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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人凤低声道:“不怕大哥笑话,您别担心我会欺负她,事实上我还有点怕她!”
谢文龙一怔,高人凤忙又笑道:“不是怕,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您知道我从小失了管教,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虽没做过坏事,可是也染了不少坏习气,就是少个人来骂我!”
谢文龙笑道:“这么说你是被她骂出情来的!”
高人凤正色道:
“可以这么说,在她面前,我简直自惭形秽,一无是处,不瞒您说,我在江湖上遇到的女子也不少,偶尔逢场作戏,犬马声色的场合也经历过,就是欠此一骂,因此我是真心地敬畏她!”
谢文龙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兄弟!我虽然是玉茜的哥哥,倒要反过来劝你一句了,你可不能太将就她,有时也得摆出点男子汉的样子来,将来你如果受了她的欺负,我这个做哥哥的可无法给你出气!”
高人凤的险又红了,讪笑着岔开话头道:“大哥!如果我们要上冯家去,最好是早一点。”
谢文龙道:“急什么?拜寿也不能上午就去,至少要等吃了午饭……”
高人凤道:“那是指一般的应酬,今天冯夫人过生日只是一个借口,也许家中毫无准备,回头九格格跟大妹她们去了,不是反而给人家难吗,兄弟的意思是大哥先备份贺礼跟名帖送去,说明下午往拜,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谢文龙想了一想道:“那样一来,冯家硬起头皮也得铺排一下,免不了有些别的亲朋上门应酬,人一多,咱们的事反而不好办了!”
高人凤沉思片刻道:“这倒也是,那我们就随身带着贺礼,先去瞧瞧情况吧。您不想跟冯家斗翻,还是给他们打个招呼的好。”
谢文龙点点头,高人凤已忙着穿衣服打点了,同时拿出一只短匕首交给谢文龙道:“大哥!今天带兵器去自然不适合,可是也不能毫无防备,您带着这个吧,这只匕首虽然比不上罗继春从龙府偷去的那一只,可也是好的精钢淬铸的,削铁如泥不敢说,普通刀剑倒还应付得了。”
谢文龙接了过来道:“兄弟!你的宝贝还真不少!”
高人凤笑道:“自从罗继春偷走了龙大人的断玉匕首后,我花了上百两银子搜来了这柄短家伙,就是为了防备他,这象伙手持利器,如果没有一把能挡几招的兵器,恐怕还会吃他的亏呢!”
谢文龙道:“那你自己用什么呢?”
高人凤道:“我无职无品,一介布衣,而且那天一场比武中挫败了娄子匡,在京师也称薄有虚名了,倒不如以游侠少年的身份前去恰当些,那样光明正大地佩着剑,人家也不会引以为怪。”
谢文龙想想这倒没什么不妥,京师的世家子弟都是轻装佩剑,倜傥风流,已成时尚,高人凤用这种身份前去倒很恰当,于是两个人结伴出门,在店里买了一些麝香冰片另外配了两盒老山参,已经是一份很隆重的厚礼,提着步行而去。
神武将军的侯府在铁狮子胡同,气派很大,而且侯门的习惯一向是近午开大门,薄暮傅中饭,彻在整歌达旦、冯紫英已经准休了,每月两次入朝觐安,平时日子都是家居纳福,但他的爵位是世袭的,将军头衔也是世袭的,所以朝野权贵间的酬酢很忙,门口经常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他们到达时,竟然已经有好几辆车子停在门外了。谢文龙认识那些车夫都是几家知名大宅院的,倒是一怔道:“看来他们是真的庆寿……”
高人凤笑道:“那不是更好吗?大哥来行个人情,也免得失礼。”
谢文龙皱眉道:“我从来不参加这些无谓的酬醉,而且他们如果真的庆寿,则与我的猜测不相符、此来反成多事了!”
高人凤笑笑道:“小弟倒觉得此行颇有价值,冯夫人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他们还利用那个借口去接师妹来唱戏,用意至为明显!”
