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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萨丽没有回答,她怔怔地望着那只盒子。
“罗萨丽!”麦克提高声音叫道。
“什么?”罗萨丽这才回过神来。
麦克叹了口气:“我的确很饿,我也知道我挺能吃,而咱们带的食物又不是很多,但是你是否真以为用盒子砸死我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那不是我干的!”罗萨丽委屈得大叫道。
“难道是盒子自己的意思?”
“麦克,你干嘛不松开手试试?”
麦克疑惑地松开手,那盒子竟自己运动起来,慢慢地撞在了操纵台上,然后停住了。
“是引力的作用,”罗萨丽说,“这表明……”
“在我们附近有一个天体存在!”麦克说完,一把抓过食品盒子,急不可耐地打开来。
“信天翁”号距离那看不见的天体越来越近,因为它对飞船的引力逐渐加大了,罗萨丽通过观察飘浮在驾驶舱内的物体的运动证实了这一点。她问道:“麦克,我们偏离刚才的航线了,要不要纠正?”
飞船的船头已不再对准太阳,麦克看着连接着传感器的显示屏,那上面依然一片空白,他轻轻摇头:“不,我有了一个新计划。”
“什么计划?”
“冒险计划,降落。”
“在那个天体上?”
“除此之外我看不出还有另外的落脚处。”
“麦克,你真是盲人骑瞎马!你根本不知道现在飞船的航向和航速……”罗萨丽激动了。
“那又怎样?我相信我的驾驶技术。”麦克十分自信。
“你也不清楚那天体究竟是什么!”
“不会是黑洞,我肯定。”麦克毫不在意地说,“我们只飞行了50个小时,以西纳为中心,即使5光年的立方空间内都没有一个黑洞。”
“可是……”罗萨丽还想争论下去,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个小行星。”麦克自语,又转向罗萨丽重复道,“我想那天体应该是一个小行星。根据飞船受到的引力看,它的质量不会太大,现在我们只需知道飞船相对于它的航速就可以准备降落了。”
罗萨丽无奈地摇摇头,麦克有时真是固执得如同一头牛。“你确信你不是疯了?”她不无嘲讽地说,“你不可能知道相对航速。”
“谁说的?”麦克挑起一条眉毛,“只要一台激光测距仪,连续两次测量飞船与小行星之间的距离。这是小学生都会做的事。”
“可是没有激光测距仪。你忘了,所有的外部传感器都坏了。”罗萨丽轻蔑地一笑,“去找个天才小学生来,在这堆破烂里测量吧,你一定能得到准确数据。”
“没头脑的女人。”麦克终于忍不住,开始回击了,“你的宇航学院毕业文凭不是花钱买来的吧?我问你,‘信天翁’号是什么发动机?”
“核聚变发动机,和你一样,属于中古产品。”
“请简述它的原理。”
“你怀疑我那张文凭的真实性,这是污辱我的人格。”罗萨丽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大功率激光器通过透镜将能量集中于核反应堆的反应点,产生高温高压,使得发动机点火。在适当条件下,向核反应堆注入氢燃料……”她停住了,眼睛亮了起来,盯住麦克,“你想把点火系统的激光改造成测距仪?”
“总算没笨到家。”麦克笑了,“不过你不用拆发动机,我们有备件,去改装吧。”
“为什么要我来干?”
