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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那任雅楠那一介女流,亦能在周遭之舆论,亲友之反目如此沉重的压力下,抛开周身的禁锢,毅然与真心人远走天涯。他还有何藉口去退让,有何理由放弃心头的呼唤,转而去向命运妥协呢!难道他堂堂男儿,竟还比不过一个妇孺女流?
回到汉口镇后的几个月里,文定的脚步依旧如往常般忙碌,穿梭在不同的酒席间,结识新朋友,再会老朋友,商场上的朋友总是不会缺乏的。应酬、买卖、逢场作戏,生活的基调仿佛总是徘徊在那几件无数次重复的事情上,除了疲劳之外只剩下空虚。
然而命运这善变的老人,总是不会让人们如此平淡,每当你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无比熟悉的时侯,他冷不丁的就会给你添加一些新意,让释不及防的人们应接不暇。
且说那一日,章传福正在燕府做客,与燕行舟扯着闲篇,燕府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焦急的道:“东家,不好了,源生当的伙计来报,柳朝奉被官差给抓起来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座之人一下子全惜了,其中章传福自然是最为关心,陡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忙火急地问道:“怎么一回事,不清不楚的为什么把人给抓起来了?”
“这,您号里的伙计没细说,不过抓人的好像不是本地衙门里的人。”
不是本地的衙门,那就愈发的不妙了,章传福一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一边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呀!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要封铺子吧!”
看着他这么没头没脑的来回转悠,一点实质性的行动也没有,燕行舟不得不起身道:“章老弟,你自己先别慌嘛!管家你快派人去衙门里打听打听,抓人的究竟是哪个衙门,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事?”
“小的这就去。”
章传福这才稍稍缓过气来,朝老友道:“瞧我一听到衙门这两个字,就好似谈虎色变一般,都给急糊涂了。燕兄你各地衙门里的朋友多,这回你可得帮我呀!”
“无妨的,让下人们先去打听打听,有了准备再去上下活动活动,衙门里的事总归是‘官’字两个口,他说你有理便有理,无理也能有理;他说你无理就无理,有理亦是无理话是不错,不过章传福混乱的心绪依旧不能平静下来。”
这事还需从头说起,那一日,文定正在三阳茶楼与人饮茶,此楼地处正街以东十余里。虽没有源生茶楼那般光鲜的布置,华丽的摆设,也没有源生茶楼那人声鼎沸的热闹,难得却有几份素雅,几分幽静,很是让文定流连。
文定时常是约上一、二位偶有情趣的友人,一壶清茶,几碟茶食便能安坐整个下午。
别看那不起眼的茶食,缺了它饮茶的乐趣便会减去不少。独自一人尚无大碍,特别是在与友人共品之时,若是每位尊前惟有那一小杯茶水,未免显得寡淡了些,这时侯茶食的重要便突现了出来。
文定去苏州之时有缘结识过这么一位友人,对茶食一事便非常之讲究,甚至于不亚于茶水本身,简单点的好像一点椒盐的花生,或者几粒五香豆、抑或一把糖炒栗子。
若是有闲暇之余,则非指名要苏州采芝斋的轻搪松子,又或是粽子搪、牛皮搪、枣泥麻饼,抑或一方玫瑰芝麻酥搪。在他的口中这些个苏州茶食,也在岁月的沉积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成为苏州人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文定虽说并未好像他那般着迷,可自从听过他的一番论调之后,也对茶食一道亦是深有触动,的确有了这些小东西填充之后,那些闲暇的下午显得分外得有滋味。
且说文定正与人相谈甚欢,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楼梯处传来,也打断了他们的雅兴,片刻后便有一队衙役冲到他们面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这几个文弱的商人吓的不轻。
“谁叫柳文定,你们中叫柳文定的谁?”恶声恶气的衙役们一张嘴,便让原本就心中惴惴的他们愈加的惶恐不安。
“在下正是。”躲肯定是躲不过的,文定惟有自己站出来应道:“敢问几位差爷有何吩咐?”