谢文龙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高人凤笑笑道:“大哥不是说过冯老头治家颇严吗?平常无事,冯国材绝不敢把闲人引回家中的,可是有个理由,他邀几个朋车回家聚聚就好说话了。我们不妨瞧瞧。”
谢文龙只得走了过去,门上的人倒是认识他的,尤其是这几天,权门酬酢,都将他视为上宾,侯门下人,眼睛最势利,一个真正有职品的武官他们未必看得起,谢文龙刚踏上门阶,立刻就有管事的迎了上前,先垂手请安,客气万分地将他们接待到外客厅中落座。
没有多大工夫,冯紫英穿着一身家常衣服进来了,老远就叫道:“难得,难得!谢大人怎么有空践临……”
这老头儿半生戎马,叱咤风云,虽然七十多岁了,精神还是很旺健,说话的中气十足,谢文龙站起来先给他请了安道:“卑职一来是给侯爷叩安,再者是听说夫人寿辰,敬具薄仪……”
冯紫英哈哈一笑道:“请安不敢当,拜寿更不敢当,今天只是第四个小妾的小生日,老夫根本不想惊动大家,所以没有奉邀,谢大人客气了!”
谢文龙听说只是他的姨太太过生日,怔了一怔道:“早上卑职跟府上几位将爷起了一点小误会……”
冯紫英爽朗笑道:“他们说过了,那都是小儿凑热胡闹,不过也是这孩子的一片孝心,因为拙荆看过那一对姊妹在鲁翰林府中演堂戏,非常激赏,小儿才借这个机会邀她们来在家里唱两句玩玩的,谁知跟九格格冲突上了,那几个下人更是混帐,居然跟谢大人顶嘴,我已经好好地骂了他们一场,回头再将他们叫来听候谢大人处置!”
谢文龙连忙道:“那怎么敢当,卑职因为是受九格格所托前去接人,因为格格前几天就跟她们约下了,卑职为了对格格有所交待,才开罪了府上将爷,特地前来请罪!”
冯紫英笑道:“那更不敢当了,敝舍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以九格格为主……”
谢文龙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敢得罪和亲王,将计就计地道:“卑职接了人之后,回复九格格,格格听说是夫人寿辰,心中很不过意,回头还准备前来拜寿贺喜呢!”
冯紫英一惊道:“那怎么敢当,拙荆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只是一个小妾的生日,劳动格格亲降……”
谢文龙干脆唬他到底道:“因为府上的将爷如此说,卑职也据以回报,格格准备禀过王爷后就来。”
冯紫英顿足道:“该死!该死!这般混帐信口开河,如果格格来了,得知真相,岂不是认为老夫存心欺骗她,麻烦大人赶紧上王府去一趟拦驾……”
谢文龙道:“那恐怕太迟了,卑职出门时,王爷已经下朝回府……”
冯紫英更是着急道:“这事如果传到王爷耳中,连老夫都担待不起,大人能否设法转圆一下?”
谢文龙道:“这恐怕很难,除非向王爷说明……”
冯紫英道:“那怎么行?和王爷最好面子,即使他肯原谅,给御史衙门知道了,老夫难免有容纵家将招摇之罪,咳!这些混帐东西,我非砍他们的脑袋不可!”
说完急得直搓手,在室中来回直转,谢文龙见把他整得差不多,才笑着道:“据实说明,不仅侯爷身上不便,卑职也有传事失实之责,为今之计,只有将错,请老夫人再过一次寿诞了!”
“拙荆前个月才过的生日,大家都知道的,年年如此,怎能再来一次呢?”谢文龙笑道:“好在府上的将爷已经有了解释,说老夫人生月犯煞,浮报了两个月避劫,今天才是真正的生日,所以只在家中热闹一下,侯爷不妨跟夫人说一声,在九格格面前承认下来,不就完了吗?”
冯紫英想了片刻道:“也只好这么办了!”
谢文龙道:“卑职来时,见府上已经有好几位贺客了。”
冯紫英道:“那都是小妾的手帕交,多半是老夫门生的家眷与同僚的姨太太,九格格来了,她们也不合作陪的。倒没有关系,我叫她们先走吧!”
谢文龙笑道:“九格格最喜欢热闹,她准备把刘家姊妹也带来给夫人上寿呢,如果没有人陪她看戏,也是不妥,再说府上点明了唱堂戏庆寿,没有贺客登门,也显得太冷清,不够侯门气派!”
冯紫英眉头一皱道:“是啊!这真急死人,临时去请人作陪也来不及了,而且这种事既不能明说,事先不下帖子,请人也不会来,谢大人,你得给我想个法子。”
谢文龙笑笑道:“九格格为人很随和,没什么架子,谁作陪都不在意的,侯爷只要请夫人转告那些客人一声,把贵四夫人的生日避过不谈,算在夫人身上就行了!”