“因为我要开飞船。”
罗萨丽很快完成了她的工作,这时飞船已更加靠近了那不知名的天体,借助宇宙间微弱的星光,已可大致看出它的轮廓。
麦克调试着改装成的激光测距仪,对罗萨丽的手艺感到满意。测距仪与飞船主计算机连接上以后,接收到的信号经过电脑处理,得出了他们需要的数据。“干得不错。”他罕见地夸奖了罗萨丽一句,驾飞船直飞向那颗小行星。
“可我看不出我们有降落到那小行星上的必要。”罗萨丽说。
“如果你善于运用头脑,你会明白它可能成为我们回家的导航台。”
“你以为那上面住着上帝?”罗萨丽不屑地说,“你好像一向自诩为无神论者哩。”
麦克以“懒得解释”的表情看了罗萨丽一眼,半晌,才说:“至少我们可以在那儿检修一下飞船吧。”
此刻他们已能用肉眼看清那小行星的面貌,它状如土豆,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形,一部分边缘看去犹如锯齿,证明那里的地形是峭壁。麦克让飞船小心地绕着它飞了几圈,以宝贵的燃料作为代价,他测出它的大小相当于土卫六。“系好安全带,准备降落。”他吩咐罗萨丽,然后驾船向着小行星上的平原地带——他选定的着陆场——冲下去。
“这也叫着陆?分明是迫降嘛!”罗萨丽在降落过程中被颠得七荤八素,刚一恢复过来,就又开始评论,“你的行宫居然没散架,真是奇迹。”
“那是,就算‘信天翁’号是中古产品,但经我亲手改装,已经化腐朽为神奇了。”麦克不无自得。
“嘿!你还真会顺杆儿爬,当我夸你呢!”
“别罗嗦了,你修理飞船,看看传感器、货舱,其它破损的地方,自己看着办。”麦克一边穿宇航服,一边下命令。
“你干什么去?”
“我吗,去这星球上巡视一下,看看有没有上帝。”他把运送垃圾用的悬浮车卸下飞船,一溜烟地开走了。
罗萨丽目送他离去,顿时觉得有些孤单,她发了一阵子呆,便开始工作。在目前,除了紧紧抓住这极为渺茫的希望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飞船的外部传感器损害非常严重,他们没有专用的修理设备,无法修复。罗萨丽修补了飞船外部的破损处,并检查了唯一剩下的那只机械臂,发现它只是被飞船外壳的碎片卡住了。她排除了故障,将机械臂收回到货舱,看到它的前端夹着一段工字形的物体,约两米长。罗萨丽想了想,记起来那是七彩桥上折断的那段承力梁的一部分。
罗萨丽几乎无意识地拾起这段承力梁,骤然一惊——它太轻了。尽管这小行星的引力只相当于地球的几分之一,但这构成承力梁的材料还是轻得出乎她的意料。她看着材料断裂的茬口,皱起了眉,思忖道:“这就是新闻里介绍过的那种复合材料……”片刻,她下了决心似的,向急救舱走去。
那男人慢慢睁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这是哪儿?”他自言自语地问。
通话器内传来一个甜美的女音:“这里是‘信天翁’号飞船,你是在急救舱里,你患了减压病,请不要乱动,现在要检查你的身体状况。”
透过高压氧舱上的厚玻璃窗,他看到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在摆弄着医疗设备。他渐渐回忆起那场可怕的经历:七彩桥两端,C市和D市的两位市长同时接通了电源,两扇闸门徐徐开启,参加庆典的嘉宾分别从桥两头步行着走向对方。虽然几公里长的通道步行需要很长时间,但因可成为首批使用七彩桥的市民这一殊荣,没有人觉得累。他们越走越起劲,大踏步向着桥正中的市区分界线前进,主席台就设在那里,两位市长将在那儿发表贺词。
他当时跟在C市市长和七彩桥工程的总指挥长后面,身后还有来自C市的数百名嘉宾,其中有著名企业家、荣誉市民、市政府高级官员,等等。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因为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咝咝”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凭着一种职业性的敏感,他知道出事了,他毫不犹豫地大喊:“是减压!大家快抓住……”
他还来不及喊完,七彩桥的一块构件“嘭”的一声脱开桥身,飞入太空,桥内的空气即刻从破口处喷涌而出,桥里的设施,包括主席台,还有那些毫无准备的嘉宾,也被瞬间产生的气流卷了起来,飞出了洞口。
慌乱之中,他抱住了车道边的一根柱子。努力使自己不被卷走。令他惊奇的是,这时候他竟还有闲心去研究这柱子,那是个路标,顶端用发光漆画着个箭头,并附有一行字:“至D市,X公里。”他不由得想,现在该改为“去天堂,X米”才对。
一个人在他眼前飞过,他认出是C市市长。一向颇有威仪的市长死死抱着把椅子,如同抓着根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叫嚷着,旋转着飞到破洞边,在洞口撞了一下,不见了。
不知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背,他不由自主放松了双手,他立刻意识到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但已无可挽回。他只能如市长一般,狂喊着坠入洞口,他的两只手不停地乱抓,直到碰到一件东西,并本能地抓牢。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是你救了我。”他对窗外那姑娘说。
这是个陈述句。那姑娘看了她一眼,没做理会,只专心调整着那台医疗设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可以从高压氧舱里出来了。”她像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这船的重力系统失灵了,你出来时小心点儿。”
他随着那姑娘来到驾驶舱,换掉那身已破烂不堪的昂贵礼服,大口吞咽着姑娘提供的宇航食品,他实在是饿坏了。姑娘带着既是揶揄又包含怜悯的笑意注视着他,他却只觉得姑娘笑得十分可爱。
肚子填饱以后,他感觉一切都好极了。他向那姑娘诚恳地道谢,并且问道:“小姐尊姓大名?”
