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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娘抿嘴笑道:“看你心不在焉的,别下了,你过去陪她说说话。”
李茂道:“不必,有祝香陪她呢。”
芩娘盯着李茂,笑而不言,使用她独有的温柔暴力。
李茂无奈只得起身,对她说:“你好好歇歇,这两天怪我,让你没睡好。”
芩娘柔声道:“你也是,来日方长。”芩娘这几日被李茂缠的时时不得歇,体力消耗极大,而今已近崩溃的边缘,只是她一直强忍着不说罢了。
目送李茂离开,芩娘长松了一口气,连打了个几何哈欠,忙不迭地卸妆休息去了。
琴声幽怨,兰儿自怨自艾,一滴泪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她伏着琴,啜泣起来。
李茂双手加在她柔弱的肩膀上,见是李茂,兰儿久蓄的泪水夺眶而出,抱住李茂怎么也不肯放开。
李茂笑道:“傻子,哭什么,无缘无故的。”
兰儿道:“我怕你不来了。”
李茂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拉她一起坐下,对兰儿说道:“你莫怪我这两日冷落了你,我出身微贱,大郎对我的恩情如同再造,她这是在替我报恩。一别多年,我若冷落了她,换成你你会怎么想?”
兰儿含着泪道:“我掐死你。”
李茂道:“这就对了,你想掐死我,她又何尝不想呢。不哭了,我会一碗水端平的。”
兰儿用衣袖擦擦泪,问道:“两碗水容易端平,以后的水越来越多,你怎么端?”
李茂道:“姑娘,不要得寸进尺。”
兰儿怕李茂生气,伏下身,搂着李茂的脖子,呢声道:“我不敢了,你别生我的气。”兰儿强作笑颜,百般奉承李茂。李茂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都说娇妻美妾成群是人生一大乐趣,可自己真是无福消受这桩美事,应付两个尚且心力不足,这将来……
李茂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二日清早,与薛戎共进早餐时,宫中传旨薛戎觐见,来传旨的是刘希光,此等规格足见李纯对薛戎的重视。
薛戎去了一上午,未时末方回,回时穿紫袍,系‘玉’带,手里捧着一口宝刀和一个红漆镶银边的木盒。
李茂只看他这身装束,便知道他已经接受了李纯的差遣,正式出任天德军都团练防御使兼丰州刺史。
薛戎放下东西,坐在那闷闷不乐。李茂劝道:“戍边丰州虽然辛苦,升迁却也快,三五年后,熬足了资历再回京城为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薛戎笑道:“茂华,你这是什么话,我岂是为了这顶乌纱闷闷不乐。”
薛戎叹了一声,其实他不说李茂也知道他忧心什么,他不是怕丰州辛苦,也不是计较官职大小,而是担心丰州系边地,情况比内地复杂,他又不懂军事,怕应付不来。
草原上那些彪悍的蛮人又岂是泉州海边那些为生计所迫的海盗、山贼可比的?一个处置不当那是要生大‘乱’子的。
李茂宽慰道:“丰州都团练防御使地位虽不及一军节度使,但独立领军,并无外人掣肘,只要挑拣得力幕僚,自可事半功倍。”
薛戎道:“我怎不知这个道理。以我的资历,出任内地刺史绰绰有余,出任观察使也勉强当得,但镇守边关,却非我所长,为何有人非要赶鸭子上架,茂华,你没有细想过吗?”