冯紫英这才转忧为喜道:“那当然不成问题,只是那些女眷都没有见过世面,一旦遇上了九格格那样的贵宾,难免有张惶失措之举!”
谢文龙道:“那不要紧,舍妹此刻与九格格作伴,卑职告诉舍妹一声,叫她多照应一下就是了。”
冯紫英一拱手道:“那太好了,老夫久闻令妹是个了不起的巾帼女杰……”
讲文龙知道他又要扯到婚事了,笑笑道:“舍妹现在蒙龙夫人收为义女,又跟九格格给群为姊妹,不是住在龙府,就是逗留在和亲王府,卑职很难得见到她,也管不到她的事,所以龙大人今天跟卑职谈起侯爷种种赐顾,卑职十分感激,却做不了主!”
冯紫英一笑道:“不急!不急!这种事要靠缘份,慢慢来不迟,还,还不知道小儿有没有那种福气呢!”
说完哈哈直笑,神情却显得很焦灼,谢文龙察言观色道:“侯爷有事尽管情便,卑职就告辞了!”
冯紫英连忙道:“谢大人可千万不能走!”
谢文龙笑道:“卑职见数已到,不敢多作打扰,而且府上要准备接待九格格,侯爷也不得空。”
冯紫英道:“寒舍起初只准备小聚聚,所以只在偏厅上随便摆几桌,现在九格格要来,自然得开放花厅,下人们不更事,老夫必须亲自去指挥布置,才显得对九格格欢迎的诚意,可是谢大人第一次登门,不招待一下显得更为失礼,能否请大人留驾销坐,老夫去交代一下再来相陪?”
谢文龙想想道:“卑职此来除了拜候老侯爷外,还想与分公子谈几句话,侯爷尽管忙去……”
冯紫英忙道:“小儿在后园中会同几个朋友练剑,老夫唤他出来……”
谢文龙道:“不必了,卑职这位义弟姓高,名人凤,对令公子十分倾慕,是以卑职带他来见见面!”
冯紫英先前对高人凤并没有太注意,这时才颇为惊讶地道:“这就是高人凤?听说你把大内剑术教师娄子匡打败了。是有这回事吗?”高人凤抱抱拳道:“草民不过是一时侥幸!”
冯紫英哈哈大笑道:“别客气!真看不出你这份斯文的样子!却有那么高的武功,把大内第一剑手娄老头儿给打败了,当天小儿回来告诉我虽然不怎么相信,却实在的高兴了一阵子!娄老头子仗着几手剑法,把眼睛升到头顶上去了,听说他受了一场教训,不知道有多少人暗里拍手称庆呢!”
谢文龙微异道:“侯爷好象对娄子匡有点成见!”
冯紫英哼了一声道:“我对他没有成见。只是瞧不顺眼他那种目中无人的狂态,只会几手剑法有什么可神气的,真正的武功还是大抢大刀,马上杀敌,冲锋陷阵,剑法好有什么用,一柄剑能杀几个人,两军对阵时,千军万马,再高的武功也管不了用!”
谢文龙知道他是武将出身,看不起小巧的功夫,乃顺着他的口气道:“侯爷说的是,剑法武功又是一人之敌,侯爷精通兵法韬略,功动彪柄,那是万人敌的功夫!”
冯紫英被搔着了痒处,哈哈大笑道:“谢大人说得太客气了,老夫当年用兵、虽然打过几次胜仗,那只是武功的本分,谈不上什么功动,可是现在天下太平,武将无用武之地,倒是这般剑客们神气了!”
最后的一句话却充满了感慨,高人凤对这老家伙的狂态很不服气,忍不住道:“侯爷瞧不起小巧功夫,为什么又把今即送到娄子匡门下学剑呢?”
冯紫英脸上微红,但立刻解嘲似的叹口气道:“小儿国材虽然有世袭的前程,但是未袭爵前,循例要到官中担任随驾侍卫的工作,必须要学点技击功夫才能称职,否则就无法亲近圣颜,将来就很难有前程!”
高人凤笑道:“侯爷见解深远……”
冯紫英叹口气道:“目前一些世家子弟谁不是走这条路,固然将来的前程要靠自己的才能,但是不在圣驾心中先留下个印象,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从发挥,武阴的前程靠带兵,混不到一个主将,建不起功业!”
高人凤道:“令郎不是一位现成的将军吗?”
冯紫英叹了口气道:“老弟不懂得官宦世家的情形,将军只是一个头衔,如果有能混到个出身,靠着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