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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定还盘算着,有哪些个东西自己可以在汉口置办,再雇人运回来。那边的东西不但便宜,而且上好的东西也多,到了办事的时侯也不会显得寒酸。将这些个都想了想后,文定又想究竟是哪个弟弟要娶弟媳。
道定年纪最小,怎么算三个弟弟中也不会是他;老二嘛!这两年正是要参加院试,断不可分心,也不会是他。剩下的便惟有二弟了,怨不得他对此事如此上心,一向老实木讷的他,为此竟不惜返自己回来,原来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呀!思量至此,文定不由得袒露出一丝笑颜来。
此时,这房里只有文定父子二人,柳世荣正在酝酿着如何向文定提起此事,是以一直闷不作声。哪知文定心里也在盘算着要如何如何的筹划,也没张开嘴,半晌之后竟然还笑了起来。
柳世荣便问道:“闷不作响的,你笑个甚?”
“哦。”文定从自己的思考中惊醒,回道:“孩儿是在笑二弟,以定往日里老实巴交的,一贯都是闷声不语,没想到这会为了自己的亲事,也学会了随机应变。其实叔父大可直接告知于孩儿,孩儿也好为他张罗张罗。”
柳世荣不知所云的道:“谁说是要给老二张罗婚事了?”
“不是以定,难不成是给载定?”文定顿时有了一股不祥的念头,可人遇事往往都喜欢朝自己设想的地方思考,聊以自慰。文定自圆其说的道:“载定眼看就要参加院试了,叔父先为他成个家,省却了他的顾忌,也是应该的。
可时事便是怕什么来什么,柳世荣又一口回绝道:“他乃是求学之年,正是要抛去一切杂念,给他娶亲做甚?”
总不会是道定吧!这个念头连文定自己都说服不了,忙不迭的道:“叔父,孩儿尚且不曾有娶亲的打算,您还是张罗着给弟弟们先办吧!”
“胡说什么,自古长幼有序,你这做大哥的不曾娶亲,他们如何能娶亲?你看看,湾子里但凡与你年纪相仿之人,哪个不是儿女绕膝了,惟独剩下你,至今连个婆娘都不曾娶进门。不但是你,就连你弟弟们的亲事都给耽误下来了,再这样拖下去,等到我和你娘两腿一蹬的时侯,都没脸面下去见祖宗。”
为此文定也很是自责,只是时至今日,家里人除了道定之外都不知道雨烟其人,更加不知道自己这几年一直是在等待伊人的归来。文定思量再三,此事还是不能与叔父言明,不然叔父决计是不会同意自己这般漫无归期的等待下去,到时只怕还要反对的越发强烈。
柳世荣见儿子低头不语,也歇了口气,接着说道:“前几年,你与我们说事业不成,勉强娶回家恐怕也是跟着我们遭罪,我和你娘也就由着你。可这两年你职位也升了,工钱也涨了,就连新宅子都盖起来了。不是叔父爱显摆,在这方圆十几里地都没有人家有咱家这么排场了,只要不是娶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会委屈了人家?”
文定不料自己拿钱回来盖房子,竟然成了作茧自缚,不过纵使是知道有这么一说,他也必须得这么做,决计不能再让父母住在那残破的旧宅子里了。眼目下,文定也只好走一步拖一步,推托道:“叔父呀!这没头没脑的,您让我上哪去给您找房儿媳妇回来呀?”
