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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场合,虽是小型的私人竞技,却同样地军威严整,尤其是坐在仲裁人的位子上,心里不免紧张。
那名侍卫不怀好意地一笑道:“大家恭贺仲裁人一杯,谢大人见的场面多了,必然能做到无偏无私。”
说着举起酒杯,乐手们金鼓雷鸣,声威动天,谢文龙口中说着不敢当,手去拿酒杯,却怔了一怔,因为从人只替他设了座,却没有替他安排杯筷,面前只有一付杯筷,却是和亲王用过的。
那名侍卫可能是故意利用这个机会使谢文龙难堪的,因为这种场自虽非正式的官方聚宴,失态仍是很丢人的事。谢文龙毕竟是练武人出身,镇定自持的功夫修养到家,稍稍一怔后,随即拱拱手笑道:“兄弟承格格谬赞,已觉不胜汗颜,更蒙王爷雅爱,以仲裁人见命,弥感受宠若惊,然文龙乃是一介武夫,知识谫陋,实不敢当此重任,更不敢接受诸位的隆情赐顾。”
和亲王在旁边坐着,脸上含着微笑,虽然已经发现谢文龙面前没有酒杯,却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叫人送杯子过来,似乎是存心要看谢文龙如何应付。
那侍卫则更不怀好意地笑道:“这是我们的敬意,谢大人一定是觉得我们的面子不够,才不肯赏脸!”
谢玉茜似乎也存心要他下不了台,笑向九格格道:“谢大人是双方的仲裁,只由一方敬酒的确不够敬意,我们也应该公敬一杯!”
九格格笑着道:“对!难怪谢大人不肯接受,是我们的礼数不周,为表示歉意,我们先干为敬!”
说完与谢玉茜两人举杯一饮而尽,另一边也抢着喝了。和亲王笑着道:“这一杯是大家的公敬,我也应该参加,文龙,这下你可不能推辞了!”
他拿起酒杯也干了,全场都持着空杯照向谢文龙,看他如何表示。谢文龙本来是想拼着失礼,借用和亲王的杯子,现在酒杯被和亲王拿去了,这才知道是大家故意要考验他应变的机智!
请客不设杯筷,固然是主人的失礼,可是又不能明白指出,否则就是更大的失利与对主人的不敬!
谢文龙稍微沉吟一下,随即从容地笑道:“谢某绝不敢当如此厚待,理应由谢某先敬各位才对,可是各位见经喝了,谢某为表示对各位的敬意,只有加倍回敬各位,可是谢某量浅,不胜酒力,无法一一回敬,敬请王爷赐换大爵,谢某喝一大杯以为回敬!”
和亲王大笑道:“好!谢大人快人快语,这才是豪士本色,来人!给谢大人换大爵侍候!”
从人立刻送上一尊大银爵与一对镶银的乌木筷子,还给他满满的斟上了一爵酒。谢文龙见那银爵镂工十分精细,爵中足足有两斤的容量,酒气芳冽,竟是陈年的高粱,知道这又是一重考验,好在他酒量本家,也不在乎这点烈酒,在急鼓中,双手端起银爵,一口气灌了下去。
放下银爵后,他仍是面不改色,九格格已经在座上鼓掌赞道:“谢大人真了不起,就凭这一手,也足可当京师第一好汉而无愧!”
那名领先敬酒的侍卫这时虽没有说话,脸上却现出了钦佩的神色,和亲王拍拍手,从人把银爵换了下去,送上一付普通的瓷盅。
谢文龙也吹了一口气,他酒量虽大,这个大的杯子,这么烈的酒,一杯杯的灌下去也受不了。
和亲王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文龙,别见怪,刚才是大家故意想开开你的玩笑,才玩出这一手,这个恶作剧在宫庭中很流行,还是皇上想出来的。”
谢文龙微微一怔,和亲王又笑道:“廷臣中以翰林院赵学士资望最深,脾气也最坏。”
九格格道:“赵大人是两朝元老重臣,连圣上对他也十分尊敬,脾气大一点是应该的!”
和亲王笑道:“可是这老头子不结人缘也是事实,皇上虽然尊敬他,有时也讨厌他过于老气横秋。有一次斡林院举行诗会,皇上也微服参加了,老赵身份最高,皇上曾经由他侍读伴讲,在那种场会上,自然要推他为主席,就在大家公贺的时候,他才发现面前没有杯子,你没有看见老头子当时多窘,简直是手足无措。”
九格格笑道:“那个时候,连皇上也站着参加大家一起敬酒,他自然紧张死了,听说散会的时候,他……”
说到这儿,她脸上一红,止口不说下去了,谢玉茜连忙问道:“他怎么样?”
