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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粤耍俊
李慧娘翻翻白眼,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回嘴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您几时把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了。还教我人接物的礼仪,您是在梦里教的吧?”
李茂拍案而起,李慧娘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闭上嘴,吓得直往后缩。
豹头见李茂动怒,赶忙护住慧娘,向李茂求情道:“伯父息怒,伯父息怒,慧娘她是……有口无心,随口乱说的,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李慧娘不耐烦地推开豹头,仰起头盯着李茂的眼,顶撞道:“我是忤逆了,说了您不爱听的话,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可我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从小到大,您就不管我。母亲说您身在官场,身不由己,我信了,可我到了幽州,就在您眼皮子底下,您又管过我吗,这么长时间,你看过几回,跟我说过几次话?出了事,您觉得丢脸,喊打喊杀,我认了,您打吧杀吧,我一动不动在这等着呢。”
豹头扯扯慧娘,小声劝道:“这话伤人了,快别说了。”
李慧娘猛地推了豹头一把,枪口转向,火力全开:“我的事用得着你管,你贵姓,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女婿了,要不要脸。”
豹头扑哧一笑,纠正道:“你误会伯父的意思了,伯父的意思不是我做你的女婿。”
李慧娘发觉失言,柳眉倒竖,凶巴巴地叫道:“我说错了你也不准笑,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豹头果然不笑了,陪着李慧娘一起跪着。
李慧娘被豹头打断思路,一时口拙说不出话来,只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豹头身上,掐、捏、揉、捶、拐,豹头闷声不吭受着,似木雕泥塑。
李茂道:“都起来吧,我弄清楚了,某人赖床不起,某人来道歉,耐不住某人的逼迫进到屋里来,两个人都还不算太傻,知道传出去影响不好,就支开左右,关闭门窗,躲在里面说悄悄话,不意被外人撞破,某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仪,便口出恶语,想把不速之客气走,不想祸起萧墙,自己内部先掐起来了。”
李慧娘哼了一声,问父亲:“我抱怨的有错吗,您扪心自问,我说的可是实话。”
李茂笑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各让一步如何,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给我一点时间,好好补偿你,如何?”
李慧娘笑道:“这还差不多。”先起身来,又踢了豹头一脚:“傻瓜,还跪着作甚,起来。”
李茂望着一对小儿女,心里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打打闹闹,倒也其乐融融,只是这份天真又能保持到几时,还是不能太纵溺,不能让年轻犯了错误,以免贻误终生。”
便对豹头说:“走,陪我去看看你父亲。”
豹头闻言愀然不乐,低着头不吭声,李慧娘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说:“我也好久没见秦叔叔了,正好一起去见见。”
李茂瞪了女儿一眼:“你还是先把脸洗了,头梳了,牙刷了吧。”
李慧娘不满地朝父亲做了个鬼脸,回身拍拍豹头说:“等着我,我一会就好。”
张博已经到幽州十来天,对秦墨的诊断结果和常河卿一样,既搞不清原因,更是束手无策,因此当李茂问起秦墨的病情,张博摇摇头说:“除非出现奇迹。”
李茂道:“‘奇迹’二字作何解?”
张博道:“若某日又有一棍砸在他脑袋上,他好了,这就是奇迹。”
李茂道:“你是说多在他脑袋上敲几棍,他还是有可能好过来的?”
张博道:“否则无法解释一棍下去,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常河卿见二人越绕越深,便从旁解释道:“我们怀疑秦总管受的不止是一次伤,他被打昏之后可能被人喂了毒药。”
李茂道:“可有证据?”
