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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承天瞧见此景,怎能不明,云裳对公子我,只怕已是情苗深种了。此女生世凄苦,此心若有归属,自是令人欣慰,而以云裳的眼力,她瞧中的人又能错到哪里去?
回想起公子我刚才神识中展现的三大灵兽灵禽,无不正大堂皇,这神识便如琴声,是从心之所发,那是骗不得人了,此人神识既然可化灵禽,此人的心境自是清灵如月了。
偏偏自己还对此人的心性揣测再三。
自己久在红尘,看尽波诡云谲,便觉得世人皆是阴险狡诈之徒,若是对手弱过自己,或可施之以信,可若是对方强过自己,就不免会有诸多狐疑,原来自己竟是学不会去信任他人了。
想到这里,原承天悚然一惊,那掌心中就泌出冷汗了。
要知道人之本性,本无绝对的善恶之分,善恶之间,往往只是一线,你待人如何,别人自也会待你如何,你若待人如仇雠,他又岂能待你如亲朋?
既是辩明此中关节,原承天的脸上就慢慢露出微笑来,这红尘世情,他终是悟得透了。
此刻他心境明朗,廓然大开,就如这山上清风,亦如那天上行云,便觉得那丹田中的真玄,亦是微微而动,虽然其修为并无丝毫增益,不过心境既开,日后修行,必然再无障碍,冲玄之境,离自己已是更近了。
于是再不隐瞒,就将自己于神识两得两失之事一一细述,公子一我一边凝神细听,一边取过云裳手中瑶琴,漫然拔动,他所奏之音虽不成曲调,可其音中或叹惋,或激赏之意,却是历历分明。
等到原承天说罢,公子我五指在琴上一顿,那袅袅余音,就此断绝。
却见他眉头微皱道:“在原兄看来,此神识两得两失,终是不得,却是何故?”
原承天叹道:“总是我自家修为不足之故罢。”
公子我连连摇头道:“道友大谬矣,神识之修,乃是由心而发,与修为虽有莫大关系,却也并非尽赖于此,灵修真修境界时,修士心境不高,难明天道世情,如何能修成此术?是以此术在羽修仙修境时,方才容易修成,正是此故了。只是就算突破羽修仙修之境,若是不能明悟天道,又怎能修成这天地妙术?”
原承天默默点头,他初世虽修至大罗金仙境界,可于这神识,却是得之甚晚,他虽是玄承无双,可天道幽微,哪里能尽知,公子我的玄承虽然弱于他,可在这神识明悟上,却比他强出不少去。
公子我又道:“或许道友平生多历艰险,便以为对世道人情瞧得透了,那心念不免固化,却不如天道世情如流水,最是变幻不定,岂有一定之规,他山之石,未必就可攻玉,道友的心境虽是远超于常人,却因过多的囿于常识,神识终是突破不得,怕就是此故了。”
原承天心有所悟,目光灵光一闪而没,却见其脸上神情,已是添了一份神彩。
公子我又道:“神识所谓的三得两失,虽是前人经验,却非固有之道,不才修此神识,那是两得一失,有人修此神识,却是四得三失,更有人五得皆失,终无一得,如此可知,能否修得神识,皆看本人心境,怎有定规?”
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原承天刚才自悟其非,不过是手心微汗,此刻却是全身寒毛孔齐皆炸开,公子我之言就如醍醐灌顶,让他顿开茅塞。
他退后半步,重整衣衫,对公子我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既承明教,足开茅塞,原某日后于神识上若有点滴突破,皆赖公子此番教诲,点悟开化之恩,实不知如何相谢。”
公子我哈哈大笑道:“你这人仙基甚佳,灵慧极高,于性心境突破,也只是早晚之事,却与我何干?不才另有一言,还请道友三思。”
原承天凝神肃容,道:“愿闻。”
公子我道:“我瞧你话中之意,凡事皆托赖天意,那天意固是幽微难测,却不知天意之变,端看人心,凡我仙修求道长生,本就是逆天之举,请问这天意怎可事事顺之?若不能刚强自持,一事之成败,皆推向天意,那么终不能御天意而自得,万事由天,成败在我,方是至道。”
原承天脱口赞道:“好一句万事由天,成败在我。”
他心中忖来,公子我名讳之中,这个“我”字,便是由此而来了。他原本以为,此人于名姓中加个“我”字,欢乎略显狂傲,可细细思来,方知“我”字深意,原来人生天地间,若无这个“我”字,岂不是泯然众人矣,又如何于千千万万修士之中,脱颖而出,早证大道?
