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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抓起酒壶,也不用杯子,对准口就往下灌,半壶酒灌下去后,她把壶往地下一扔道:“冷酒喝着不称心,拿烫酒来!”
翠喜捧了一壶热酒上来道:“大妹子,你醉了!”
刘翩翩伸手要抢壶道:“还早着呢,我心里很明白!”
翠喜不肯把壶给她,挣扎着道:“可是再喝下去,你就一定会醉了!”
刘翩翩终于把壶抢过去大笑道:“醉了好,一醉解千愁,省得心里不痛快!”
直着脖子又灌了半壶,贺志杰连忙抢了过去道:“翩姑娘,我这兄弟不会说话,我替他赔个不是吧!”
刘翩翩双手往他颈上一勾道:“那怎么敢当呢,咱们干的是这一行,别说是唱十八摸,您老爷高兴想真的动手摸,我也得奉陪,可是你把酒给我,让我醉得忘了自己,才能由着各位老爷高兴!”
她大概是真醉了,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贺志杰触鼻芳香,冰肌腻人,心头突突直跳,却不敢把酒给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放开壶笑道:
“慢慢喝,你一个人喝没意思,咱们放对喝吧,你一半,我一半!”
刘翩翩站起来道:“是真的,您可不要赖!”
可是她的身子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贺志杰只得扶着她,刘真真过来道:“贺老爷,您别去管她,她向来就是这个样子,把她放在地下,由她去好了!”
贺志杰低头一看,刘翩翩斜倚在他的臂弯里,星眼半睁,不禁怜惜地道:“那怎么行,把她扶到榻上去躺着吧!”
说着半挽着刘翩翩,送到一边的锦榻上,刚放下去,刘翩翩拉着他道:“您别走,咱们放对喝,先倒下来的算输,今儿我非拼倒您不可!”
贺志杰被她一拉,身子也往榻上倒去,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回到座前,一坐却坐了个空,再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了,高人凤过去道:“贺兄怎么啦?”
贺志杰连起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高人凤笑道:“原来贺兄的酒量也不行!”
贺志杰摇头道:“奇怪,我应该不会醉的,怎么就没劲儿了呢!”
高人凤一把拉他起来,送到刘翩翩的身边笑道:“贺兄也在这儿躺躺吧!”
刘翩翩早已沉醉如泥,贺志杰却还有点知觉,喃喃地道:“贾老二,你少开口,酒更不能喝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身子一歪,就这么睡着了,贾行飞怔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叫我少喝酒,他自己却醉倒了,要我少开口,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高人凤一笑道:“贾兄点的曲子可实在不高明,翩翩姑娘就是被你迫醉了,贺兄为了替你打圆场,结果把自己也弄醉倒了!”
贾行飞怔然道:“那曲子有什么不好,窑子里的娘们儿个个唱,我就听得懂这一个!”
刘真真连忙道:“别说了,我唱就是!”
可是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贾行飞弄得莫名其妙,还在追问道:“我到底错在哪儿啦?”
高人凤笑道:“没错,役错,咱们喝酒!”
翠红又端上一壶酒,高人凤抢着给大家斟满了,谢文龙铁青着脸,抢过杯子就喝,高人凤给他添第二杯时,以极低的声音道:“醉倒下来!”
谢文龙初时不明就里,可是看见那翠喜赶紧把贺志杰喝过的酒壶拿了出去,心中明白了贺志杰的酒量很豪,人又够精明的,一定是那壶酒有问题,下了什么迷药!
而且这种老江湖门槛极精,普通迷药下在酒里,一定瞒不过他,所以刘翩翩耍了那一手,不知不觉把他迷倒了,剩下这个莽汉便于套问消息,因此连喝了两三杯后,身子往前一趴,就不再动了!
高人凤陪他喝了三杯,自己把谢文龙扶到另一张软榻上躺好后笑道:“我也不行了,得靠一下,真真,你招呼一下贾老爷吧!”
说完就躺在谢文龙的旁边,没多久也睡着了,贾行飞莫名其妙地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翠红在旁边道:“贾老爷,您还说呢,都是您闹的,刘家姊妹是含芳馆中一对名花,虽然干这一行,可比咱们高尚多了,怎么样您也不该叫她们唱那种下流曲子!”
