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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茂带着朱婉儿走向一间客栈,城内实行宵禁后,各坊内的商业活动并未就此停止。所谓的宵禁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实际分作三个等级:宵紧、宵急和宵禁,三个等级代表的状态不同。执行宵紧时,所有居民都必须呆在家中,一概不得出门,便是邻居家着火也只能隔墙观望。这种做法因为弊端太多,一般情况下并不使用。宵急用于戒严时,命令发布后除失火、重病、难产等特别紧急的情况,任何人不得跨出宅门。
而在平时,地方只执行宵禁,宵禁自日落前开始,居民闻鼓声回宅,此后逻卒上街巡察,搜捕犯禁者,这一制度在唐初执行的相当严格,即便是官员犯禁亦严惩不贷,为此而丢官罢职,乃至获罪的比比皆是。中唐以后宵禁制度日渐松弛,在一些边远和商品经济发达的城镇,宵禁制度几乎沦为一纸空文。
郓州经济发达,却因为是一道首府,宵禁还是被严厉地执行下来,只是在一些特定的坊内有所放松,譬如眼下这座振武坊,逻卒、铺兵虽也上街巡视,但囿于街坊邻居的面子,或私下拿了人家的好处,只要不闹的太过分,都是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
李师古被刺的消息现在还被严密地封锁着,郓州城内外松内紧,铜虎头的密探倾巢出动,各营驻军也得到了戒备的命令,但普通百姓却茫然无知,依旧倒头大睡太平觉。振武坊因为接近几大幕府,坊内酒肆客栈林立,熙来攘往不绝,早成了郓州城内的不夜城。丰厚的商业利润滋养着坊内居民,居民努力维系着商业繁华。这种共生关系力量异常强大,不论墙外风吹雨打,这里依旧歌舞升平。
这一副浓浓的盛世繁华图景很容易令人忘记一墙之外的紧张肃杀,朱婉儿有些发呆,这么热闹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心里不觉有些羡慕李茂,这家伙倒是挺会享受的。
因为准备劫持李茂做肉盾去军府大牢见倪忍,朱婉儿颇下了番功夫来研究李茂的履历,知道他是一个月前从清海军孤山镇扼使的任上调任节府听调,坐了几天冷板凳后才兼任内院军监督,又被派到城外管理小松林。在清海军任上他一定捞了不少钱,一到郓州就花大价钱买了一所宅子,又大兴土木加以修缮,此刻工程尚未完工,他还寄居在节府迎宾公廨,节府有好几座公廨,他住哪一所,时间太紧还没查到,不过这算不得什么,朱婉儿有的是办法,她分派人手埋伏在节府四座门外,只要跟踪他便可知道他的落脚地点。
功夫不负有心人,朱婉儿很快就查到了李茂的下落,她尾随跟踪,先是被一个夜归的暗娼坏了好事,后又被百善坊的势利眼坊官刁难,一直跟到孝慈坊才找到动手的机会。
李茂是否就住在这座坊,她不得而知,但此处距离节度使府只一街之隔,又是内院军聚居之地,朱婉儿想应该大差不差。她本想问个究竟,又怕被李茂笑话,又想李茂现今还在她手上,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便强忍着没问。
穿过十字街口,眼前是一条东西向的小巷,往东拐,走不多远,又是一条南北向的小巷,巷口坐着一个老倌儿,李茂神态自若地跟他招呼了一声就进了巷子,这条巷子与别处不同,一眼望去全是灯笼,巷子里铺着绣着牡丹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很舒服,巷子两边开着十道院门,每座小院的门楼上都挂着两盏红灯笼,营造出的气氛十分暧昧。
朱婉儿止住脚步,喝问李茂道:“这是什么地方?”李茂笑答:“此处唤作不思乡,是郓州城内一个很有名的去处,这里的酒很好,姑娘也不错,就是租金贵了点,不过我无所谓,反正有公帑开支。”李茂说着指着斜对过的小院说:“哦,我就住那。你要是害怕我看就别进去了。”朱婉儿翻了翻白眼,低吼道:“少废话,走。”
不思乡是郓州城里一处有名的公娼会馆,隶属郓州宜春院,往来之人非富即贵,花费十分昂贵。即便如此,也常常人满为患,不过今晚李茂料想人不会太多,果然一眼望去满是红灯笼,灯笼是红色意味着院子里是空的,反之若是有人就挂白绢灯笼。
当日文书丞因账册问题被军府虞侯扣押,李茂陪着吴氏来郓州奔走,曾得人指点在此处宴请相关人等,常来常往,印象深刻。
这一切朱婉儿懵懂无知,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见此情形已知是娼家,心里暗骂李茂荒淫好色,是个地道的坏蛋,但对李茂的话却是深信不疑。她对李茂的印象不大好,坏蛋住娼家岂非合情合理?见有贵客到,****飞奔来迎,又是招呼酒菜,又是呼唤乐班、歌姬,见李茂带着女人来,又问要不要找清客来陪。李茂给了赏钱,笑呵呵地说道:“我有事要谈,歌舞少时再上。”****也不啰嗦,谢赏离去。
李茂盘膝坐下喝了杯酒,见朱婉儿饶有兴致地欣赏四周屏风上的名家字画,不觉莞尔一笑。朱婉儿看了一阵,骤然醒悟过来,喝问李茂道:“你带我到这来作甚?”