张博道:“没有证据,这就像一个壮年汉子走在路上,不慎被绊倒摔了一跤,一跤把命摔没了,单纯的外伤是不足以致命的,他死亡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身患什么疾病,平素不自觉,一跤给摔了出来,身体扛不住,就把命摔丢了。”
李茂点点头:“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送走张博和常河卿,李茂唤豹头和李慧娘去了内宅。
秦墨站在院中笔直站立,两眼望天,做仰望星空状,口中呢喃道:“一千七百六十八只鸟,一千七百六十九只鸟,一千七百六……”
青墨抱着怀中的女儿在廊下转悠,小女子身形娇小,嗓门却是奇大。
见到李茂三人,青墨让**娘把女儿抱走,叉手福了一福,未曾开口泪先流了下来。
没回幽州前她把希望寄托在常河卿身上,希望他能治好自己的丈夫。
常河卿让她失望后,她又把希望寄托在张博身上。
现在张博也让她失望了,神医夫妇不肯来,间接已经证明自己的丈夫无救,而造成今日这幅悲惨局面的,自己要付很大的责任。
越是没有人向她问责,她心里越是不安,越是惶恐,她已经心力交瘁,不堪承受了。
李茂安抚道:“河卿和张博在神医门下修行时日不多,医术并非是最高明的,此次神医有事牵挂脱不开身,改日我派人将他老人家接来,保准药到病除。”
青墨道:“我想带他去趟淄青,求神医救救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李茂喝道:“这叫什么话,他只是暂时迷失了本性,人还是那个人!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亲人的关爱,若连你都不管他了,他还有什么指望,只怕就永远也醒不来了。再说你还有小月,你就忍心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爹不疼,娘不爱的?”
李慧娘挽着青墨的胳膊出主意说:“我听人说,非常之病要用非常法治,秦叔叔是被一根木棒打坏脑袋的,所以要想治好他,恐怕还得打还回去……”
李慧娘还想说什么,忽觉耳根发热,耳朵已经被李茂拎了起来,痛的她哇哇大叫。
青墨忍不住扑哧一笑。
因见豹头站在一旁不肯跟父亲说话,李慧娘遂推了他一把,她推一把豹头向前挪两步,父子俩面对面地站着,一个昂首向天,数他的鸟,一个闷头看地,任凭李慧娘怎么搓、打、揉、捏,终不肯吭一声,叫一声父亲。
李茂望了望天空,碧空如洗,没有一丝云,跟没有鸟,却不知秦墨这一千多只鸟是怎么数出来的,常河卿说他除了神智不清外,其他一切都还正常,能吃能喝,晚上还能行夫妻之礼,更重要的是他除了碎碎叨叨罗嗦了一点外,不哭不闹也不打人。
李茂有时候很邪恶地想:“难道是青墨下毒把他毒成了这样,不要说没有这种可能,最毒莫过妇人心嘛,毒坏了他,就能天天守着他了,省的他出去花天酒地,彻夜不归,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遭罪又糟心。”
不过看一眼青墨那双愁苦的眼睛,李茂只能放弃自己的邪恶幻想,秦墨或是让人黑了,但这个人绝不是眼前这个枯瘦愁苦的女人,他会是谁呢?
距离长庆三年的元旦还有不到十天时间,大唐的皇帝在大明宫里升天去了。
天子病重的消息,李茂一早就知道了,因此他的升天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幽州、营平、成德、辽东、淄青五道也因早有准备,并未出现大的骚乱。
在王守澄和李逢吉的鼎力维持下,太子李湛在这年的元旦登基称帝,改元宝历。
第615章 驭内要严
新朝新气象,新朝要讨个好彩头,宝历皇帝也不例外,新政第一项是四处散财,给百官加官进爵,给禁军将士赐钱。这是老一套没甚新鲜的,但凡改朝换代,总得显示一下皇帝的仁慈。让百官和将士满意了,这新朝也就稳当了一大半。
李茂的头上又多了几顶官帽,最有含金量的一顶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戴了这顶帽子,他就算是大唐的宰相了,虽无宰相之实,却有宰相之名。
使相,使相,有时候比真宰相还要风光威武呢。
正月一过,新朝开始了新一轮的人事调整,比较引人注目的是西平郡王之子、营平观察使李愬的胞弟、羽林军将军李听击败呼声甚高的裴度出镇河东。
裴度由洛阳留守调任山南东道节度使,西川节度使李绛回朝拜相,留下的空缺由宰相段文昌填补。
此外还有一些小的调整,虽不引人注目,却也十分要害:丰州刺史兼都团练防御使杨奇因功升任贵州观察使,此任命因回鹘寇边,丰州边境吃紧最后不了了之。