李茂笑道:“兄长在泉州剿海盗,讨山贼,赫赫战功,朝中有人不明军事,有此提议并不奇怪,而且丰州也的确是个出官的好地方。”
薛戎叹道:“茂华,你我兄弟分别的太久了吗,为何也生了隔膜,说话竟如此不爽快了。”
李茂心里一阵热乎,他和薛戎是分别的太久了,但心里绝没有隔膜,之所以这么遮遮掩掩的,是因为他习惯了一句话说一半留一半,习惯了把真话‘混’在假话里说,习惯了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以保护自己,习惯了在说真话前先云山雾罩地说上一堆假话,用以‘迷’‘惑’对手。
“我知道,有人想借兄长敲打我,丰州是个容易出官的地方,也是个吃官不吐骨头的地方,多少名臣大将陷没于此,搞的身败名裂。远的不说,就说前任刺史严荔,也是贤德干练,勤政爱民的一个好人,本有望位列九卿的,却没想到没于一场意外。”
李茂能说出这样的话,薛戎深感欣慰。短短几年间,李茂从一介小吏蹿升至三品大员,天子的心腹亲信,中间走过的艰险自不必说,薛戎一直坚信,在官场这种竞争无比残酷的地方,但凡身居高位者都绝非泛泛之辈,尤其像李茂这样出身微贱,又无强大背景的人,更是万一无一的人中龙凤。
他担心的是李茂这些年走的太顺,眼下的环境又太舒适,消磨了他的锋芒和敏锐,导致一个不察遭人算计。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愚兄此去必定万分小心。不给小人以可趁之机。”
解开了这个最大的心结,谈话的气氛就轻松多了,薛戎向李茂展示了李纯赐他的天子剑。不知从几时起,凡朝中大将都收到了李纯赐予的、由宫里内作坊制造的天子剑——一口用料考究,装饰‘精’美,锋利无匹,即可收藏传之子孙,又能血拼战场杀敌的战刀。
几乎所有的禁军将领,绝大多数入朝觐见的边镇高级官员,都得到了刻有他们籍贯和名号的天子剑。
李茂却始终未能得到这样的一口战刀,这是李茂一直引以为憾的,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刀是好刀,可惜刀柄上刻着别人的名字。
除了战刀,李纯还赐了薛戎几卷道家的经书。
李茂现在爱送亲信将领一些佛家经典,他是和尚,送佛家经典契合他的身份,但更重要的是这些佛经还是独一无二的密码本。
李纯的书是不是密码本,李茂不得而知,即使是也跟自己的不一样。
和薛戎在书房里商议到深夜,大体敲定了丰州幕府的班子,这是一个‘混’搭的班子,文职幕僚以薛戎的亲朋故旧为主,李茂只给薛戎推荐了一名年轻书吏,既充当他的机要文书,又充当他的贴身卫士,此人出身队官训练所,是李茂的得意‘门’生之一。武职方面的幕僚主要是李茂的人,由杨奇出任都知兵马使,韩义出任押衙,梅连庆为训练使,黄仁凡为捉生兵马使。李茂又遣左龙骧军一部分驻丰州,协助薛戎。
第418章 负心汉还是有情人
送走薛戎,李茂借故离京往西北去了一趟,他视丰州为后院,为了后院安定,有必要做一些预防措施。这中间,长安城里发生了两件并不起眼的是,一件是华阴县尉薛放奉召进京出任考功主事,另一件是中书省主书苏景外放忻州司马。
两件事都不大,却都与李茂有关,薛放是薛戎的胞弟,苏景是李茂的妻兄,这两个人的迁转究竟是循例而行,还是另有深意,暂时还不得而知,但绝非无端生事。
李茂令有司严密关注二人的动向。
某日天空飘起小雪,芩娘炖了一点鹿肉邀李茂回家喝汤,李茂便装简从骑着马抄近路回城,远远的看见街角处坐了几个人,都穿着灰突突的麻布破袄子,一个个缩着脖子拢着手,正听一个瘦长汉子在交代什么。
那个瘦长汉子,李茂瞧着有些脸熟,李茂望了他一眼,他也盯着李茂。
李茂正凝眉思索在哪见过此人,那汉突然激动起来,大叫一声:“喂,你还想跑!”一个箭步窜过来,就要抓扯李茂。
翼护在李茂身边的胡川,二话不说一马鞭抽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那汉额头上显出一道血痕。胡川拔出佩刀,指着那汉喝道:“给我蹲下。”
蹲在墙角的一溜排流浪汉顿时炸了窝,轰地一声围了过来。
挨打的瘦长汉子见自己人多,胆气稍壮,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李茂,哭叫道:“就是他,就是这个负心汉,就是他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都来看,来看负心汉喽。”
这汉子无端拦路大叫,顿时惹起一大票人的注意,李茂这天身着便装,身边随从又少,人们并不识得他就是官,见有热闹可看,遂一起围拢过来。
胡川还刀归鞘,默默地端起了弓弩。
“把他带回去。”
趁人群尚未合拢,李茂纵马冲了出去。
秦墨一声呼哨,探臂抓过拦马的汉子,把人往马背上一横,双膝一夹马腹,带着人也冲出了人群。
进了孤山侯府,秦墨将人丢在青砖地板上,摔的那汉哼哼唧唧,半晌起不来身,眼见四周都是李茂的人,也知道怕了,喏喏的不敢吭声。
胡川手提马鞭向前,厉声喝道:“胆敢拦三品将军的马,你可知这是死罪?”
