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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深深吸一口，再也不打算看到他的任何表情。
她提脚，凌乱的绯色衣裙掀起如花波浪，飘飘然从他身边掠过，带起一阵桃花的清香。
他一步也没有动，也没有伸手去止不断留下的鲜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从他身边走过，飘飘然不带一丝留恋。
清淡的桃花香气已然消散在风中，那如花的女子也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还是那样静静站着，任鲜血在脚下汇流成一片，面色变得惨白，唇角逐渐浮现出青紫的颜色，直到那已经变淡的眸色愈来愈淡，愈来愈空灵，虚弱的身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和精神的折磨，如飘零的叶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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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他从来都不知道，分明被误会，却无法辩解、不能辩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就像一把剑穿喉而过，想要呐喊却一声也发不出。
褚临静倚躺在床沿，轻漾薄雾的眼眸让他原本就淡去的眸色显得愈发空灵。他轻撩起左手的衣袖，在白皙的手臂上从手肘处到手腕一直蔓延出一道狰狞的裂口。
血迹早已去被洗去，他只用了止血的药物，没有用任何愈合的药，他要留住这个疤痕，这里有她的恨。
她的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她的爱有多深，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就有多大。
如果没有她的爱，他真不敢想象自己是否真得能忍受得了这些……
倐地，胃里一阵翻涌，他急忙起身，走到桌前端起一杯水喝下，压下身体里的不适。
“静哥哥。”褚君怡端着药盘走进屋内，看到面色苍白的褚临静心里泛起沉重的疼痛。现在想起前段时间在血泊里看到静哥哥的样子，她当时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她真不敢想象，如果当时她没有及时赶到，他会不会就那样躺在血泊里，再也不会醒来，她会不会再也听不到他用清淡的嗓音唤她“怡儿”……
十多天过去了，他身体里的毒已经暂时抑制住，可脸色仍旧苍白，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而是因为心里的痛。自从端木萱萱离开后，原本就不多话的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
“吃药了。”她将药放在桌上，抽出帕子，踮起脚尖为他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
他看了眼药盘里的药，拿起青色的瓷瓶一口饮下，“按我前段时间给你的方子将药配好了么？”他的声音，冷漠中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配好了。”那药并不是解静哥哥的毒，也不是用来治她的心疾，究竟是做什么用？
“明日你进宫，让萱萱服下配好的药汁。”
“什么？！”褚君怡淡漠的音调扬高了很多，“她害你变成这样，甚至砍你一刀，你居然还放不下她！”
捏紧手中的药瓶，他缓缓闭上眼，“是我对不起她，那一刀，她砍得太轻了。”
“你！”
白色袖袍扬起，他制止了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按我说的做。”
褚君怡恨恨地咬下唇，又不敢忤逆他，只得闷着声答应。她抬眸看着他眼底怪异的神色，还是担心地问道，“在白云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果然，那两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薄唇吐出的字冷的几乎能将她冻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下去吧。”
“我只是关心你。”
“不需要。”
冷冷的音律打断褚君怡的关心，她微微红了眼眶，委屈地瞅着如冰山般的褚临静，蓦然转身走出屋内。
数日来，身心的疲倦让他清瘦了一些，一双清眸中盛满了悲哀和感伤，他看也没看一眼委屈离去的褚君怡，幽幽转身离桌，和衣在床边躺下。
