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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顾不上去看。梵清惠心中惊疑不定,表面上却依旧保持了淡雅从容之姿。左手紧扣杨昭右腕不放,右手食中二指搭起作拈花之状,拂向杨昭肩膀要穴。只要拂中了,保管杨昭立刻半身麻软,再也动弹不得。
这招拈花拂穴法清奇幽雅,既有着说不出的好看,更玄奥巧致,根本不是杨昭能够化解得了的。情急之下小王爷忽然深深吸口气,放声雷霆暴喝。他也不管对方拈花拂穴究竟怎么玄妙,只管闭起眼睛运足十成功力,对准静斋传人的胸膛就是一掌拍出。掌心处〖乾〗卦显现,正是易经玄鉴中威力至大最强的一式:〖乾天亟〗!
杨昭这着应变毫无技术含量可言,完全是倚仗蛮力的同归于尽打法。假若在梵清惠全盛时,要应付真是易如反掌。可惜眼下她被伤势拖累,内力催不上本身五成。先前惟恐杨昭脱身逃走,所以紧扣着他手腕的那记擒拿手立刻变成了作茧自困。彼此间距离近得呼吸可闻。对方举掌拍来,直是避无可避。无可奈何下静斋传人惟有回招自救,并指如剑向杨昭掌心疾点。
“啵~”爆破之声炸起,两道身影分别向左右弹开。杨昭身手矫捷,有如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接连化去内力反震的余势才稳稳着地。梵清惠则身若柳絮,轻飘飘滑开七步之远,安然稳住身形。这位或许是慈航静斋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传人,神色恬静如常.俏脸无忧无喜,淡然问道:“小王爷,宁道兄还有白云师姐他们,留在那里面可不会有事吧?”
杨昭只觉胸口一阵隐痛,自知以自己眼下水准,和当世的顶尖高手相比确实还大有差距。他潜运真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笑道:“八卦灵龙大阵是以真龙血脉为引子,汇聚四方百里之地的灵气而成。启动之后阵中人不动则已,一动立刻就会引发龙气攻击,不死不休。白云师姑姑和玉颦小师妹心地好,自然安然无恙。至于宁道奇那妖道么……嘿嘿,那可就难讲了。”
梵清惠黛眉轻蹙,浅浅叹了口气,道:“小王爷,在下和宁道兄虽然有所得罪,但那也是对你的一片苦心。不但并无加害之意,更是为了你好。却又何必这样满腔嗔怒呢?”
杨昭沉下;面色,冷冷道:“为我好?多谢兼承惠了。不过你们究竟是我什么人?为什么一句轻描淡写的‘为我好’,杨某就非要对你们俯首帖耳不可?呸!省省吧。杨某是什么样的人,要走什么样的路,这些和外人一概无关。除了我老子娘以外,谁也没资格对杨某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梵清惠笑了笑,淡然道:“小王爷真的误会了。在下和宁道兄并没有意思要操纵小王爷,只是为天下苍生祸福计,想要略尽绵力,帮助小王爷看清楚自己的选择吧。”
杨昭也淡淡道:“杨某对于自己要走什么路看得很清楚,同样不需要别人帮忙。天下苍生祸福?哈哈,好伟大啊。不过你们既然是出家人,应该看破红尘了,还管什么天下苍生?六根不能清净,自己都解脱无望,还说帮人?好笑,真好笑。”
说话间地面猛然又是几下剧震。这次震动持续时间更长,来势更烈。杨昭,全都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又退了几步。静斋传人秀目寒芒闪过,苦笑道:“小王爷始终执迷不悟,清惠无奈,惟有动点儿非常手段了吧。”口中说话,身若如乳燕翩翩而起,依旧以指代剑。无尽剑气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汹涌奔腾直压向杨昭。
慈航剑典,剑气长江!杨昭双眼精光闪烁,又是放声大喝,稳住身形逆流而上。双掌翻飞,亮出乾天坤地震雷离火,劈下坎水艮山巽风兑泽,八卦形相威能交互变幻,全无定规可言。连串爆晌当中,两条人影撞在一起相互旋缠。凭着胸中那股悍勇之气,杨昭竟然超水平发挥,一时间战况被拉成均势,彼此打得难分难解,拼得更加灿烂激烈。
然而一股虽能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掌剑交击上百招,梵清惠依靠本身深湛功力和丰富经验逐渐争得上风。蓦地剑芒暴长,杨昭招式用老无法抵挡,迫不得已下只好仰身一个铁板桥。只听“哧~”的轻响过去,梵清惠剑指在他右边面颊上划过,登时鲜血淋漓,染红了半边脸。杨昭咬紧牙关半声不吭,用尽全力一脚蹬出,不偏不倚,恰好蹬在这位稀世美女的小腹丹田之上。
这种街头小流氓式的烂仔打法,静斋传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出道以来和人交手,多半只是点到即止,却哪有高手会学杨昭这样丝毫不顾风度的?猝不及防下被踢个正着,不由得“啊~”地失声痛呼。