那汉脸色惨白,慌忙叫道:“那将军搞大我妹的肚子就没罪吗?”
秦墨望了李茂一眼,笑嘻嘻蹲在那汉面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将军搞大你妹的肚子,你妹是谁,你又是谁,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叫将军认下你这门亲事。你若是说不出,我就送你去京兆府坐牢。你可听明白了?”
那汉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阵,低头默思片刻,瞪了李茂一眼,怯怯地问道:“你能做的了他的主?”
秦墨点点头道:“此地是天子脚下,是大唐最讲理的地方,你但说无妨。”
那汉一咬牙,道:“好,那我就说了,你问问他两年前是不是在郓州城外齐家村,是不是睡了一个叫齐心的十六岁姑娘。”
秦墨眼睛一亮,回身却见李茂面色凝重,眸中隐隐透着悔恨,心里一惊已知此事不假。却故意说道:“不会吧,这几年我们形影不离,哦,不对,两年前的确有段时日……嗨,你真干了这伤天害理的事?”
李茂低头不应。
那汉得了意,爬起来说:“你问问他是不是把人肚子搞大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一走了之,再没有回来过?”
秦墨望了眼李茂,却一把搂过瘦长汉子,低声问:“你是什么人?”
那汉嗫嚅道:“我,我是他大舅哥,我姓齐名浩,字三水。”
秦墨再望一眼李茂,再面对齐浩时,已是满脸笑容,他亲亲热热扶起齐浩,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土,哈哈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那个姓胡的,你还愣着作甚,快过来给大舅哥陪个不是,道个歉,哎呀,大舅哥啊,这胡川呢,人可是个好人,就是性子莽撞了些。”又向胡川道:“你都什么眼神,自家人都不认识,险些害的大舅哥破了相,多英俊的一张脸,被打坏了多可惜呀。”
又悄声对齐浩道:“你不知道,他本是天子的随銮将,天子赐他一张弓,任谁敢拦茂将军的道,尽可一箭射死。有了这张弓,这家伙从此就得了意,任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我也只能替你骂他两句出口气,弄急了,他一箭射过来,死了白死。”
齐浩闻听,吓了一大跳,他虽生在乡村,却爱在城里混,也算见闻广博,城里势力大的人多,当街弄死个把人,真不算回事,至少郓州城是这样。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血痕,心里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将来我认下了这门亲,看我不弄死你。
在秦墨的再三示意下,胡川态度才稍稍有些软化,赔了两句软话,挤出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忙着和秦墨招待未来的侯爵府大舅哥了。
几杯酒下肚,齐浩身体暖了,心活了,看这架势认下这门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下面是要为妹妹多争取点好处和颜面,多一分也是好的,他也看出来秦墨在这个府里是个讲话有分量的人,一定程度上是能当李茂的家的。
“其实你也不要怪我,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你看他今日封侯拜将,这也是九死一生换来的,多少次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不江南的镇海军刚刚平定,丰州又出乱子了,他刚刚从丰州回来,本打算忙过这阵子。明年一开春就打发我们哥俩郓州走一遭,把齐心姑娘和小公子接过来,你瞧瞧,自己就来了。”
“我不能来啊。”齐浩嘴里塞满了鸡肉,说话有些含混。
“能来,当然能来,一家人嘛,哈哈。唉,尝尝这条鱼,黄河里的鲤鱼,今晨快马送来的,还是活的呢。大舅哥,你慢慢吃,没人抢你的。嗨,那是我的手,别连它一起啃呀。”
吃饱喝足,齐浩满意地剔着牙,现在在他看来自己的地位已经能跟秦墨并驾齐驱了,当然比天子的随銮将还稍稍低那么一点,不过也低不了多少,至少说话时不必陪着小心,揪着心了。
“这两年齐心姑娘遭了不少罪吧?”
“那还用说,十六岁的姑娘,没成亲呢,先生了个大胖小子,能容易吗?”
“是是是,那谁太过分了,简直没人性。”
“也不怪他,他肯定也有说不出的苦衷。”齐浩说到这,竟也长叹了一声,不觉眼圈有些****,想想这两他妹子齐心遭的罪,任他再没心没肺,心里也是酸溜溜的。
两年前他父亲和大哥从村外河边救回一个重伤昏迷的男子,藏在家中为他养伤,那时家里穷,全家节衣缩食救活了他,欠下的医药费至今尚未还清。伤养好了,人也走了,走前非但夺了他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