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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墨捂着脸,哭瘪瘪道:“我儿子打的。”
秦墨忙将她扶起坐下,安慰道:“是我不好,觉得身上痒酥酥的,以为是条蛇在爬呢,对了,你趴在我身上解我腰带做什么?”
青墨脸一红,嗫嚅道:“天冷,我怕你冻着。”
秦墨笑道:“活该,谁叫你手脚不稳。”看了看妻子邋遢的模样,终究提不起半点兴致,便道:“我晚上还有饭局,等我回来如何?”青墨叹了口气:“我这个样子是不是丢大街上都没人捡了,你要这样推脱。”
秦墨道:“真是有事,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韩江春、奚襄铃他们。”
青墨叹了口气,默默起身来,哼了一声道:“信他们两个,还不如信猪会爬树。”摇摇晃晃往外走,临跨门槛前又照例嘱咐:“别太晚回来,别喝太多酒。”
秦墨又不耐烦起来:“知道啦,你去吧。”
向晚时分韩江春跑过来禀报道:“夏侯大傻今晚在平康里做东,广宴宾朋,给你也下了帖子,去不去?”
秦墨道:“今晚有何应酬?”
“有,可有可无,我给你推了?”
“推了,夏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嘛。”
夏侯大傻真名夏侯青,是长安一个有名大闲人,说他有名是因为他祖父、父亲、长兄都曾做过朝廷的高官,他仗着祖上留下的万贯家业,在长安城里挥金如土,争强斗胜,多少王孙公子都不敢直撄其锋。说他闲,他连做个散官都嫌麻烦,索性就以白丁之身坐镇京城,锄强不扶弱,靠着祖上留下的财产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夏侯青能在藏龙卧虎的长安城有这个场面,除了他确有些底气外,主要还是因为他有龙骧营这座大靠山,昔日他在长安与人斗气,被逮入京兆府,百般脱身不得,是李茂拉了他一把,从此就成为龙骧军(营)的站台人物。
他是长安的闻人,也是平康里的常客,龙骧营高层要想在平康里见什么人又事涉敏感不宜公开身份,便由他出面组织饭局,他是有名的好客爱显摆,届时数百人往那一哄,自能起到掩人耳目的意图,这一点屡试不爽。
陈数在龙骧营里地位虽然不高,却绝对是权重之人,打声招呼,夏侯青自然乐得忙活,至于陈数想做什么,龙骧营里除了林英他人也无权过问。
秦墨带上奚襄铃,留韩江春看家,准时赴约平康里。
宴会设在得云楼,包了整整一层,有头有脸的公子王孙不下百人,一时冠盖云集,宝马香车将左右街道塞的满满当当。不要说马和车,便是人侧着身子也过不去,人们畏惧夏侯大傻的声势,也只能该怒不敢言。
饮宴就是饮宴,不必去想其他什么事,秦墨只要保证自己不喝醉了便成,一个时辰过后,天下大乱,喝的醉醺醺的公子王孙们,官场和军中的后起之秀们,江湖豪侠和道门大佬们,便以得云楼为根据地,向整个平康里发动了猛攻。
一时攻城略地,一座座馆院,一栋栋楼堂皆沦陷于众人之手,这些平康里的常客,哪个没有几个相好的姑娘,如此良辰美景,吃吃喝喝怎么尽兴,独乐乐怎么尽兴,有了好处要分享才够兄弟,有了宝贝不亮出来跟土疙瘩有何两样?
一时喧哗吵闹,争打撕扯,哄作一堆,乱作一团。
眼看天下大乱,秦墨向奚襄铃使了个眼色,二人撇开大队,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在夏瑞和家的隔壁要了一个包房,留奚襄铃在里面应酬,秦墨借故出门,翻墙进入夏瑞和家。
允儿正扶着梯子等在月下桂花树旁,秦墨骑在墙头上,正想调笑两句,却见夏瑞和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向他递个眼色,秦墨不敢怠慢,赶紧顺着梯子滑了下来,贱兮兮地向允儿献了一对凤头钗,允儿却冷冷地连正眼都不愿瞧他一下。
夏瑞和接过金钗,前面为他打灯,总算了解了一场尴尬。
会面的地点安排在允儿的房间,天下大乱,夏瑞和的院子也受了冲击,前院被几个醉醺醺的公子哥儿霸占着,逼迫着几个有头有脸的老吏退避东西院,眼下能会面的就只剩后院这一方净土了。
屋里坐着一个俏丽的女子,身体隐藏在宽厚的袍服里,脸上敷的粉极厚。
秦墨忍住笑意,拱拱手,让堂堂的组调首领扮成女人出来相会,还真是刺激呐。
“天子因何急着册立太子,宫里出了什么变故吗?”
