿都有,他嘱咐兰儿道:“树大招风,人站的越高风险越大,你得把我守好这个家,万不可让居心叵测者有机可乘。”
兰儿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我若打着你的名义到处敛财,何至于连副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没羞没臊的跟你要。”
说完又道:“只要保住了你这棵参天大树,以后要什么不可得,何必眼皮子浅,让人有机会算计你?”
李茂笑道:“听你这意思,是把我当成摇钱树来养了?”
兰儿嘻嘻哈哈,嘻嘻哈哈,笑而不语。天冷,屋里虽然生了地龙,兰儿依旧浑身冰凉,李茂抱着她回被窝,又温存了一回。
在出发前,李茂‘交’给胡南湘一个任务,拿出抄家时的邪劲,彻查他的家产,任何人包括兰儿在内都不得阻拦和隐瞒,违者,除兰儿留待他回来处置外,其余人等可直接扫地出‘门’。
胡南湘忧心忡忡道:“只是兰夫人那张嘴……”
李茂道:“我明白了。”
为了防止兰儿干涉胡南湘彻查家产,李茂临时决定把兰儿带去洛阳,又以兰儿无人服‘侍’为由,把桃红、青白也一并带走。
虽然是‘女’扮男装,又化了装,杜黄裳还是一眼就识破了兰儿三人的真实身份,他对李茂道:“你好冒失,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李茂笑道:“她是我的人,又不是半途拐带的,怕他们说什么嘛。”
杜黄裳道:“知道你们青‘春’年少,难舍难离,可是眼下是什么时候,无风尚起三尺‘浪’,你这是把自己绑在箭靶子上赶着让人‘射’呢。”
李茂悚然吃了一惊,找了个借口把兰儿三人留在了城东青泥驿。只说过几日就来接,不准三人擅自回城。
一日行过潼关,前面是一条长达几十里的狭窄通道,公‘私’商旅把这条道路挤的满满当当。
李茂当下派秦墨去探问因何淤塞道路,秦墨去不多久,带回来一个人,三十多岁,紫袍金带,见杜黄裳撩衣下拜,看时原来是义成镇节度使李全忠。
李全忠初授山南西道节度使,接替回京出任太常卿的严砺,人还在路上,却因刘辟连番挑衅,朝中讨伐西川的声音渐成‘潮’流,为因应西川战事,杜黄裳建议暂时不动严砺,加其检校工部尚书,同时升李元素为太常卿,而将李全忠改任义成镇。
李全忠这次是奉诏回京述职的。杜黄裳听闻他在义成镇行事霸道,幕僚官员与州县官吏不和,竟成水火之势,杜黄裳恐因此耽误他的调粮大计,这才设法将他挪开。
这李茂的曲折,李全忠并不知道,他所知道是自己前脚还没踏进山南,就被改任义成镇,在义成镇屁股刚坐热又被叫回京城述职。他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此番回京是福是祸。
过函谷道最险峻的鱼嘴口时,因与一个回京的宦官争先后而发生冲突,两下各不想让,把狭窄的鱼嘴口给彻底堵上了,导致整条道路的淤塞。
起初李全忠听说那宦官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小官,也就没放在心上,一接触才发现这内官品阶虽低,气派却不小,紫袍‘玉’带,金鱼袋,竟是三品以上高官的打扮,心里便有些慌张,后见那内官骄横跋扈,根本就没把他这个从三品大将军、义成镇节度使放在眼里,心里更是惴惴,正是骑虎难下之时,忽见秦墨来问事,李全忠便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匆忙跟着秦墨来见李茂,却不想到了一看,不光李茂在,杜黄裳也在,唬的他伏地跪拜不起。
杜黄裳皱了皱眉头,赶紧让章武把人搀扶起来,轻责道:“朝廷自有朝廷的礼仪,堂堂封疆大吏,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快起来,有失体统。”
李全忠讪讪笑着,他虽高居从三品将军,资历却近乎是空白,见了杜黄裳这样的高官难免有些举止失措,不自觉间就出了洋相。
铺了一块地毯,李全忠席地而坐,向杜黄裳禀明回京的缘由,动口向杜黄裳请教应对方略。他因杀杨慧琳建功而蹿升至节度使,窜的太快,在朝中毫无根基,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把杜黄裳和李茂当成了救命稻草。
杜黄裳简要询问了义成镇情况,只是点头,又端茶来喝,终不发一言。
李茂代他答道:“义成镇屏护漕运,遏制河朔,地位何等重要,陛下将你放在这个位置上便是对你的最大信任,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与圣上听。”
李全忠低头不语,做官,尤其是做大官一直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但真的做了大官才知道大官有大官的难处,尤其像他这样出身的人,上下皆无根基,更难,更累。
“闪开!李全忠,你躲哪去了,你给我出来,我跟你没完!”