柳世荣若是没点把握,又如何会返儿子回来呢!说道:“不用你操心,若是紧着你自己去张罗,找到猴年马月也是找不来的。我跟你娘还有你那些舅舅们为你定下了一房亲事,就连你外翁也瞧过了,都觉着很好,已经全部说定了。”
文定听闻之后,心头大呼不妙,看来家里人这会是铁心要办成这桩亲事了。可他这几年来无时无刻想着的都是雨烟,若非是如此,又何必要一直拖着不曾娶亲呢!别说是家里一直在催逼着,就是在汉口,这种事也是屡屡冒出头来。
当然以文定的钱财来说,还不会引起那些老板的注意,可单是这年轻干练,就让那些有远见的商人瞧出了滋味,有好几位有过交往的老板,曾戏言要将女儿嫁给文定,只是都被文定装傻充楞躲了过去。
这一切为的还不是等侯伊人的归来,虽然雨烟离开之后,便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消息,不过文定始终坚信,有朝一日她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若然雨烟回来之时,见到自己已经背弃了二人之间的盟约,已做人之夫,甚至于人之父,那时文定再想挽回,可就永远不可能了。
文定急急的道:“我连对方是谁,生的是何种面目都不知道,如何能说娶就娶?不成,这事我不答应。”
“反了你!”柳世荣怒不可遏的道:“娶媳妇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到你这就不成了呢?还是看着你如今在外面风光了,瞧不上你这没用的爹娘了,把我们的话全当做是在放屁,放过就算了。”父亲这话便说的相当严重了。
文定赶忙辩解不迭:“叔父,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当老子的,连儿子的婚事都不能插手了,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柳世荣气冲冲的吼了一句。
文定霎时间有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道:“结亲这么大的事,孩儿自当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只是这,这,这过日子是一生的事,孩儿连对方一面都不曾见过,再过几日便要完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你……”柳世荣随即便又要发火,幸得在门口站了老半天的柳章氏听闻又要起冲突,先一步进来圆场。柳世荣见着她了,便冲着她说道:“你来看看,你养的这个好儿子,翅膀硬了,谁的话也不听了,哼!”
柳章氏小声嘀咕道:“儿子给你盖房长脸的时侯,怎么逢人就说是你的大儿子,这会子不如意了,就推说是我养的儿子。”
文定知道平素里,母亲最是痛爱自己的了,见到她也被牵扯了进来,便立即求助的道:“娘,您来说说,这一不知姓甚名谁,二不知人品长相,叫孩儿如何能够答应呀!”
“见过的,见过的。”柳章氏辩说道:“准保是你见过的,不然叔父、娘如何能做的主?”
“孩儿午间还在汉口,方才赶回来,如何能见过的?”总不成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吧!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如今哪一个还没有生儿育女的?若是小上自己好些岁数的,这几年回家都是匆匆几日,又何曾记得起来。父母不知怎的,竟一个个变得让人有些不可理喻似的。“
柳章氏解说道:“就是你任叔叔那女儿呀!闺名好像唤作雅楠,你不是前几日还和人家见过面,还同桌吃过饭吗?怎么一转眼就说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长相什么的了?”
“啊!”文定心中为之一惊,这是哪跟哪呀!那个什么雅楠,自己微微存有的印象就是任世叔的独生女,康师傅的表妹,自此过后,连她的长相也记不大起来了,隐约只觉得好像是颇为清秀,怎么转眼的工夫,就变成了自己快要过门的媳妇了。
文定还在惊愕之际,柳世荣又说了起来,道:“我和你任叔叔还有纪叔叔,那都是多年的至交。当年一起学徒之时也曾亲口说过,日后若有机会还要成为儿女亲家。你任叔叔这人我是了解的,家教相当严格,往日都不大让闺女出门上街,这会若不是要接亲家,怎么会带着她跑这么远的路去了汉口,来到我们家?雅楠那孩子我也瞅准了,十分的乖巧,日后一定是个好媳妇。”
“不错,是个好闺女。”这门亲事似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柳章氏笑着对文定说道:“连你家公爹爹见了,也说是模样俊俏,丰胸、细腰、厚臀,看上去就是好生养的女子,这回你该答应了吧!”
什么什么就答应了,文定心中顿时是乱如丝麻,可眼目下的局面容不得他严词拒绝,不然就得在家里掀起一场惊天风波,文定只好想方设法拖延此事,过了如今这局面,以后的事再慢慢想办法吧!