丹田受创,内力登时为之一泄,势如长江的剑气也立刻无以为继。娇怯怯的身体随即向后连连倒退,终于控制不住坐倒在地。杨昭却没力气再去打什么落水狗了。他顺势转了个后空翻,挺身跳起,全力提气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笔直扑向南边的棋盘山。
棋盘山虽然小,可也是秦岭余脉。一旦让杨昭钻了进去,那么山高林密,再要捉他回来就难了。刹那间梵清惠权衡利弊,回头向依旧被浓雾笼罩的武侯遗阵望了两眼,终于用力一跺脚,更顾不上丹田的隐隐作痛,勉强提气飞身急起直追。顷刻间两人先后入林,就如两块石头被投入大海,再也不见影踪。
创刊篇 第二十章:狭路相逢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站在这条横跨巴蜀大地与关中山川,把两大天府之国连通为一的险绝金牛栈道之上。诗仙李白《蜀道难》名篇中那些壮绝千古的字字句句,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杨昭胸中。{奇}当其时也,{书}身临其境,{网}披襟当风,这小王爷不由得心神俱醉。当下他停下脚步,不再匆忙赶路。竟就站在这险象环生的绝地之上,负手屹立,放怀尽情观赏起眼前鬼斧神工的奇景来。
刹那间,连日来因为亡命奔逃而积累的身心疲惫,仿佛全都随风消逝,再亦了无痕迹。
然而就在那呼啸穿越山涧的狂风之中,忽然又多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雅幽香。香气扑鼻,杨昭瞳孔登时猛地收缩,易经玄鉴内力随心运转,瞬即进入到完备万全的战斗状态。他霍然转身,向身后自己刚刚过来时的方向,放声招呼道:“梵小姐,妳又来了。”
梵清惠飘逸若仙的身姿,袅袅婷婷地应声从山壁之后走出。明艳清丽的脸庞上一派安然,就仿佛这里并非只要稍微走错半步,就会跌落万丈深渊摔成粉身碎骨的悬崖绝壁,而是铺设百花地毡,用无数奇珍异宝得装饰富丽堂皇的美居华厦。轻笑道:“从五丈原到金牛栈道,穿山越岭,几百里渺无人烟。小王爷自小钟鸣鼎食,竟然也能够挺得过来。这份心志之坚,实在令清惠十分佩服。”
“这也没什么。反正只要捱过开头一两天,以后就慢慢习惯了。”杨昭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向梵清惠身上那套始终片尘不染,洁白如雪的素装衣袍瞥了两眼。再低头看看自己,却是衣衫褴褛,十足一副叫花子模样。不禁苦笑道:“反而是梵小姐追了杨某这么几百里路,衣服依然整洁得好象立刻可以去出席宴会一样。这份本事,才真是叫杨某望尘莫及,甘拜下风呢。”
“雕虫小技,倒教小王爷见笑了。”梵清惠以平静的语气淡淡道:“只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这句话,如今小王爷也该深有体会了吧?却不知道小王爷为什么仍要一路南下流连,始终不肯北返呢?”
杨昭苦笑道:“我倒是想回家,可惜被梵小姐妳挡住了路啊。喵的,这几天吃野果吃得牙都酸倒了,梵小姐妳都不知道,我现在多么渴望能够来只烧鸡,啊,还有外加红烧蹄膀。”
梵清惠嫣然道:“小王爷说话当真风趣。区区口腹之欲,又算得上什么?但小王爷假如肯随青惠而去,那么能得满足的,当不仅仅只是口腹而已。”言语间不经意地抬起皓白玉腕,轻轻拨了拨鬓边那几缕被狂风吹得凌乱的柔滑青丝。
霎时间,杨昭只觉得心弦剧震,不由得涌现出一分“惊艳”的感觉。就连凝聚好半天的斗志,也随之泄了过半。这慈航静斋的传人,举手投足间都充塞着万种风情。而且绝无丝毫邪异媚俗之气,真真切切是圣洁若仙。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必出剑,单凭笑容,她亦已能击败这世界上超过九成以上的男人。
可惜无论多么惊艳也罢,梵清惠给予杨昭的感觉,始终抵敌不过他胸中那份已经根深蒂固的定见。略显涣散的眼眸在半秒之后急遽收缩,又再恢复了清澈和凌厉。他嘴角微往上牵,展露出一抹讽刺。道:“梵小姐果然高明得很。对了,我记得大兴皇宫里的宫廷教坊司右教习这个职位,至今还是空缺呢,不如还是妳跟我回去怎么样?保证高薪厚禄,从此生活无忧喔。比起梵小姐现在这样,风尘仆仆地在江湖上到处跑来跑去,一千倍不敢说,好上九百九十九倍,那还是有的。”
所谓宫廷教坊司,用现代话解释就是皇家舞蹈团兼歌剧院。左右两名教习,就相当于正副院长了。不过当时歌伎优伶的地位极低,通常由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贱籍充当。杨昭这样说话,却不折不扣,是种极严重的羞辱了。
梵清惠城府再深,顷刻间面色也不由得微变。但随即却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小王爷美意,清惠心领。只是却恐怕误人子弟,实在不敢拜受呢。闲话便到此为止,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这就动身如何?”