九格格附着她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两个女孩子竟然格格地大笑起来,和亲王也低声道:
“老赵上了年纪,平时上厕的次数就比别人多,他的办事房里经常有一个专人给他管便壶,那一次可不能送上去,结果害他朝靴里灌了满满两靴子的尿……”
谢文龙想想刚才自己的情形,也不禁笑了起来。和亲王又道:“那老家伙动不动就以谈书养气来教训人,结果那一次可把自己整惨了,憋了半天,好容易才想出几句话,倒是跟你所说的差不多,说是为感激是恩浩荡,他要浮一大白,第一关总算被他熬了过去,可是主上亲自给他送了一爵酒过去,把他给吓倒了!”
九格格道:“那酒爵只有谢大人的一半大,酒也没有这么凶!”
和亲王道:“这倒不能比,赵老头平时满酒不沾,那一大杯酒的确能要了他的命,看他皱着眉头拼命往下吞咽的苦相,平时的威风一扫而尽,酒还没有喝完,他就咕咚一声,倒在桌子上,回去足足养了一个月的病。”
九格格笑笑道:“别的不说,论应变的从容与镇定,谢大人可比赵学士沉着漂亮多了!”
和亲王点头道:“不错!文龙,你若是有意立朝,包在我身上,就凭你的才具气度,混个一二品前程绝无问题!怎么样?”
谢文龙连忙站起来道:“多谢王爷抬爱,卑职生性疏野,才具薄弱,实非立朝之器。”
和亲王一叹道:“才具是足够了,龙锦涛跟我谈过,说你志不在功名,否则他早就荐举你了,人各有志,这一点老夫虽然感到很可惜,却不敢勉强!”
谢文龙这才松了一口气,九格格却在谢王茜的暗示下催促道:“爹!谢大人是请来当仲裁较射的,您别拉着他尽说些废话,还是快点进行比赛吧!”
和亲王笑道:“是!是!不过这是仲裁人的事,你还是请示谢大人吧!”
谢文龙道:“卑职乍膺此任,对内情毫无所知!”
九格格笑道:“比箭还有什么花样呢?对方愿意怎么就怎么比,我们就怎么接下来,谁叫我们连胜了两场呢!”
另一边席上几个人都低下了头,谢文龙问道:“前两场是怎么比的?”
九格格关道:“一百步跟两百五十步,五箭连发,前一场还好,我们只以一箭居先,第二场我们连中五元后,对方的代表只有两箭中在红心上,两箭偏在圈外,还有一箭则更妙了,届然正中红心,却是落在我们的靶上!”
那侍卫红着脸道:“射错了靶子是常有的事,只要命中就行了!”
九格格冷笑道:“弓箭是远程取效的利器,如果连目标都不清楚,将来说不定还会别中自己人呢!这还不够严重的?”
那侍卫道:“两个箭靶相距不到一丈,一时看花了眼也是很可能的!”
九格格冷笑道:“两军对阵时,如果主将临危,靠你们用箭救急,你一箭把自己的主将射死了,也说是看花了眼,这个理由恐怕难以交代得过去吧!”
那侍卫还想再辩,和亲王已沉声道:“输了就认输,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已经够丢人的了,这是真功夫的考验,不是辩嘴劲的地方!”
那侍卫才低头不响了。谢文龙连忙过:“箭至两百五十步已经是极限了,再比下去就有一个靠运气……”
九格格忙道:“不!我这干姊姊可以有三百五十步的射程,只是他们不敢应战!”
谢文龙知道以谢玉茜的臂力与手法,的确可以列达那种程度,可是这一来她的武功根底全部泄露了,因为只有练过外门功夫的高手才能有开五石强弓的臂力,只有练过小巧暗器功夫的高手,才能取远至三百步以外!
谢玉茜如果要保持龙府表小姐的身份,就不能将功夫全泄底,所以一笑道:“射技贵乎准而不在远,射中之祖养由基,也仅有百步穿杨之说,出此两百五十步外,已非较技之范围!”
那侍卫连忙道:“谢大人不愧名家,见解精辟,立论中要,兄弟十分钦佩!”
九格格道:“那么以后该怎么比法?”