“你就是那个姓柳的小子呀!听清楚了,我们那是荆州府的差人,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吧!”不等文定争辩,就将他五花大绑,还上了副镣铐。
荆州府的差役如何跑到汉阳府来抓人,虽说诸人心中都有丝不解,可看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谁也不敢上前搭话,眼睁睁的看着文定被他们锁了起来。其中有一人还算机灵,三步做两步的跑到外面找人帮忙。
“各位差爷,各位差爷,你们怕是弄错了吧!柳某一向是个循规蹈矩的小商人,不曾做过有违朝廷律法之事呀?诸位可要明查呀!”
“哼,有哪个犯人承认自己犯过罪了,你这点小把戏用不着在差爷面前耍弄,到了大堂之上就由不得你巧言令色了。”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文定落在他们手里,自然也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第三章 狰狞地狱~
总算是源生当与文定本人在汉口镇都略有薄名,未几,便有一班汉阳县的衙役拦住了他们一行的去路,呵斥道:“哪里来的差人,不清不楚的,怎敢在我汉阳县境内任意抓人。”
“走开,我跟你们说不上话,谁敢妨碍大爷的公务,我一块严办了。”
漫说是那些汉阳县的差役平常便收过文定不少的好处,光是对方这句直逼喉咙的冲话,便让他们不依,怒道:“哪来的楞头青,我们汉阳县乃是归汉阳府管辖,大爷我从来没在汉阳府见过你们这几个生瓜蛋子。今日你们若是湖广布政使司委来的差役,这人你们带走,若然不是的话,可别怪我们弟兄要抓你们去县衙问这冒充官差之罪。”
越境抓人这原本就不合体制,那几位荆州的衙役原先是以为,这汉口镇既无府衙又无县衙,谁人能管的了他们。
然而却不曾想到,汉阳县的县衙虽说是在江对岸,可这汉口镇上的差役则占去了汉阳县全境的一半有余。
大街之上两帮衣着相似的衙役皂隶,就这么对峙起来,周遭的百姓商家是避之惟恐不及,一时间鸡飞蛋打好不热闹。
初时,那些个远道而来的荆州府役气焰尚且十分的嚣张,呵斥着对方赶紧让道,不然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后来闻讯赶来的汉阳县衙役越聚越多,不但在人数上超过他们好些倍,且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于其中,那些个荆州府役们便再不敢像先前那般张狂了。
他们一面也围成一个小圈,将文定牢牢的看守起来,一面请求与对方巡捕的管事对话。
少顷,负责汉口这片治安的陆把总终于露面了,到底是有官职在身的总爷,不像他那班手下人那么毛糙,一来便端着官腔朝对方问道:“你们这几个都是哪来的公差,可有官职在身呀?”
那几人一见这架势,便知道来了个不善的主,答曰:“我们俱是荆州府的捕快。”
“越境办公,可有贵属的公函呀?”
“公函在我们班头身上,他眼下不在这里。”
“哦。”陆把总双眉一跳,道:“既然是没有公函,眼目下这人就不能让你们带走了,来人呀!”