她离开有数日了，这些日子，他想过很多，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听到他那句话时眼底会流露出心灰意冷的眼神。
爱情不是以牙还牙的戏码，他伤了她，但即使她反过来伤了他，也依旧无法减轻心底的痛。
以她傲然的性子，能追在他身边那么久，实属不易；而现在，让她回头更是痴人说梦。
如果，注定现在他要失去她，那他会以另一种方式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修长的手取出怀里的两张药方，一张是他为萱萱的病研制的药方，而另一张是为怡儿的病研制的药方。
两样药引现在都在他的手中，然而得到它们的代价，却是他不得不再做一次伤害萱萱的事。他在萱萱的药方中加入了一种遗忘感情的药草，让萱萱忘掉他，这是冷白云开出的条件，因为这个，他才能拿到萱萱和怡儿的药引。
萱萱不会原谅他，但是如果她忘了他，他却有办法再次接近她，让她重新爱上他。
所以，挣扎数日，他最终决定减轻萱萱的药量，这样，按他的推算，她的病会在三年后再次发作，那个时候，皇上定会为了爱女在全国寻医，而那将会是他们重逢的日子。
窗外忽地刮起一阵风，吹开竹窗，灌入山间凉凉的清风。
风卷起雪白的床幔，他苍白的容颜在忽起忽落的风中渐隐渐现……
纤细的白影如云般在黑暗的夜中迅速穿梭，拿着手中的地图，停顿数次，终于朝红雨苑飞去。
褚君怡轻身落于园里，借着月色环视一周，而后悄然进屋内，鼻端发出一声冷哼，果然是那个娇宠的公主住处，够奢华。
褚君怡不喜拖泥带水的性格促使她直奔目标，白色的绣花鞋轻声移至床边，冷眼看着床上虚弱苍白的人儿，顿了半晌才伸手扶起端木萱萱。
正欲往端木萱萱的嘴里灌药，那双有些深陷的眼睛缓缓睁开，看清她后，微微一怔，“怎么是你？”她没有挣扎，静静地任褚君怡将她扶起。
“你以为我愿意来？”褚君怡扫了眼她，伸出取出怀里的药瓶，“把它喝了，我就走。”
视线移到褚君怡的药瓶上，瓶子异常漂亮，瓶口纤细，瓶身外一层薄薄地雕刻着镂空的花纹。
是他让褚君怡来的？因为不愿再见她，但又不忍她病发，所以让褚君怡来送药？
“如果任性耍脾气，不愿喝，我就只能用强的。”
她虚弱地勾唇一笑，拿过药瓶打开瓶盖，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我当然会喝，这是他欠我的。”
褚君怡虽然有些诧异会这么顺利完成任务，不过还是松了口气。
褚临静垂眸去看萱萱，而萱萱也恰好睁眸，四目相对，萱萱这次却没有如从前那般与她斗气，而是懒懒地率先撇开眸，“你可以走了。”
褚君怡深深地看她一眼，起身朝外走去，却在离屋时停住，回眸望着萱萱侧躺的背影，淡漠的音调飘出红唇，“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静哥哥为你，真得做了很多，我从未见过他为谁做过这么多牺牲，我相信，他是爱你的。”
萱萱闭上眼，没发一语，强迫自己将褚君怡的声音阻挡在外，默默地流下一行清泪。
却不知，那是她，最后一次为他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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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往事的帘幕，在走廊外吵杂的人声中渐渐拉上。
端木萱萱抬起素手轻轻拂去脸颊上不断掉落的泪珠，有些摇晃的起身朝窗边走去，镂花纸窗被推开，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冷雨潇潇，远处的江面全都笼在雨雾之中，她站在二楼远眺，缓缓闭上眼，任雨雾打湿她苍白的脸颊，水滴顺着弧度优美的下颌一滴滴落下，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曾经，她那么无怨无悔地追随着他，却换来他的背叛，而她不再记得他时，他却想尽办法接近她，再次将她留在身边，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或许，他只是内心愧疚，想要治好她的病来还清情债？
缓慢地睁开，眨眨眸，睫毛上的雨水顺流而下，视线变得清明了很多。她垂眸，望着腕上的玉镯，她曾经以为这镯子是褚临静为她带上的，原来是子絮……
是她对不起子絮，曾经逃婚，而后又失忆，想来他一定怨恨她的，罢了，怨恨是应该的。
她扶着窗沿缓缓转身，凤眸在朦胧中漾起一抹坚决之色。
曾经的她，或许天真得太傻，被他伤害，只知道默默掉眼泪，然后转身离开，然而三年后的她，绝不会让他一句不说的离开。
无论三年前，三年后的现在，他都欠她一个解释。
“这位客官，这屋子有客人……诶！诶！您不能进去啊……”
屋外的吵杂以及渐近的脚步逐渐引起了端木萱萱的注意，她盯着紧闭的门，觉得它似乎在下一刻就被人推开。