“罗萨丽·弗雷。”姑娘淡淡地回答。
“再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弗雷小姐,我叫罗兰·多尔,是七彩桥工程的副指挥长。”他说。
“我知道。”罗萨丽指指多尔左手腕上那条金属带,“我验过你的身份证了。”每个西纳居民都有这样一条金属带,那上面有居民的个人资料,以供电脑识别身份。“多尔先生,我有些问题要向你请教,希望你能帮忙。”罗萨丽仍是淡淡地说。
“当然,当然,只要能帮上小姐的忙,我一定知无不言,小姐请尽管问。”多尔殷勤地说。唉,她是救命恩人哪,何况她这么可爱,他想。
罗萨丽从地板上拾起那段材料,递到多尔手中,指点着断茬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请你帮忙解释一下吧。”这一次,她把“帮忙”二字说得特别重。
多尔刚刚恢复了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罗萨丽甚至看到他的头上沁出了汗珠。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还是我先说吧,如果我说得不对,请你指正。”罗萨丽的语气变得更冷了,“这段材料来自七彩桥,本是承力梁的一部分,它应该是一种采用最新技术合成的轻质复合材料,成分是MP纤维和MS树脂。广告上曾说,这种材料强度达到10级,最适合 建造永久性的太空建筑物。它号称是人类有史以来发明的最坚固的建材,七彩桥的承力梁和外壳就是用这种材料建造的。可是现在承力梁折断了,为什么?”
多尔一言不发地捧着承力梁的残余部分,死盯着断茬部位,一副快要晕倒的神情。
罗萨丽又说:“你是搞工程的,应该很懂得材料力学。你也应该看得出,这断茬口有一大半是旧痕,这说明这根承力梁早有裂纹——在施工过程中就产生了。材料是新的,桥也从未使用过,疲劳裂纹从何而来?”见多尔咬紧了嘴唇,她冷笑了一下,“这只能证明,建造七彩桥所使用的材料不合格,是伪劣产品!多尔先生,是不是这样?”
罗萨丽的话犹如巨雷轰顶,多尔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罗萨丽的问题似乎没完没了:“七彩桥是怎么通过质量检验的?这种劣质材料怎么会流进施工现场?都有谁从中捞到了好处?”
多尔如还魂般猛醒,扔掉手里的材料,反问道:“弗雷小姐,你是干什么的?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种问题?”
“我是西纳的普通公民,”罗萨丽说得平静又理直气壮,“作为一个纳税人,我有资格过问:你们把我们的钱花到哪儿去了?”
多尔用冷笑来掩饰惊惶:“少说点冠冕堂皇的话吧,弗雷小姐,这种事你根本管不了,也不该管。”他口气一转,“快,让我下船!我要回西纳去调查七彩桥的事故原因。”
“你想回西纳?”罗萨丽讥讽的笑意里夹杂着几许凄凉,“你干吗不睁眼看看窗外的景色?”
多尔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派荒凉与沉寂。“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不知道。我们迷航了,通讯和导航设备都已损坏,现在降落在这颗不知名的小行星上,以后大概得在宇宙间流浪,返回西纳的机会微乎其微。”
多尔望着罗萨丽,眼中满是不相信的神情。渐渐地,他从罗萨丽的眼色里看出了这绝非虚言,他不禁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