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自己初世修行,只顾一味苦修也就罢了,今世之修,虽说想超脱前世,可最终仍是不免因循旧理,一心只想离群索居,若无公子我今日之言,不知要误到何时了。
此刻他心中的愉悦之情,不知如何生发才好,便抢过公子我的手中瑶琴,顺手拔去,那琴音虽是不按音律,可皆是心声,就听得叮叮咚咚之声不绝,山谷响震,回音不绝。
公子我抚掌大笑道:“道友终是开悟了,这琴音纵横无忌,就如江河之水,瞬息万里,果然是有一个‘我’字。”
云裳也抿嘴笑道:“你是一个狂士,便希望天下人皆是狂生吗?好好一个原道友生生给你教坏了。”
她虽是薄嗔微责,却是其辞若有憾焉,其实心深喜之。
原承天只觉得体内那粒别出仙芽蠢蠢欲动,似乎又有突破之兆,而体内元魂,也是呼之欲出,似乎是那神识再次失而复得了。
不过这元魂也只是燥动片刻,又安然回到体内,这神识三得,终是无法完成了。
原承天怎会将此事放在心中,他刚刚明悟神识玄机,哪里骤得之理,只要日后心中时时记得一个“我”字,这神识终是逃不去的。
公子我道:“此次我从海外归来,能得遇云裳,闻她手抚妙韵三日,已是望外之喜,今日却又逢原道友,明悟天地妙道,更畅吾怀。”说到这里,忽得俯身大哭起来。
原承天原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一番,以引人发笑罢了,却不知此人声颤音斜,真个人哭得涕泗纵横起来。不免瞧向云裳,以探明其意。
云裳笑着向原承天摆了摆手,又屈起手指来,抿嘴笑道:“公子,算上今遭,你可是哭了两次了。”
却见公子我忽的立起身来,大笑道:“得遇云裳原道友,可谓我人生至遇,值此大喜之日,怎能不哭?所谓兴尽则聚,兴去人走,公子我去也。”
将身一纵,已去了三五十里了,此人倒是说走就走,其狷狂之态与陆沉星的潇洒随性,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就听公子我的声音遥遥传来:“云裳,云裳,我归宗之后,必去寻你,原道友,你我后会必有期,且看你那时成就如何,可莫让我伤了心。”
其音虽在,其形已杳,也就数息时间,那公子我已是走远了。原承天此刻再瞧向云裳,脸上就露出捉狭的笑意来,云裳怎不知原承天笑意所指,一时羞不可抑,急急转过头去。
原承天道:“云裳今日心有所寄,实为万千之喜。”
云裳也不转头,只是咬着嘴唇道:“三日前我在此处抚琴,这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我也不知为何,见着了他,就觉得好生欢喜,他的性子是狂涓了一些,可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哪里能说得出口,脸上早绯红了大半。
原承天道:“云裳只管记住,万事由天,成败在我,此生必无犹矣。能见云裳得归宿如此,我也放心了。”
将身一纵,也跳到云端之中,将那白斗唤出,一道金光,只冲着伽兰城而去。
就在原承天身形遁去无影之时,于高空之中,有三道人影闪出,皆是原承天的旧识,其中一人身材枯瘦,背着一个斗大的葫芦,便是秦公,另二人却是与原承天斗过法的段姓修士与金姓修士。
三人目送着原承天去的远了,那段姓修士才拭了额上的汗水,道:“幸亏刚才不曾动手,不想那公子我长老却在此处,又与此人一见如故,此人究竟有如何好处,怎的连公子我长老也这般瞧得起他。”
金姓修士道:“管他如何,你我昔日之仇,总归是要报的,既然在此处动不得手,说不得就在伽兰城外伏下,这次再也不能让他逃了去。”
段姓修士犹豫道:“只是此子已与公子我长老结识,听说他又成了本宗的双特奉,若是伏击了他,宗门怪罪下来,却该如何?”
金姓修士也是沉吟,二人不敢自专,便瞧向秦公。
秦公沉吟片刻道:“既然要动手,自然要万无一失,你二人分别去邀齐人手,那九星之阵虽失了主阵之人,可我等九名玄修,哪里有拿不上一名小小真修的道理,只要此人进入我九星大阵中,他又如何逃生,宗门又哪里知道?”