李茂低头喝酒吃菜,并不答话。朱婉儿恼了,唰地拔出佩刀,指着李茂道:“你在耍诈。”刀尖离着李茂的鼻尖不过寸许,李茂却浑然不惧,从容饮完杯中酒,放下酒杯,这才说道:“你暗恋倪忍,肯为他去死,可你知道不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他为了报仇连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他的心里怎么可能会有你?”
这句话着实击中了朱婉儿内心深处的隐忧,她苦恋着倪忍,肯为他生肯为他死,然时至今日她却还不能确定对方的心里是否真有自己,她冒险劫持李茂去军府大牢见倪忍一面,为的就是验证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然而这个疯狂举动的胜算就有几何,她现在是一点底都没有,而且随着时光的流逝,她愈发变得没有自信起来。李茂微笑着盯着她,目光像把剪刀,一寸一寸地剪开她的衣裳,这让她羞臊、愤怒又无可奈何,她的脸潮红一片。
“你仔细想想你们交往的过程,必有所颖悟。”李茂像一个高明的催眠师不停地给朱婉儿催眠,她的手开始颤抖,紧接着整个身体都颤栗起来。
认识倪忍是三个月前朱三的生辰宴会上,李师古猜忌多疑,部属轻易不敢聚在一起饮宴,朱三的生辰宴会就成了一次很好的机会,他是李家宠信的厨子,既无实权也无野心,去他家里饮宴不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那次来贺寿的人很多,饮宴十分热闹,因为人多,朱三不得不让她穿上男装出来照应,她就这么认识了倪忍,一见钟情。
第162章 表面的真相
却怎知妾有情而郎无意,朱婉儿的狂热和迷恋在倪忍看来却是一钱不值,他对她一直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这让她无比痛苦,也因此更加迷恋痴狂,她的闺中密友和亲人百般劝说无效后都说她魔怔了,连一直暗恋她的大师兄万达山也一怒之下与人订了婚。
朱婉儿像头穷途末路的猛兽,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不管那个男子怎么不待见她,她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事情的转机是一个月前,一个暖风熏人的夏日黄昏,倪忍主动约了她,二人来到城中曲舍饮酒作乐,喝的半熏时,他把她带到院中水榭边,在花柳丛中,月亮底下,他亲吻了她,她突然被巨大的幸福包裹中,整个人就处在眩晕的迷茫状态。这个时候他告诉她一个惊天大秘密,节度使李师古曾灭其家门,他忍辱偷生潜伏在节度使府,目的就是能有朝一日手刃仇人,为家族报仇。
他直言不讳地说需要她的帮助,并承诺事成之后可以与她远走高飞,去南方找一个安稳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一起耕作,一起仰望星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朱婉儿的叔叔朱三在节度使府当差三十年,深得李氏父子的信赖,是最有可能接近李师古的人,倪忍主动接近她的目的已不言自明,但朱婉儿并不在乎,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少女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无怨无悔地为他筹划。
生不求同年,死但求同穴,为了坚贞的爱情,她是豁出去了。
为了帮助心爱的男人实现复仇计划,十天前,她忍气吞声,放下骄傲的架子下厨为裴夫人煲了一份汤。她们朱家的家传手艺绝非浪得虚名,朱婉儿聪明伶俐,悟性极高,年纪轻轻却得了朱三的真传,只是她有些厌恶家厨的这个身份,下定决心绝不拿这份手艺混饭吃,为倪忍破戒究竟值不值,她深思熟虑过,结论是值!