“我家少爷只是找人，老板你就不要挡着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端木萱萱朦胧的双眼渐渐地有了变化，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果然，“砰”地一声——
“池儿，你应该先敲门。”责备的语气却无责备之意。
顿时，抬眸相对的两人怔住。
华羽飞静静地望着立于窗边浑身湿透的端木萱萱，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垂在身体两侧的指尖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在她脚下汇聚成一片小水洼。那张娇艳的脸苍白至极，双眼朦胧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是木然地望着他，然而在木然中，似乎又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觉。
端木萱萱看着私自闯入的人，若在平日，她一定会大发雷霆，但是现在的她，除了彻骨的累，什么都感觉不到。她看着站在门口的青衣书生，想起两人是见过几面，忽而，她想起他曾经告诉她，他叫花羽飞还是华羽飞？
华羽飞，花羽飞？
端木萱萱迈开沉重的步伐，朝望着她眼神变幻莫测的花羽飞走去，“你说，你叫花羽飞？是……子絮么？”端木萱萱的黛眉拧在一起，似乎被什么困扰一般。
花羽飞温润的眸忽而变得光彩闪烁，“你、记得了？！”
端木萱萱站在花羽飞面前，睁着疲倦的眸凝视着花羽飞，迷惑于容貌的不同。
花羽飞激动地揭去脸上的易容，熟悉的面容刹那间印入端木萱萱的眸底，真的是子絮！
“子絮！……”在她恢复记忆后，第一个见的人，却是她当年抛弃的花子絮，至今她还记得，她要与褚临静离开时，花子絮眼底所流露出伤痛与脆弱。
一瞬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似乎有话哽在喉间，才要开口，褚临静那张冷漠的面容再次梗在她的眼前，眼泪就那样泛滥地再次涌了出来。
她揪住自己的胸口，眼中一片空茫，“子絮……子絮……我该怎么办……”她要如何才能忘了褚临静，如何才能冷静地面对褚临静，讨回一个解释。
花子絮上前紧紧拥住她，尽管她唤着他的名字，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他还是无法放任她如此伤心难过。
花子絮轻抚着她湿漉漉的发，眼底闪着无人能懂的神采，“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吧。”天都在帮他么？在这个时候让萱萱恢复记忆。
被刀绞般的心痛，让端木萱萱的身体疲倦地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在花子絮轻柔的声音，和熟悉的安慰声中，她逐渐放松身体，幽幽地，任泪水在脸上肆虐，浸湿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襟。
花子絮温柔的怀抱，似是又让她想起，她在褚临静的怀中啜泣，然后他就那样一滴一滴地吻去她的泪水，每当他与她有亲密的接触时，她才能忽略他那张冷漠的面庞，感受到他的柔情。
心倐地揪了起来，痛的钻心，她闭上眼睛，捂住胸口，脑中依旧千回百转，瞬间便觉得手脚冰凉得彻骨。
不一会儿，浅浅的呼吸自胸前传来，花子絮垂首，望着怀里的人儿，纵使熟睡，双眉依旧紧紧地蹙着，他伸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纠结，过了半晌，也只是徒劳。
花子絮轻柔地打横抱起端木萱萱，转身朝外走去，对身边的花池沉声吩咐着，“下去把店家的嘴堵死，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萱萱来过这里。”
“是。”
花子絮抱着端木萱萱，在中众人低低的讨论声中消失在街头。
而紧接着，一大一小的人紧跟着就进了瞿塘酒楼。
霓裳在楼下拽住瑶落，低声道，“你说带我去找公主的！来这里做什么？”
瑶落快被她一路的叽叽喳喳吵晕了头，咬牙道，“找你家公主就要先找到褚临静！”
“你怎么就知道褚临静和公主在这里？！”难道他查了她们所有的人和事么？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一次外出之后回来就紧盯着褚临静不放？
“如果不是我的消息有错，”瑶落垂首，望着霓裳惊讶的表情，“褚临静和你家公主三年前就相识，而且曾经在这个酒楼住过一段相当长的日子。如果他们来玄都，一定会在这里。”
霓裳撇撇唇，那倒不一定。褚公子显然不想让公主恢复记忆，既然这样就不会带公主来能引起回忆的地方。
瑶落不理会霓裳，盘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