三人不由相视一笑,秦公道:“去吧。”
三人便各自分开,刹那间,空中已无人影。
第0518章且将此丹了凡情
伽兰城离天一宗本有数万里之遥,上次原承天借助传送门,自是瞬息可达,此次纵有白斗为助,也需花上一两日工夫。
好在此次再入伽兰,就不像出城时那般危机四伏,是以这一路行去,倒也是心境无波。
原承天也正好趁着这点空闲,多多制造灵符。于制符一道,原承天或可称之为凡界第一高手了,他左手劫晶在手,心中法言涌现,右手写画铭刻,每块灵符,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是以虽只是两日时间,他所制灵符,竟可达成百块,其制符之速,真可谓天下无双了。
就见那伽兰城遥遥在望,原承天便将手中劫晶收起,缓缓靠近城池。
他上次因去的匆匆,又担心路途凶险,故而将清越留在城中,托付林黑虎照顾,此次入城,除了要接清越前去心修院,亦要将李三非和周方晴安顿在城中。
方晴这几日情形稍安,身子也渐渐壮健起来,想来入城之后,就可服用续命丹了。也只有将这天大的事情料理了,原承天才有心情再次上路。
想来自己今世初踏仙修之道时,还是孤身一人,虽是多经艰险,却也是逍遥自在,如今在红尘中历练的久了,自然是杂事纷呈,少了几份自在,却多出几份责任来。
一个人能力渐强,自然要多负重担,这也是世道常情,纵想回避亦不可得,若是一味躲懒偷闲,岂不是有违天道慈悲之意?这种历练,却也是难得的。
到了城边,原承天将遁风一收,徐徐步入伽兰,城中的路径已是惯熟了,穿街过巷,便来到纳芥楼前。
百年一度的伽兰盛会,早已是烟消雨散,此刻的伽兰城中,又与凡间诸多城市有多大区别?路上行人的步伐不再匆匆,而诸家店铺的东家店伙,脸上也多出几分从容来。
正值清晨,纳芥楼中内外无声,却见一人懒懒走了出来,迎着头顶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想一侧脸就瞧见身边的原承天,此人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却见他身子扭曲,神情怪异,甚是滑稽。
原承天微笑道:“二彪,还不前去通报。”
那人正是二彪,他认清是原承天,怎能不喜?心里想着上前拜见,可耳中又得了原承天的法旨,一时间左右为难,倒不知怎么办才好,忽的将腰一扭,哎呀就倒在地上。
慌得他一跃而起,就在空中摆正了跪拜之姿,急急向原承天磕了个头,就大叫道:“东家,东家,万千之喜,可不是原大修回来了吗,可不是原大修回来了吗?”
原承天心中忍笑,就随着二彪一路走了进去,却见纳芥楼中早就乱了起来,那些未曾当班值守的武士,都忙着过来向原承天请安,原承天只得一一回复了。心中只是纳闷,自己与这些武士并无多大交情,连名姓也是不知的,怎的就对自己这般热情?
正忙得不可开交,林黑虎大笑着跑了过来,口中斥道:“你们这些小子统统滚回去,这百八十人一一施礼,岂不是累坏了原大修。”
众人心中暗道:“原大修是仙修大士,万金不易之躯,怎能累坏?”却哪敢与东家分说,只能委委屈屈的散去了。
却见林黑虎如风般过来,一把揽住原承天的手臂,却在原承天耳边悄声道:“原兄,你有所不知,自从二彪在你那里得了好处,这些人眼红的什么似的,今天可不是逮着了吗?”
原承天道:“其实送些丹药与他们也没什么打紧,只恨我杂事缠身,却也无太多时间开炼赤黑二丹,只能对他们说声抱歉了。”
林黑虎嘿嘿笑道:“总是他们机缘不够,那仙修之道,哪里就那么好入的?且不提这些俗事,想来方晴姑娘定是大好了,那清越姑娘也在厅中等得急了。”
一边说些闲话,一边将原承天引进大厅。
刚入厅来,就听林清越庄容立在厅门,见到原承天,那脸上便是清清淡淡的一笑,缓缓向原承天施起礼来。
原承天心中暗忖道:“清越见到我来,心中定是欢喜的,可瞧其神情,却是内敛自持的紧,分明是另一个九珑了,只盼她日后禅修有成,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