文定思量再三,假意妥协道:“孩儿一身骨血皆乃父母恩赐,此事自然也是任凭叔父、娘做主,只是有一条却不得马虎大意。”
原本以为这会是异常困难之事,想不到三言两语就给说合成了,柳世荣还有些犯嘀咕,柳章氏则已是喜出望外,道:“还有什么,你说呀!只要你说出来,娘都答应你。”
文定沉吟了一阵道:“孩儿听闻任世叔乃是孝感人氏,孝感一地的规矩,可是比我们要多上了许多。这又乃关乎终身的大事,若是草草办了,就算外面人不说闲话,任世叔那也不好交代。”
文定偷偷望去,发现二老并未有异议,也就接着往下说道:“比如请媒人、议亲、取庚帖、下聘礼、送日子,这些个大大小小的事情加起来,至少也得用去三月有余。眼前这般说娶便娶,连个保媒拉纤之人都没有,岂不是成了无媒苟合,叫任世叔看了去,还以为我们是有意怠慢于他,那不但成不了亲家,还要闹成冤家,那可就犯不着了。”
文定料想,叔父最是在乎别人的感受,生恐对不起他人。他这样如此这般一说,定能打消他老人家即时成亲的念头,只要挨过了这几日,自己躲回汉口,再向东家求个外差,涯上个一年半载的,任世叔父女必然是不能等侯,到时那个雅楠一嫁人,这件事自然也就冷淡了下来。
虽然事后必定是免不了要被叔父怪责,可情急之下,他也找不出旁的主意了,惟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世事往往就是不尽如人意,正当文定满怀期待,盼望着父母点头应承下来的时侯,二老却相视一笑。
柳章氏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叔父原本便是要一切随着礼数来的,偏是你那未来的岳父推脱了。他说左右都不是外人,他的丫头就相当于我们的闺女,我们的儿子娶媳妇,也就相当于他的小子娶媳妇,只要以后日子过的安逸,这些做给外人看的虚礼,能免则免。”
“要说我们师兄弟的感情,那自然是无话可说,这媒人的差使也不用再另外张罗人了,就是你纪叔叔凑合着来就是了。”亲上加亲,单单是这一项,柳世荣心中就十分的满意。
看来,这一切他们早已是安排妥当了,文定心中冒出一股无力感,还在勉强支撑道:“可是这毕竟是终生大事呀!总该容孩儿回汉口向东家禀明原委,告个长假。孩儿此番出来走的匆忙,不过只是请上了一两日而已。还要知会师傅,还有往日里那些一班有交情的朋友,让他们同来吃酒,不是吗?”
这已经是文定能想到最后的托词了,可惜就连这,二老也为他堵死了。
“这用不着你来回跑,别忘了,你不是还有三个弟弟吗?”柳章氏说道:“二毛、三毛嘛!要在家里支应着场面,四毛那小子丢三落四的派不上大用场,好在这些年到外面,跟着你把道给认熟了,告假,请人都可以,让他替你跑去。你过会就去写几张请帖片子,让他明日一早一块送到汉口去。”
“由外面过来,不但是路远,又不大好找,为何要烦劳你那些朋友过来,那岂不是给人平白添麻烦?”
柳世荣平生就是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补充道:“让四毛去向你东家告个假便是了,你又不是长住下来,等到大礼之后,你回到了汉口,自己再另行去请人吃上一顿,算是补请就是了。”
这下文定终于是无话可说了。
李集,一间空闲了许久的农舍里,新近住进了一行三人。其中一对还是父女,另外一位也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正是任氏父女与纪浮云三人。
原本柳家的新宅子有多余的厢房,足以供他们住下的。可考虑到过不了几日,便要给文定与任雅楠办婚事,总不能让轿子从柳宅门里抬出来,再打柳宅门口抬进去,所以文定的舅舅们为他们在李集找了间房子,权且充作是娘家。
此刻已是午夜时分,劳作了一日的百姓们早已爬上了自家的床头,进入梦乡,恢复今日的疲劳,积蓄精力,等待着又一个相同的白日到临。
李集已是一片静悄悄的,惟独剩下这间房里还留有烛光。烛火之下,任智方正在低头不语,他那位即将出阁的闺女则坐落在一旁暗自流泪。
忍耐了老半天,任智方终于是憋不住了,说道:“丫头,你到底这是怎么了?这样哭哭啼啼的足有一个晚上了。若是有什么心事,你好歹是要跟爹说清楚呀!你只是哭又不说,爹是如何能明白呢!”
任雅楠一边抽泣,一边颤声说道:“明……明……明明,只是说好出来看表哥的,一转眼,就……就要把女儿给卖出去了,呜呜呜。”
“谁说是要卖你了,闺女呀!我都给你说合了一整天,这是给你说了房亲事,平时挺聪明的丫头,怎么这时侯你就识不出这个理呢?”
“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