“天子打球落马,伤了一条膀子,脚踝断裂,一时忧伤,李逢吉趁势劝立太子,天子已经准了。有司正在准备册立庆典,月内就要公告天下。”
“林大将军怎么回事,最近盯我很紧呐。”
“宫里有大变故,你让我们放假睡大觉?可能吗?”
“不是专门针对我的?”
“幽州嘛,当然要重点关照了,这是规矩,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我就放心了。”
陈数白了眼秦墨:“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这几句话,值得吗?”
秦墨道:“这是小事吗,大唐要变天了。”
陈数道:“立嫡以长,天公地道,怎见得就要变天了呢。”
秦墨道:“这个……算了。趁着外面乱,你还是赶紧出去吧,陈家娘子。”
陈数蹭地站起身来,一甩袖子,一跺脚,娇嗔了一声,却没敢笑,不过脸上白粉已经开始往下掉:“你也别得意,我来时可见到一头母老虎正在院外徘徊呢。”
陈数说完,飞了秦墨一眼,提起裙子,得意而去。
秦墨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细想陈数的警告,却又吃了一惊,但还是将信将疑,青墨自怀孕后便被他打发去安心养胎,不再让她插手政务,自己来夏瑞和这见陈数一事做的如此机密,陈数连女人都扮上了,还能有何差错?
想到这,秦墨得意地哼哼了两声,捡了颗蜜饯丢进嘴里,嚼了两口,差点没把牙甜掉,连忙喝了口茶簌簌口,正要吐掉,忽想到这里是允儿的房间,被她发现对自己的形象是一大损害,于是便端着茶碗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正要吐出去,忽然见得角门处的暗影里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地说话。
秦墨一惊,忙将窗户掩上,由缝隙看去,一时毛发倒竖,把含在口中的水一咽,扭头便跑:陈数说的没错,果然是母老虎登门了——但见青墨一身短打扮,头束丝巾,腰系板带,手提水火棍,正领着几个女将在那研究如何包抄捉?奸。
第611章 杯具和洗具
秦墨哪敢耽误,放下茶碗,开启后窗,向外一跳,三步两步就到了围墙下,允儿搭的梯子还在,秦墨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骑在墙上从容地把梯子抽了起来,转身放下,顺着梯子下到邻居家院中,将梯子横过来,找一处隐蔽的花丛藏了,拍拍手,叫了声:搞定。
游戏花丛这么多年,这种事干了何止千百遍,熟的很。
本欲叫上奚襄铃回家去,推门却见这厮正躺在两个妓女的怀里熟睡正酣,料是酒醉。
秦墨轻轻地关了门,整整衣衫,扶扶幞头,从容地走到了街上。
正欲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家去,冷不丁地瞧见街上站着的两张熟面孔,乃是青墨麾下两员大将:沉鱼、落雁。
两员女将正在东张西望,猛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背过脸去,跑了起来,跑的很快,很快地跑了。
“唉,那边那个人你别跑,让我看看你是谁。”
秦墨心道:“我不跑,不跑让你逮现行,我傻啊。”
他撒腿疯跑,反坐实了自己的身份,两员女将一诈诈出的大鱼,大喜,撒腿便追。
平康里这个地方秦墨常来常往,熟悉的很,他知道哪里是通天道,哪里是断头桥,不过三转两转,再一晃,闪入一片花丛,蹲好,屏住呼吸。
两员女将气喘吁吁地从旁边跑了过去,相距不到一尺远,却把人给追丢了。
秦墨拍拍手站起身来,点了点二人的背影,笑道:“追我,我是干什么的?”