“在。”
“给我将人解了。”
周围的巡捕们早就按撩不住了,一声“是”后,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上前动手。荆州府过来的拢共不过十来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扑过来,没一人敢上前阻拦的。
“慢着。”正在此时一道声如洪钟般的嗓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让众人相继停了下来。
陆把总抬眼望去,喊话者乃是汉阳府的捕快头许捕快,只见他偕同一人急急的走了过来喊道:“都给我将家伙放下,哪有自家人动起手来的道理,都给我退后。”
别看这许捕快与他们一般都是无品无级的捕快,论起来这陆把总的官职都要盖过他去,可人家毕竟是来自上一级的府衙,就是县老爷碰着了他也得客气三分,他们这些个差役就更不用说了,未几便纷纷后退,给当中留下一大块空地来。
“陆总爷,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荆州府的仇班头,这次奉命来拘捕一名疑犯,荆州府发来的公函知府大人核实过了,确实无疑。”
陆把总听闻之后,便知道今日这柳文定是保不住了,随即便换了副面孔道:“误会,误会,全是一场误会,也怪这几位弟兄刚才也没将事情交代清楚,不然不会闹的这般严重。”
“我刚才明明就说过了的,可他们不知收了这商人多少的好处,为了包庇他竟敢知法犯法。”蔫了半晌的荆州捕快,陡然间仿佛恢复了活力,开始指责起来。
“啪”不待他说完,那位荆州来的仇班头就一巴掌扇了过去,不理手下诧异的神色,朝陆总爷道:“都怨小弟平时教导不严,让陆老哥见笑了。”
人家自己都先一步动手了,陆总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应酬道:“哪里,哪里,不打紧,不打紧。”
那挨了一巴掌的荆州捕快还不曾醒过神来,同来的那些衙役可不依了,一个个嘴里都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气的仇班头又大声呵斥道:“闭嘴,事先我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让你们且老老实实的等我来了再说。可你们呢,一个个自以为是,平素里仗着自己资格老,把我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就算挨了顿打那也是你们自找的。这还算轻的,耽误了衙门里的差使,那可是关乎王法的大事,甭管你资格多老,回去之后我都要上禀老爷,让他老人家一人赏你们一顿板子。”
这下子总算是把底下人给镇住了,不但是他们,就连陆把总也从里面听出一些道道来,之后的交接手续办的尤为顺畅,可以说是恭送他们将文定押解出了汉口镇。
江陵城虽不是湖广布政使司之所在,却有辽王府建扎于此,城内的朱氏子孙更是无以计数,这鉴定古玩珍宝的活计自然是短少不了,文定一年之中总免不了要来此地转悠个三两回,可说是相当的熟稳。
可不论是哪一回也没有如今这般光景,进城时不但前前后后都有衙役护拥着,全身上下还带着沉重木枷、铁镣,沿途百姓则对他报以鄙视的目光。
许是因为这些荆州衙役在汉口镇上吃过瘪,事后又不能对陆把总他们施以报复,一路上便将一肚子怨气宣泄在文定的身上。
他们吃饭的时侯,文定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看着,待他们一个个酒足饭饱之后,才轮到文定进食。还没有饭菜,就着他们没吃干净的残汤剩水,凑合吃个硬梆梆的慢头也就是一餐了。
且不说这几年文定走南闯北,天下美食吃过了不知有多少,就算是以前做学徒的那般光景,甚至在家依仗父母之时,也不曾遭遇过如此境遇。
最让文定不能忍受的还不是这些,沿途每当他口渴难耐向衙役们讨水的时侯,都仿佛是经历一次艰难的战役似的。
不知需要经过多少次的恳求,那些恶声恶气的衙役方才在骂骂咧咧中恩赐一小口,偏偏文定的性情又是极为爱惜羽毛,让他低声下气的向这些牛鬼蛇神般的皂吏恳求,简直好似在自己身上剜肉一般疼痛。
拖着脚镣木枷在烈日下长途跋涉,身前身后的衙役还时不时的拳脚相加,口舌也似乎愈发的容易干渴。起初几日文定为此吃尽了苦头,昏过去几次,后来他终于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容不得自己矜持,要想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衙役们手里活下来,心中就必须当作自己已经死过去了,否则还没等到了荆州府,他这条小命就得给留在这路上了。
后来的日子里,文定过的连乞丐也不如,虽说乞丐们时而也会遇上那些蛮不讲理的主,可好歹东家不要西家要,起码还有的选择,可文定却只能向那些恶毒的衙役讨要,就连想自己掏钱买食也不成。而且一出汉口镇,那些衙役就将他身上所有的银两连同值钱的东西搜罗一空。
美其名曰是代为保管,转眼间文定便见着他们十几人私分了去,最大的一份自然是那位仇班头的。
就连身上那件衣袍也给扒了下来,独剩件中衣翻山越岭,招摇过市。若是在往常文定早就羞愧至死,可现而今却无论如何也要咬牙挺下去,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背负着污名死去。
好不容易到了荆州府衙,是既没审也没问,仇班头径直将他塞进大牢了事。文定本以为到了地头后,自己的苦难便算是到头了,殊不知远远不是他想的那般容易,这一切仅仅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一进荆州府大牢后,木枷倒是解去了,然而狱卒却用一条铁链将他挂了起来,旁边便是尿缸,气味是臭不可闻。
链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