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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希朝默默坐了一会,对追随他几十年的老部下说:“世有英才而国不能用,使天下糜烂至此。天下大‘乱’,自今日始,我范希朝百死难赎其过啊。”
范希朝拒绝撤退,率部奋起抗击,而左右神策军刚刚经历一场大劫,此刻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而今遇敌找不到主帅,各部群龙无首,纷纷溃退,一退便成雪崩之势,再难禁止,众人见无力回天,只好丢下尊严和荣誉,只比谁跑的块,十万大军瞬间土崩瓦解。
黄昏时分,王承元骑马来到神策大营旧址,皮革燃烧后发出的呛人浓烟直‘欲’让人窒息,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尸山血海,更是让人胆颤心惊,太多的尸体,太多的血,王承元闭上眼睛,眼前仍是红通通的血,他的太阳‘穴’胀的发疼,整个人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向习侵会等人说道:“官军但凡有一员大将,镇州还能有今天吗?”
郗庆文笑道:“这就是天道,天不灭我,来了谁也是枉然。”
王承元摇摇头,道:“这不是天意,这是人事,得人兴,失人亡。”
来到突吐承璀大营旧址,却见院中旗杆前跪着一个人,双手被捆在背后,紫袍金甲,灰白头发,满脸是血,张着嘴,瞪着眼,神态安祥。
王承元大惊,急下马上前察看,见人已死,潸然泪下,问左右道:“莫不是范司徒?”
左右卫士答:“正是范希朝,这老儿倔强的很,至死不降,被擒之后,让他跪,他死都不跪,王将军便打折了他的‘腿’,‘逼’他跪下谢罪,他又大骂,就拔了他的牙,他朝人吐血吐沫,就割了他的舌头……”见王承元脸‘色’有些不对劲,卫士不敢再说下去。
“他是怎么死的。”
“是,是用弓弦勒死的,说,说他是个忠臣,留他一个囫囵尸。”
正说着,一员牙将飞马而来,滚鞍下马,跪在王承元的面前,诚惶诚恐地说道:“属下王庭凑,见过大帅。”
王士裹疾步上前在王承元耳畔说道:“王庭凑手段虽然不妥,却是功臣。”
王承元扶王庭凑起身,当众称赞了两句,却对左右道:“老将军戎马半生,死了也要顾惜他的体面。”众人应诺。
王承元继续巡视战场,嘱咐救治官军伤员,善待官军俘虏,缀在后面的郗庆文向王士裹说:“少公子喜怒不形于‘色’,用兵如神,实乃天助我镇州啊。”
王士裹淡淡道:“什么少公子,那是我三军主帅,为将帅者岂能喜怒形于‘色’?”淡淡地笑了一声,独自走开去。
闻听范希朝战死,突吐承璀惊慌失措,一口气翻过太行山,躲到了仪州城内。任谁来请,都不肯回来。
各部收拢营盘,清点人数,十万大军所剩不足两万,十停人马去了八停,行营副都统、河东节度使范希朝被俘杀,行营兵马使李听兵败被俘,驸马都尉、兵马使芮时兰阵亡,张文喜、李栋臣等六品(正将)以上军官被杀被俘的有一百二十人。
镇州兵败的消息传到赵州城下,义成军士卒顿时哗变,挟持主帅李全忠,要求撤军,李全忠无奈只能答应,设疑兵八处,‘迷’‘惑’城内守军,一日夜退出一百五十里,待守军察觉,已不可追。
镇州军攻破神策大营时,突吐承璀仓皇而走,郦定进和墨海、大海、横海三人尚在大牢里做囚徒,父子四人落到王庭凑手里,也不上解邀功,而是送给了涡阳堡守将王艺达。
王艺达祭拜了家人,将四人开膛破肚,取了人心祭奠,王承元闻之此事,大惊,对王士裹说道:“王庭凑此人凶残如蛇蝎,不可再用。”王士裹道:“其手段虽然酷烈,一颗忠心总是没错的。”又道:“年轻人嘛,难免偏‘激’,我回头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张长记‘性’便是。”
时隔三日,冀州城内发生了一场兵变,刘默明及亲卫三十人被叛卒虐杀,人头献于王承元座前。几乎与其同时,刘济的使者也到了镇州,坐下来与王承元商议媾和之事。
而在此稍早一些时候,魏博节度使田季安病故,其子田怀谏被推为节度留后,田兴为节度副使、都知兵马使,长子田布为天雄军衙内兵马使,率部驻守牙城。
……