谢文龙皱皱眉头道:“仲裁人只许管定高下,使比赛在公平的情况下进行,此外非我所属。”
谢玉茜却笑道:“各位将爷不是出击邀帮手了吗?等人邀来之后,任凭各位立下题目,我们总奉陪就是!”
那侍卫笑道:“技艺各有专长,完全由我们出题目,小姐似乎太吃亏了!”
谢玉茜傲然道:“没什么!只要是真功夫,我们输了也是心悦诚服的!”
那侍卫略有不懂地道:“小姐均意思是认为我们非要靠不正常的手段才能获胜了?”
谢玉茜一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侍卫老爷不必多心,我只是希望各位的题目不要故意难人就够了!”
那侍卫脸色一沉道:“小姐最好把范围规定得清楚一点,免得我们提出题目后,小姐又说我们是故意难人!”
九格格道:“我这干姊姊无所不能,只要在范围以内,她都能接受下来!”
那侍卫深沉地一笑道:“真的吗?那我倒想来个别开生面的比法,我们射活靶,不限距离,不限时间,不限方法,以命中的多寡为胜负!”
谢玉茜笑笑道:“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能否请尊驾把比赛的方法说得更详细一点!”
那侍卫笑道:“方法很简单,我们用一笼鸽子为的,鸽子出笼后,攻方各展身手,看谁命中得多。”
谢玉茜道:“办法倒是不难,可是双方同时出手,怎么知道是哪一边射中的?”
那侍卫道:“这一点仲裁人自有明决,不用我们操心!”
谢文龙点头道:“兄弟这点眼力还有,绝不会将成绩记错了。”
那侍卫笑笑道:“仲裁人已经同意了,小姐有何高见?”
谢玉茜沉吟片刻道:“我当然接受,不知是哪一位将爷赐教?”
那侍卫笑道:“在下不才,敬承赐教!”
和亲王一怔道:“马容!你的弓箭并不见得高明,别又替我丢一次大人!”
那侍卫躬身笑道:“士别三日,卑职在近日幸得名师指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和亲王哼了一声道:“最近我就没有见你用过功,如果是比斗鸡斗狗,我还相信你有点进步!”
侍卫的脸色一红,又打了一躬道:“王爷对卑职太生疏了,卑职任职大内,虽然奉旨外调,有许多事情仍是王爷不清楚的!”
和亲王脸色一沉道:“你说我管不了你?”
那侍卫连忙躬身道:“王爷误会了,马容奉旨来护卫王爷,生杀任免之权都有王爷之手,卑职只是说定期操练时,所学的功夫未曾向王爷禀明,自然这种小事也不敢烦扰王爷,不过请王爷相信卑职这一阵绝不取再报王爷虎威!”
和亲王这才缓了一点道:“假如你又输了呢?”
马容肃然道:“那就是卑职有亏责守,听凭王爷处治!”
和亲王瞧他说得如此认真,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再者也实在想赢一场扳扳面子,乃笑笑道:“好!我瞧你的,假如你胜了,老夫以两百黄金为采,如果你输了就当心你的脑袋!”
谢文龙一怔道:“这不过是游戏小事,王爷似乎看得太认真了!”
和亲王一拍桌子道:“不是游戏,他身任禁宫侍卫,如果没有一点真才实学,怎么能够负起护卫圣驾的任务,砍他的脑袋不算冤枉!”
马容肃然出场,朝谢玉茜一拱手道:“敬请小姐赐教!”
谢玉茜从容起立,走到台下,双方同时向谢文龙弯弯腰,马容抬抬手,立刻有人捧上一笼鸽子,放在谢文龙面前,马容拱手道:“请仲裁人先行验的!”
谢文龙倒是很仔细地下座看了一遍,笼中共有十一只健鸽,每头都是毛羽辉亮,精神饱满,看后点点头。
马容道:“仲裁人下令后,就开箱纵鸽,等鸽子全部出笼后,双方开始出手,以射中的多寡为胜负!”
金鼓雷鸣声中,谢文龙手持送来的令旗朝下一挥,司笼者立刻油开箱盖,倒转竹笼,台前只见群鸽飞舞。
谢玉茜引弦控关,箭无虚发,一箭一鸽,没有多久工夫,十一头鸽子全部被她射了下来,马容只放了一箭,而且还落了空,以后他连搭箭的时间都没有,一手持弓,一手空抬,满场乱跑去追鸽子,每次都是追到飞鸽底下,抬起弓来还来不及援姿势,谢王茜的箭已经到了!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