成德节度使薛戎与淄青节度使于化隆对调,于化隆顾念两地战事刚刚平复,百废待兴,百姓困窘,特意声明本部卫士和幕僚一个不带,孤身一人前往恒州上任,朝廷下诏褒奖。加官、赐钱,宣告天下,树为群臣的楷模。
薛戎无奈,也只好孤身上任淄青。
江南、淮南、岭南等地官员也相应进行了调整,李茂熟悉的何三才由苏州刺史升任浙西观察使。何三才在朝中并无多少根基,此番擢升,被视为王守澄和李逢吉在江南布局的一步棋:先用背景单纯、精明干练的何三才驱逐对手马仔,再把虽然官声不错,但在朝中毫无根基的何三才撵滚蛋,如此,即可避免与对手的直接冲突,又可以占有江南的丰饶地盘和滚滚厚利,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妙棋。
至于河北和中原的那些拥兵自重的强藩骄镇,朝廷除了给节度使加官进爵,给将士赏赐外,并不敢有任何调整。
这年三月初,天平军节度使田荣病逝,田怀谏举荐大将何进滔为节度使,遭到朝中一批守旧派官僚的狙击,众人以为何进滔资历太浅,又不识字,难以担当一镇节度使。
面对压力,田怀谏没有退缩,而是强令何进滔渡河赴任。
新任淄青节度使薛戎上表朝廷,指责田怀谏有不臣之心,请求朝廷允许他率淄青将士讨伐魏博。
消息一出,天下震惊。田怀谏遣使往幽州责问李茂,李茂无言以对。
于是密召田萁来幽州质问,薛戎这个节度使只是个傀儡,在淄青田萁才是无冕之王。
“既然把手伸那么长,又握实权在手,就该把事情办好,为何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田萁淡淡地回道:“魏州田怀谏、蒋士则已经水火不容,随时可能内讧,敢问李太尉,幽州做好接管魏州的准备了吗?”
李茂道:“为了避免他们内讧,你就把我推了出去?”
田萁道:“我是在为你着想,魏州若乱起来,你有几成把握稳得住?长安城里的新皇帝可正意气风发。”
李茂道:“他或者还年少莽撞,不过自有老成持重者在为他掌舵。再说这天下,人心早亡,谁还会为讨伐河北出力?”
田萁吐了口气,终未能说出话来,李茂道:“李国泰在淄青表现如何?”
田萁道:“已经洗心革面,可以重新起用。”
李茂道:“青墨从长安回来了,守着个痴傻丈夫,日子过的很不如意,你有空多去看看她。”
田萁冷笑道:“这算什么,我被解职了吗?”
李茂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不该出来承担下责任吗?”
经过内保处的查访,薛戎私自上表请战一案很快水落石出,薛戎是想闹出一点动静,证明自己的存在,同时也向李茂玩弄权术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修表上书的事,田萁是知道的,但放任不管,没有插手。
魏州田怀谏羽翼渐渐丰满,对蒋士则专权日渐不满,蒋士则自然能感受到威胁的临近,两家剑拔弩张,准备撕破脸大干一场。
就现在来说,两人可谓势均力敌,田怀谏逐渐掌握了军权实权,是魏州的正统,但蒋士则不仅掌握了警卫军,而且还握有庞大的秘密力量,更抓着田怀谏生母元夫人的若干把柄,一旦撕破脸火并起来,难免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不管谁胜谁负,魏州都会被削弱,新皇帝会不会以此为突破口向河北发难,孰难预料。以他的偏执个性,一旦认准了要对河北用兵,只怕王守澄和李逢吉也拦不住他。
王、李二人前段时间借改朝换代之机大肆清肃政敌,扩张势力,得罪的人太多,显然已经把积蓄的力量用尽,眼下正是强弩之末,休养生息是上策,又岂会真的去忤逆皇帝?
此外,朝廷真的对河北用兵,或者又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便于他们修理那些不听他们招呼的地方节度使,如李全忠、韩弘和刘悟。
还可以给盘踞幽州的李茂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不是天高皇帝远我就拿你没办法,惹毛了老子,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日子不好过。
如此看,薛戎这封表奏也没什么不妥,给魏州施加压力,迫使其暂缓内讧一致对外。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这样的大事你田萁为何事先不请示,事后不解释,上书天子岂是心血来潮,一天就能做成的事?
就算薛戎笔头快,不用人协助自己一天就写成了奏章,这东西不还得靠你传递给长安。你有的是世间禀报,却为何按住不报?
李茂把她留在幽州是对她违犯纪律的惩处,是杀一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