贾行飞一拍脑袋叫道:“该死,该死,我实在混帐,真姑娘,你可别多心,我若是存心侮辱你,就叫我掉下河去喂王八,我听得懂的就是这个曲子!”
刘真真苦笑一下道:“贾老爷这么一说我就不敢当了,我们是苦命人,在老爷面前还端什么架子。我姊姊脾气躁,您多担待她一点!”
贾行飞叫道:“不怪她,怪我,明儿我给他赔礼,叫她打我两个耳刮子!”
刘真真凄然道:“贾老爷,您何必还糟塌我们呢?”
贾行飞瞪大了眼睛,翠红嗔道:“贾老爷也是的,您给她们惹了祸,明知道她们明儿有一顿苦头够挨的,还要说风凉话!”
贾行飞又是一怔,刘真真知道:“翠红姊,你这是何苦呢!”
翠红一指谢文龙道:“今天你居然答应唱那种曲子,明天他能饶了你吗?”
刘真真眼睛红了道:“我以为他自己在场不要紧,而且还是招待他的朋友,谁知他那么小心眼儿呢?闷声不响地喝醉了,连话都不让人说!”
翠红一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看起来你是比我们好,其实还不如我们自由,只好认命吧,反正过些日子他就要接你出去了!”
刘真真淌泪道:“那日子更难受,在这儿他还怕人家说闲话,出去后没了顾忌,说不定哪天犯了性子,拉出刀来把我杀了……”
贾行飞一征道:“他不是要娶你出去做老婆?”
刘真真一哼道:“我们没那个命!”
贾行飞愕然道:“不做老婆,他要你出去干吗?”
翠红一笑道:“贾老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咱们这种下贱女人,还想做官太太,这个姨太太都捞不着,真真妹子出去,只是一个寻乐子的下脚处,高兴的时候来来,日子久了腻烦了,一脚踢开,连回到这儿都不可能,贾老爷,您行行好,在通州府给她留个退路……”
贾行飞愕然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翠红道:“谢大人看中了真真妹子,说得好听是接她出火坑,其实只是侍候他一个人,也许三年两载,也许三五个月,谢大人腻味了,或者是另外看上了别人,就把她撒手不管,妇道人家,你叫她怎么过日子,可是又不能在京师重操旧业,那不等于是给谢大人丢脸,所以她只好到别处混去。那时候贾老爷在通州府多照应她一点!”
贾行飞一拍桌子道:“谢文龙有这么混蛋!”
刘真真黯然道:“京城的官老爷都是这个样子,也不能怪谢大人,不过他太急了一点,我本来求他让我再混两年,手头存下几个,以后上哪个庙里当姑子,这一生就算有个落根了,谁知他连这点都不肯体恤人!”
贾行飞想道:“这简直是混帐,你非跟他不可吗?”
刘真真道:“不跟他行吗?我们还能斗得过他!”
贸行飞叫道:“你斗不过他我斗得过,明天你就跟我走,瞧他敢把你怎么样!”
翠红脸色一变道:“贾老爷,您别再为我们惹祸了,今儿您已经害人不浅了!”
贾行飞道:“我说的是真话,明儿你就跟我走,姓谢的敢说个不字儿就算他有种!”
刘真真道:“贾老爷,算了吧,连通州府的道台大人也惹不起他,您只是在府衙门当个差役!”
贾行飞叫道:“王八蛋才在六扇门混饭吃呢!”
刘真真一愕道:“那您是干什么的?”
贾行飞道:“我干的营生不必说出来,反正我不怕姓谢的,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头儿,连九门提督,他脑袋也提在我们手里!”
刘真真忙道:“贾老爷喝醉了,说醉话呢!”
贾行飞怪声叫道:“龟孙子才说醉话,我的酒是喝了不少,可是我的话却一点不含糊!”
翠喜道:“真真!贾老爷也许是真时有点苗头,谢大人在京师是多大的气焰,可是今天他一点都不神气!”
刘真真道:“我也看出贾贺二位老爷是大来头,所以才特别巴结,我姊姊也是一样,你看她最后对贺老爷多亲热,可是我跟贾老爷走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到最后还不是撒手一丢!”
贾行一飞连忙道:“哪有这事,我要你做老婆,出去享福,穿绸吃油,戴金配玉,用上一大难下人使唤侍候!”