李纯一觉醒来,却不愿意起‘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窗外的滴漏声,宫‘女’宦官们挪步时发出的沙沙声,远处的晨钟声,一切尽如往日,所不同的只是自己苦苦做着的中兴大梦忽然就被惊醒了。
梦做的太久,太入‘迷’,醒的太快,太辛苦。
真是一场梦啊,来去匆匆,了无痕迹。
“宣李茂入宫。”
李纯平静地说过,睁开眼,坐了起来。头还有点晕,昨夜他“睡”的并不踏实,除此之外耳朵里隐隐的有嗡嗡的异响。刘希光递过一把热‘毛’巾,李纯擦了擦脸,‘精’神为之一振。又喝了一碗润喉的清汤,人就彻底醒过来了。
从‘迷’梦中醒来,整个人还是觉得难受,但日子还要过下去,梦醒了可以再做,人颓废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茂在左龙骧军的护送下来到宫‘门’前,自突吐承璀兵败的消息传回长安,李纯便下旨撤回了驻守在孤山伯府外,“保护”他的神策军。
河北的大好局势一夜翻盘,李茂也是一宿没睡,熬的两眼通红,因为喝了太多的浓茶,嘴里现在尽是苦涩,因此当他见到面‘色’平和的李纯时,不觉暗自佩服他的定力,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放眼当今天下唯面前此一人而已。
第445章 我是个诗人
“河北形势逆转,以至不可收拾,朕这一局惨败啊。眼下是该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李纯痛苦地说出这些话后,如释负重,心里好受的多。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突吐承璀败阵失军,朕是不会保他的,但朕要保你,只是目下形势汹汹,留你在长安,难免为人误伤。你去郑州做刺史,兼义成军节度副使,将来取代李全忠,为国镇守东‘门’。”
话已至此,李茂无话可说,只能拜谢。
由从三品京官外放四品刺史,无疑是一种贬斥,至于李纯留的后手,圣心难测,一时无人能测度深浅。
得知李茂要去郑州,芩娘等人便忙着收拾行李,李茂本不愿带众人去,奈何无人理会,一个个都把行李收拾好了。
李茂苦笑道:“你们倒是看透了,看准了我此番被贬势难翻身。”芩娘道:“呸呸呸。休说这丧气话,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必会体谅你的委屈,待风头过了,仍然要用你这个忠臣良将。”兰儿道:“我们的郎君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我看好你一定能东山再起。”
齐嫣低着头说:“我不会说话,但先生说郎君命格富贵无比,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因当今皇太后的名字中有个“心”字,芩娘建议给齐心改个名字,免得招惹麻烦,李茂便取了四个字让她自己选,齐心让儿子帮她选,结果就选了这个“嫣”字,改名做齐嫣。
李茂问苏樱:“你怎么看?”
苏樱道:“我是个外人,自然听几位姐妹的。”
李茂连声夸好,便任命芩娘为帐内兵马使,统一调度后宅‘女’眷迁徙事宜,一切事自己决断便可,无须事事请示。
众人笑闹了一番方才散去。
李茂端坐闭目养神,愈发觉得困倦,便回到书房去,三名助手曾真、‘毛’大有,蔡文才,起身相迎,李茂只是淡淡一笑,对三人说:“朝廷贬我去守郑州,你们不愿去的,就留下来,愿意去的就收拾行装,改日就走。”
三人齐声道:“愿意追随将军。”
李茂愕怔了一下,落寞地说道:“不是将军了,不是了。”
李茂出任郑州刺史,其余兼职不动,唯有左龙骧军的兼职没了,没了就没了,李茂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似被人刺了一刀,一想起来就疼的厉害。
孤山伯爵府的书房里有个暗室,暗室一分为二,外间是书房,里面是卧室,只成列着一张‘床’,中间用屏风隔断。
李茂兴致阑珊,什么都不想做,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女’助手曾真拿了个口袋进来收拾物品,见李茂躺着休息,便要退出。
李茂叫了声:“别走。”
曾真站住,叉手问道:“何事?”