一份汤俘获了裴夫人的心,趁着裴夫人高兴,她趁机提出转行给裴夫人做厨子,这当然好,家奴侍婢长大嫁人后或转做乳娘或转做厨娘,别无第三条路可走,惟如此才能在家主身边待的长久,裴夫人是真心喜欢朱婉儿的,偏偏肚子又不争气,生不出多余的子女来让她抚养,要想长留她在身边,只能让她转型做厨娘。
第一步计划得逞,朱婉儿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快意,他们朱家在李府当差三十年,李家并无丝毫亏待,骗取最疼爱自己的裴夫人的信任帮着外人来毒杀她的丈夫,朱婉儿想想就浑身发冷,但想到倪忍蹙着眉头低语喃喃地诉说家族的惨况,朱婉儿又犹豫了,待想起他如孩子般地笑着描述二人未来的美好生活,朱婉儿最终还是动摇了。她在心中把李家历年来欺压朱家的旧账一笔一笔地翻出来,以激发同仇敌忾之心,甚至把伯父嫖。娼染大疮病死的责任也归咎到李师古的身上,但结果还是让朱婉儿感到不安,这三十年来李家真的没有多少对不起他们的地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磕碰实在无法支撑她刺杀李师古的决心。
不过若把李家割据地方不遵皇命的悖逆罪行算上,刺杀李师古就显得顺理成章了,她不仅不需要自责,还有一种替天行道的痛快。
在倪忍的帮助下,她把李家三代割据淄青以来的种种恶行摆在一起,终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李师古该死,甚至他那位芳华万千,秉性纯良,乐善好施的夫人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虽修有私德,奈何昧于公义,帮着夫君作恶,完全在可杀之列。
说服了内心,朱婉儿变得比倪忍还要激进,她主动担当起刺探李师古行踪的危险任务,她做的很好,凭着裴夫人的宠信,她很快就摸清了李师古的活动规律,并主动帮助倪忍分析在哪处动手风险最小,成功几率最大。几天前她从裴夫人处得知李师古将去郊外小松林打猎,便连夜将消息透露给倪忍,倪忍定计就在小松林动手,朱婉儿又主动提出由她在菜里下毒,倪忍坚持不肯,说不愿意让她去冒险,朱婉儿跟他说别傻了,如果行刺失败,你我谁都难逃一死,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能拼死搏一搏。成了,我们远走高飞,隐居山林,逍遥下半辈子。败了,我们共赴黄泉,在地下含笑千年。倪忍哭了,抱着她嚎啕大哭,那是他第一次抱她,她浑身发抖,却没有任何特别的感动,反倒觉得倪忍有严重的口臭。
倪忍后来刺臂发誓一生一世永远对朱婉儿好,又拉着她对月盟誓,相约永不相弃。
朱婉儿是个聪明的姑娘,有的是办法说服叔叔朱三带上她一道去小松林,她怀揣着小鹿在厨房里寻觅下毒的良机。李茂不期走了进来,李茂是个生面孔,一进门就盯着她不放,这让朱婉儿极度紧张,她越是想平复内心的波澜,那波澜却愈加凶猛,以至于拿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这迫使她不得不不时地停下来甩甩手臂,却不料这个动作更加暴露了她,原本李茂只是以寻贼的姿态四面撒网,现在却变成了重点抓她这条大鱼。
有朱三在李茂不能把她怎么样,但精心筹划的计谋却因此破败,她强压心中的恨意,按照倪忍给她筹划的退路先行退出,刺杀李师古的方案有好几个,在酒菜里下毒只是备选方案之一,这个方案成功的几率其实并不高,李师古的饭菜在进口前例行要经过三路人马的检验,她这么做无非是起一个混淆视听的作用,目的是掩护情郎动手。现在她提前暴露,悔恨之后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她这个环节的失败并不意味着整个计划的失败,只要不打草惊蛇,他依旧有成功的希望,到时候他还需要由她来接应撤退,她还有与情郎共同奋斗,同赴黄泉的机会,她从容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营门口的卫士中有倪忍的同党,是谁她不清楚,但作为计划的一环,会有人在那接应她留下,她顺利地留在了营门口的值房里,与一群对她直吞口水的蛮汉们东拉西扯,她料定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但那种目光却是她极端的厌恶的。为了情郎,这一切她都忍了。
营内如期发生了事变,但倪忍却没有应约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她内心无比平静,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李长山的人奉命驱逐闲杂人等,她也在被驱逐之列,她平静地离开,没有被任何人怀疑。走出营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