刘真真一撇嘴道:“您别骗人了,我们没有做官太太的福命,您也际会要一个下贱女人……”
贾行飞就差没跪下来赌咒,直眉瞪眼地叫道:“姓贾的如果有一句假话,脑袋就砍下来给人当夜壶!”
翠红在分赔笑道:“真真,我看贾老爷是个直肠子的人,说的话一定靠得住,不过贾老爷娶一个窑姐儿做正室,不怕别人笑话吗?”
贾行飞叫道:“谁敢笑话,贺老大也娶了个窑姐儿,那是暗门头儿,比你们差多了,大家还是管她叫嫂子……”
刘真真道:“贺老爷已经有家室了?”
贾行飞笑道:“是的,所以你姊姊转错了念头,他那个老婆醋劲儿很大,把老贺管得死死的,如果你不反对,我倒是可以把你们姊妹一起娶了!”
翠红笑道:“您真不是好人,碗里的还没到口,又想到锅里了!”
刘真真却道:“那倒没关系,我们姊妹俩也不愿意分开,能够有个规规矩矩的着落,她一定也高兴,可是贾老爷,您娶了我们,对前程不会有妨碍吗?”
贾行飞一时还不明由她的意思,翠红代为补充道:“贾老爷敢把谢大人与龙正堂不放在眼里,在朝中一定很有地位,如果娶了身家不清的女人……”
贾行飞笑道:“你们弄错了,姓贾的可不是官!”
刘真真哦了一声道:“不是官?”
贾行飞着急道:“干吗一定要做官吗?只要不饿着你们就行了!”
刘真真道:“我们也没有妄想做一品夫人,只是我们姊妹俩一起跟人,总得找个稳着落!”
贾行飞笑道:“这点你们放心,跟着我姓贾的,包你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刘真真道:“贾老爷,我可是个实心人,您别骗人!”
贾行飞道:“不骗你!”
刘真真过:“那就说定了,明儿就跟您走了!”
贾行飞刚想开回答应,忽然又道:“明儿不行,我还要向谢文龙拿样东西,那样东西拿到手,不管是谢文龙也好,龙锦涛也好,都得乖乖地听我的话?”
刘真真顿了一顿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贾行飞摸摸脑袋道:“这么着吧,你们姊儿俩再等一天,我把事情办好了,后天就来接你们!”
刘真真哼了一声道:“算了吧!贾老爷,您哄了半天,原来是拿我开胃!”
贾行飞大急道:“我是真心话。怎么拿你开胃呢?”
刘真真道:“您要到通州府,说什么也没办法一天来回,不是拿我开胃吗?”
贸行飞道:“我不上通州府,就在北京城里!”
刘真真道:“在北京城什么地方?”
贾行飞欲言又止,刘真真接着道:“今天我已经惹得谢大人生气了,明儿他酒醒过来,难免一场好打,您如果真心要我,得告诉我个地方,我好躲了去!”
贾行飞想了半天才道:“我可以告诉你,可不能说出去,明儿一早,你们姊妹就到西直门外的玄真观去!”
刘真真道:“那个地方我去过,里面只有几个老道士,如果被人找了去……”
贾行飞道:“所以要你们偷偷地去,等我把东西拿到了手,谢文龙就不敢意你们了!”
刘真真道:“那庙里找准呢?”
贾行飞道:“找我们的大哥,他叫罗恨鱼!”
刘真真道:“这个名字多怪呀!”
贾行飞笑道:“他原来叫罗继春,最近才改的,据说是恨鱼不成龙的意思!”
刘真真道:“您的大哥不是贺老爷吗?”
贾行飞道:“贺老大是我的结拜兄弟,罗大哥却是我们的头儿,到了中原来,我们才改口称他为大哥!”
刘真真道:“那位罗老爷年纪很大了吧!”
贾行飞笑道:“他比我们都年轻,只是比我们能干,本事也比我们大,才成了我们的头儿!”
刘真真一笑道:“你们这一伙儿倒很有意思!”
贾行飞却慎重地道:“你们见了罗大哥,只说是我的老婆就行了,可别多问!”
刘真真道:“为什么?他很凶吗?”
贾行飞道:“平常他倒是很和气,这几天心里不痛快,尤其是对女人特别没好感,所以才躲在庙里!”
刘真真一笑道:“我倒不相信,明儿我见了他,一定问问他为什么恨女人!”
贾行飞连忙道:“你们千万别去惹他,也别在他身上打主意,他心里有个人,对任何女人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