却见一个紫袍宦官手提马鞭推开杜黄裳的卫队,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望见李全忠低头坐在那,不管不顾,举马鞭便‘抽’。
挡在他面前的秦墨笑嘻嘻地给他让开道路,同时脚下却是一勾。
“哎唷。”
紫袍宦官一个跟头摔了出去,跌趴在杜黄裳面前,牙齿磕着嘴‘唇’,满嘴是血。、
“哎呀,守澄,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你看看,快快快,拿水来漱漱口。”
杜黄裳一面起身去扶那宦官,一面招呼章武和卫士去取水来给这位给他磕头磕的嘴流血的紫袍宦官漱口。
王守澄?!
李茂心里一惊,眼前这个三十多岁,年轻气盛的紫袍宦官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王守澄?
水拿来了,紫袍宦官漱了口,因为被杜黄裳牵住了衣袖,也不敢造次,只是瞪着李全忠发狠。堂堂的义成镇节度使此刻屏息敛气,像个初入仕的郎官一样,垂手‘侍’立一旁,竟一句话也不敢说。
“守澄啊,你这是打哪来啊?”
杜黄裳亲密地拉着紫袍宦官的手和声问道,像是多年未见的忘年‘交’。
“禀相公知晓,下臣奉命去湖州巡茶,这正要回宫复命呢。”
这紫袍宦官名叫王守澄,见在宣徽院供职,一年前奉命前往湖州巡视专供皇室的茶庄,巡视结束,正准备回京复命。论官职他只是从八品的宫闱局丞,却因办着皇家的差事骄横跋扈,四处扬武扬威,至于他身上的这紫袍‘玉’带来历十分蹊跷,九成九是假的。
但即便是杜黄裳这样的高官,也不愿意在这些细节末枝上多跟他计较。
“你和李将军这是……”
几句话热络后,杜黄裳开始为李全忠做和事老,王守澄是个聪明人,杜黄裳在朝中是什么分量他掂量的出来,即便是出镇地方,那也绝对是个不好招惹的老家伙。
何况他的身边还站在一个腰系‘玉’带,配金鱼袋的年轻人,官场上有句话叫欺老不欺少,年纪一大把的人,仕途上基本到了顶,若是不慎落了难,东山再起的希望十分渺茫,这样的人你踩他两脚,啐他两口,他也奈何不得你什么。
但一个年纪轻轻就爬到三品高官的人就必须得慎重了,大唐的官到三品基本就封顶了,能有本事爬到三品的屈指可数,即便将来走背运摔了跟头,也万不可掉以轻心。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累,且要小心翼翼。
一个老狐狸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王守澄怎敢不卖他这个面子。
“啊,误会,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哈哈,我这是跟李将军闹着玩呢,这长路漫漫的,是吧,李将军。”
“是啊,是啊。”李全忠赔笑了两声,笑比哭还难看。
堂堂的从三品禁军将军被从八品内官当众追着打却不敢吭声,还要别人出头做和事老,这脸丢的姥姥都不认识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啊。
李全忠的脸一时臊的比猴屁股还红。
“哎呀,你们两个……玩心真大。”
杜黄裳笑骂了一声,打了个哈哈,这场过节便算过去了。
两人各自吩咐属下让开道路,鱼嘴口重新畅通,各路人马缓缓启动,淤塞的人流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王守澄望了眼秦墨,不怀好意地问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右龙骧军兵马使秦墨。”
“哦,龙骧军……兄弟,你绊我那一脚……”
“随时恭候大驾。”
“算啦,都是一家人,玩笑嘛。那位想必就是李茂将军了。”
“正是。”
“茂将军我仰慕你很久了。”
眼看着王守澄满面谄媚地去巴结李茂,李全忠的瞳孔在慢慢收缩,上下排牙齿在‘激’烈地制造着摩擦,一颗仇恨的种子就此在他心底落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萌芽。
第403章 谈谈条件
一日到了洛阳,与留守官员会晤后,杜黄裳留镇东都,李茂马不停蹄地去了郑州。
去郑州之前,李茂已经派人知会了胡裕‘春’,不管他见还是不见,李茂都觉得应该知会他一声。胡裕‘春’不在家,据说到太原谈生意去了,半个月前走的。