“替我捏捏。”
李茂窝着一肚子火,一直强忍着,眼看忍无可忍,却因为曾真的出现瞬间烟消云散,曾真尚不满二十岁,无论相貌、气质、才情都是上上之品,尤其是她那双略带忧愁的双眸,深如瀚海,充满了难以穷尽的神秘。
替李茂做按摩是曾真的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她出身官宦人家,自幼生活优渥,及笄之年,父亲犯罪,家中‘女’眷籍没入宫,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年她苦熬岁月,却没有自怜自哀,而是以一颗饱满之心重新适应这个变化了的世界,她默默地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再度青睐。
李茂正是看中了她的这种平和豁达的心态,才接受她为‘女’助手,只是事前没想到她的容貌如此清丽脱俗,气质如此高雅秀洁
她像一块璞‘玉’来到这个世上,中间遭遇了难以言说的苦难,苦难过去,她依然纯真高洁,那些苦难没有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任何污点。
曾真有些怕李茂,这当然不能怪她,李茂沉默寡言,尤其在办公事的时候,许多话都不会明说,需要助手的悉心领会,他对工作苛严,对身边人严格要求,他来去无踪,看事又准角度又刁钻,常让他的助手们无所适从。
当然她的怕跟‘毛’大有、蔡文才的怕并不一样,她的怕更多了一层深意在里面。
“不错,不错,舒服,真是舒服。”
曾真的按摩手段是在宫里学的,大明宫集储天下佳丽,何止三千人,在这样一个百‘花’争‘艳’的地方,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除了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宫‘女’们也在使尽浑身解数,读书学艺,充实自己,时刻准备着那一晃即逝的机缘的亲睐。
“曾真是永贞年间出宫的吧?”
“嗯。”
“那一批一共放出来多少?”
“三千人。”
“三千人,像你这样美貌又聪慧的,不多吧。”
“我,脾气不好,也称不上美貌聪慧。”
“嗯,你的美貌、聪慧和才情是毋庸置疑的,你说你脾气坏,可我觉得你脾气‘挺’好的呀,我就没见过你生气嘛。”
“所以他们都怕我,她们怀疑我的好脾气是装出来的。”
“那么是不是呢。”
“不是,我脾气真的不好。”
李茂眼睛一睁,一把握住曾真细巧的手腕,探臂揽住她的小蛮腰,稍一用力,曾真就倒在他的怀里了。曾真大急,也不挣扎,劈手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毫不犹豫地朝李茂的脸扎去。
李茂捉住她的手,夺下金钗,说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可怕
。”
说完轻轻推开她,曾真匀了匀气息,理了理‘揉’皱了的衣妆,冷冷地说道:“我视你为可敬的师长,请你自重。也免得我以后伤了你。”
李茂脸颊微红,默默地把金钗‘交’还给了曾真。
……
败阵归来,突吐承璀惶惶不安,回京后不久即大病了一场,不过从清思殿出来后,他总算长长松了口气,时星斗满天,夏末秋初的夜风不冷不热,吹在脸上十分舒适。突吐承璀伸了伸腰,拍了拍现在还有些僵麻的膝盖。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老宦官徒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他轻松地倒背起双手,腰杆尽量‘挺’直,‘挺’‘胸’抬头,刚没走两步,腰塌了,头也耷拉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唉,低眉顺眼惯了,要咱抬头‘挺’‘胸’走路,咱走不了啊。”
突吐承璀一回来,刘希光就上‘门’来探望,那是深夜,来去匆匆。现在也是深夜,仍是匆匆而来,他是见缝‘插’针溜出皇宫的。
“总算是平安落地了,可恨郦定进、卢从史这些人,把大好的计画全盘毁了。中兴大计遭遇这样的挫折,此二人罪不可恕。”刘希光恨恨地说,突吐承璀虽然惊险过关,却丢了左神策军护军中尉的宝座,这个打击可不轻。
“不说这个了,我走后,大家做什么去了。”
“哦,去佛堂跟静怡大师论佛去了。”
“静怡大师?就是以前的静怡师太?几时也升大师了。嗯,那也很好嘛。”
“是很好呀,不过李绛这个人现在讨厌的很,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在你面前‘乱’飞,哦不,是一群苍蝇。他还有几个同党,其中有个叫白居易的,据说跟李茂关系不错。”
“李茂?李茂斗大字不识几个,学问还不及我呢,白居易会跟他‘混’在一起?白居易这个人我听过,白乐天嘛,据说诗文很不错的。但凡这类人都是恃才傲物的,他会跟李茂搅合在一起?”
刘希光道:“李茂也是诗人嘛
。”
突吐承璀一口热茶差点没喷刘希光脸上:“李茂是诗人,他做过什么诗?”
刘希光笑道:“只做过几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