杨昭心中凛然,笑道:“对啊,废话说完,现在确实该是打架的时候了。仔细算算……这已经是我们第几次交手了呢?唉,梵小姐,连累妳不能安心休养,可实在对不住得很呐。”
梵清惠惋惜一叹,道:“小王爷怜香惜玉。清惠委实感激。这金牛栈道地势奇险,清惠伤势未痊,出手之际恐怕难以收发自如。如非不得已,清惠实不愿在此地与小王爷交手。”
杨昭嬉皮笑脸道:“是么?我倒觉得在这里打架更加好玩呢。对了,据说从这种悬崖绝壁往下跳的话,可以得到比男女上;床共享云雨之欢,还要刺激千万倍的高;潮。甚至曾经有佛家高僧籍此得以证果大道呢。不知道梵小姐听说过没有?”
梵清惠面色不禁微红,拂袖一顿足,嗔道:“哪有这种事?小鬼胡说八……”
一句话未完,骤然无情火势炽烈高涨,从正面疯狂扑噬而至。杨昭并拢的双掌掌心浮现出巨大的赤红〖离〗卦形相,似火龙腾空直扑。只是第一招,他已经不留丝毫余地全力进攻。
静斋的宗旨,是讲究色即是空。所以梵清惠万万不会只因为听见杨昭讲了两句男女之事,就此心神失守而忽略了当前大敌。刚才那种腼腆姿态,讲到底不过是诱敌手段而已。然而杨昭出招时杀气之汹涌凛冽,委实大出意料之外。刹那间梵清惠芳心微颤,竟然不由自主地,将眼前的大隋小王爷和当日那位强绝当今,威严莫犯的摩诃叶两者形象相互重合起来。
静斋心法,最重守心。一旦心灵出现破绽,那么不仅从此再也没有机会上窥无上天道,而且更会大幅度倒退。最严重时,甚至散功成为废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梵清惠意识到这一点,登时骇然惊觉,不假思索并指点出。剑气长江的滔滔剑势,再不是像往日般滂湃怒涌,而是束锐集中,以点破面,更显无坚不催。
电光石火之际,剑指不偏不倚,恰好点中杨昭合拢双掌之间的部位。卦象形相不堪重创轰然溃散,杨昭挟带熊熊离火的两臂被迫左右荡分,中路立即空门大开。梵清惠朗声娇叱,和身直进。不过剑指去势毕竟向上偏了两分,这一剑最多只会把杨昭右肩琵琶骨挑断,却终于免去了穿心之祸。
猛招被破,危在旦夕。大隋小王爷却仿佛早有预料,面色丝毫未改。他左臂离火不灭,右臂却骤然运起坎卦水劲。水火相生,真炁生生不息,源源无尽。骤然化掌为指,由直变曲,曲肘护住自己肩膀之余,刁手迅速划圆成圈,不但卸解了剑气长江的凌厉猛攻,更贴身前去乘虚突袭,挖目破喉,无所不用其极。
七式冰火螳螂拳之一:螳螂问心圈!
闷哼声中,血花飞溅。梵清惠忍痛反掌拍出,借力向后急跃,把彼此距离拉开逾丈。喝道:“小王爷,你、你……何时……”声音颤抖,一时竟再说不下去了。只见在她光洁的前额处,赫然已被杨昭刚才那着螳螂勾手,划出了一道长长血口。
自从当日杨昭在五丈原逃跑以来,梵青惠始终死咬在后,紧追不舍。途中两人先后交手过不下五、六次,虽说因为伤势拖累,一直未能把这小王爷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