李茂拜见李氏,正和老人家叙家常时,院中有两个小厮连叫:“小掌柜回来了。”
聚集在堂中廊下的那一干打着一睹李茂风采实际来讨赏钱的仆‘妇’丫鬟们闻声一哄而散,李茂不知胡家何时出了这样一个狠人,竟有这等气场。
李氏压低了声音道:“都十六了还不肯嫁人,跟她哥哥‘混’了两年,比个男子汉还见杀气。”
正说着却见一个身材娇小的胡装少‘女’手提马鞭健步而来,来者是孟迎‘春’,比先前略长高了点,还是那张黑黑瘦瘦的脸,爱笑,笑的时候,贝齿莹润雪白,还有一对浅浅的小酒窝,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炯炯有神。
给李氏行了礼,李氏问:“大郎回来了没有?”孟迎‘春’道:“事忙走不开身,打发我来会茂哥。”李氏笑道:“这才像我的儿,总算开窍了。”孟迎‘春’道:“干娘你说什么呀。”李氏道:“哟,我说错了吗?”不顾孟迎‘春’反对,却向李茂道:“十六岁了还不肯嫁人,你知道为何,跟他哥哥把心‘混’野了。一般大的大她两岁的,她嫌人幼嫩,瞧不上眼,年长的能拢住她的,人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又不忍让她做小,可如何是好?”
孟迎‘春’娇嗔道:“干娘你都说些什么呀。”
李氏笑道:“看,被我说中心思了,跟我急眼了。”
李茂道:“迎‘春’妹妹还小,再等等看吧。”李氏道:“说小的确也是不大,可再等也没意思,无非到时候找两个手段高明的接生婆。”
老太太絮絮叨叨,思维跳跃太快,李茂有些跟不上趟。
孟迎‘春’面红耳赤,羞的说不出话,李氏兀自说道:“她身子骨是弱小的点,可一团‘精’神,皮‘肉’也糙实,这若是落在小户人家不好说,可咱们这样的人家,那又算什么,破上一笔钱,请两个手段高明、经验老道的婆子,准保她母子平安。”
李茂听出来了,老太太这是担心迎‘春’骨架太小,不好生育。古人说‘女’人‘臀’大是福,这话自有道理,骨盆宽大宜生养,母子平安,多子多福。反之骨盆太小的‘女’人生产如同闯关,‘弄’不好一尸两命,自然是没福。
迎‘春’身材娇小,骨盆窄,在这个剖腹产手术尚未普及的国度,生产雷同闯鬼‘门’关,属于那种福薄的‘女’人,一般而言,有余力的人家是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的,风险太大。
李茂笑笑道:“呃……迎‘春’妹妹有夫家了么?”
李氏道:“有我倒省心了,没有,不过我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她是相中了某人。”
李茂道:“谁?”
孟迎‘春’抗声道:“干娘,我要先走了。”
李氏捂着耳朵大叫:“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老干娘装聋充愣,孟迎‘春’无计可施,气的转过身去面壁,李氏狡黠地望了眼孟迎‘春’,冲李茂努努嘴,压低了声音道:“夫妻是什么,就是搭伙过日子,这日子若要过的舒心,总得找个自己还能看的过去的人在一起搭伙,依我看啊与其给人做续弦,还不如找个肯珍惜自己的人做妾。”
老太太开始的时候是压着嗓音偷偷说话,到后来差不多是嚷着说了。
孟迎‘春’霍然转过身来,哼道:“干娘,你老人家变的可真快,我怎么记得您昨天还说宁把我养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给人做小。怎么现在又改了,您老糊涂啦?”
李氏捂耳大叫:“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孟迎‘春’气的吹鼻子瞪眼,又是无可奈何,想走出去,又怕李氏背后出卖她。于是继续转身去面壁。
李氏得意地从李茂笑了笑,拉着李茂的手问道:“苏家的回去了吗?”
李茂道:“惭愧,还在郓州。”
李氏道:“可怜的孩子,你身边见有几个服‘侍’的。”
李茂道:“回干娘的话,只有一个。”
李氏道:“可有一男半‘女’。”
李茂低头又道声惭愧,李氏笑道:“孟迎‘春’,你还愣着作甚,赶紧过‘门’去占个位置,抓紧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