话未落音,忽听得脑后恶风不善,一转身,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正砸在眉心上,秦墨未来得及吭一声,人就昏了过去。
出手打昏他的是两个皂衣吏,夏侯青在坊中大宴宾客,声势极为浩大,地方官府恐闹出乱子来,便在此加派了人手。这些差役都是久吃公门饭的老手,深知每当这个时候,城里的小贼都会过来趁火打劫,公子王孙们喝醉了酒,在街上乱走乱逛,最是容易下手。
方才见人狂追秦墨,以为他是个贼,这才下了狠手。
“完蛋,下手这么狠,没气了。”一个皂吏探手摸了摸青墨的鼻息,“还好没死,不然有你好看。”
“不至于吧。我就轻轻这么一棍。”另个皂吏把刚才打昏秦墨的那一招重新演示了一下。
“行啦,行啦,赶紧把人弄走!从小西门走,别让人看见。”
……
青墨早起和丈夫啰嗦了一回,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回屋补了个觉,一觉醒来听到女儿在哭,便冲过去从**娘手里抢过来,宝贝似的捧在怀里玩了一会儿,直到被女儿尿死了衣裳方才罢手。
换衣裳的时候她发现了一块不属于自己的手帕,瞧造型是个女人的,还是个年轻女人,青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货色她最清楚不过了,当初被他霸王硬上弓夺了童贞无奈委身于他,心里是好生的不情愿。
若非田萁三劝五劝,秦墨又再三赌咒发誓要对她好,自己怎么肯跟他一起过?
婚后经过她的调教,好歹有了点人样。诸般胡为也稍有收敛,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这一怀孕,他又旧态复萌了。
青墨正要撕烂那方手帕,忽然在边角处发现了一枚栀子花的图案,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无名火,这手帕竟是来自青楼妓女的。
若说他在外面和良家女子眉来眼去,行为虽然不检,到底还存点脸面的话,公然去平康里与妓女厮混简直是让人恶心,更何况人去了,还把东西带回来,还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岂非是故意恶心人?!
青墨把韩江春叫来,软硬兼施下,韩江春被迫供出秦墨的去向,青墨把牙一咬,吹号角点起从幽州带来的八名女将,一个个短装结束,手提短棒,气势汹汹地杀奔平康里去了。
为防止韩江春抢先报讯,青墨取条绳子将他捆绑起来,堵了嘴,关进了柴房。
凭着那张手绢,青墨终于找到了夏瑞和家,心里就有些打鼓,夏瑞和是什么人,她在给田萁做助手时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个女人不是秦墨的菜,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巴结自己的丈夫。
难倒说他来此是为公事?
丈夫干的事多是些见不得光的,有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到此间来,倒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来了还是要大闹一场。
平康里是什么所在,滚滚红尘中的逍遥窟,悲欢离合,嬉笑怒骂,捉奸和被捉奸每天都在上演,众人对青墨的表演不感兴趣,夏瑞和更是大方的任她去搜。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不过也非全无收获,打草惊蛇,倒把在隔壁眠花宿柳的奚襄铃给惊了起来。
百般拷问,奚襄铃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赴夏侯青的宴,酒喝的太狠,有人叫了几十个妓女上来厮混,没办法跑出来避避风头。
“我问你他人在哪?”青墨急了眼,敲着桌子问。
奚襄铃摇摇头:说是出去方便,结果人就不见了,自己喝多了就睡在了这,除了睡觉,什么都没干。
左右妓女一起作证:秦墨的确什么都没干,说出去方便一下,然后人就不见了,想是借屎遁走了。奚襄铃脱了衣裳就睡觉,真的什么都没干。问我们为何也光着,睡觉不该脱衣吗,这衣裳都是真绸实料做的,弄坏了岂非可惜?
青墨无言以对,她本是个伶牙俐齿的人,此刻却什么都不想说,心头一股无名的烦躁。
搜索在继续,秦墨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
青墨没想到丈夫在平康里会有这么多的熟人相好,一时气不过,甩手回家去了。
直到二日天明,秦墨仍旧没有回来,青墨赌咒发誓说等他回来就离婚,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狠话放出去,以为丈夫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贱兮兮地向她讨饶、陪罪、发毒誓,然后再没羞没臊地哄她弄她。
一天过去了,没见着他的人影。
两天过去了,还是没等到丈夫回家。
到了第三天晚上还没有等到秦墨的消息。
这下不光青墨慌了,韩江春、奚襄铃、整个上都进奏院都慌了,院主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莫名其妙,这太反常了。
韩江春和奚襄铃两个一面紧急动员,托信得过的熟人私下打听,一面急报李茂知道。
李茂听了秦凤棉的简述,把密件连看了三遍,道:“这是出事了,这小子虽爱胡闹,轻重还是能分得清的,哪有三天不露面,连个招呼都不打的道理?”
秦凤棉建议:“知会两边的人找找?”
李茂摆了摆手,沉思良久之后,问秦凤棉:“在长安,有本事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龙骧营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