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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承认了。这样的坦白让我如释重负。
我笑了：“好奇怪啊！我死都不会想到，我竟会对一个敌人袒露心声。我猜你早就厌烦了是吗？但我知道你会继续听我唠叨下去，因为你是个温柔的人。我想，亚瑟，你或许将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人了，我很高兴，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你听。”
亚瑟站在我面前，那双明红色的眼睛注视着我身后的一点。
我姑且就把他的沉默当成是一种默许吧！
“谢谢你，亚瑟，你真是个好人。”我感激地对他说，“总之，我的心里曾扎着许多爱的藤蔓，一条牵向我的父亲，一条牵向我的母亲，四条牵引着我的兄弟，还有许多许多的藤蔓，牵引着我的朋友。但是……就在那一晚，我心中所有的藤蔓全都断了，我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我的父母弟兄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了。我的朋友们也都在那一夜死去了，现在，……我的心中只剩下了两条孤零零的藤蔓，一条的另一段牵挂着马克，第二条藤蔓……通往斯图尔特……”
亚瑟终于将那游离的视线重新聚焦到我的身上了。我仍保持着微笑，对他说：“只要斯图尔特平安无事，我猜你是不会知道那种爱的滕蔓被人从心中连根拔起的痛楚，但是我清楚！我更清楚，当我心中这最后的两条藤蔓也被斩断的时候，我的心就枯萎了……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为了守护这最后的两条藤蔓，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我的头颅交给你，这样的话，斯图尔特会得救，而我，也将去往天国，在那个没有杀戮与仇恨的地方和我的家人再度相会。”
亚瑟沉默了许久，又背过身去了：“我说过，我不能夺去斯图喜欢的东西。”
“但他现在正因我而遭受拷打不是吗？”
“对，他不肯交出你。就算他被父亲打死。”亚瑟补充了一句。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好！亚瑟，你爱你的弟弟不是吗？既然爱他就把我交出去！”我的坚韧崩溃了，“你今天，此时此刻，宁愿放下尊严，摒弃你对我的偏见，站在我面前，究竟为了什么！”
亚瑟仍背对着我，他的身形单薄，背影看起来像一个老人一样，凄苦。
“为了救斯图。”他的声音也毫无生气。
“没错！你突然跑来，对我说斯图尔特爱我！说他因为爱我而正在受苦！你不断地告诉我他为了我失去了多少！不断地暗示我，他为了我是多么不值！你让我懊悔，让我内心不安，不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走出去换回斯图尔特的平安吗！”
亚瑟转向我，他的神情笃定：“没错。你很聪明。”他并没有因为被我揭穿了意图而显得慌张。然而他这样轻而易举的坦言却让我哭笑不得。
“自大的血魔！血魔全部都是自大狂！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总要表现得这样自以为是！就好像你们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一样！好像你们知道每一个人会做出的反应！不！我们有我们的思想！我们不是你们牵在手中的玩偶！我们不受你们鬼把戏的支配！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在你透露了斯图尔特的心意之后我就会心甘情愿就犯？斯图尔特是我的仇人！是灭了我的族群的仇人！我本为了复仇而接近他！难道我会因为你这一方之言而放下仇恨舍身救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
亚瑟笑了。我恨死了他此时此刻的笑容。他的笑和斯图尔特如出一辙！我怎么会忘记，当初斯图尔特将我带到这座庄园内部时也是这样笃定的笑容！那个时候他也是带着十足的自信，认为我绝没有接近他父亲，施行复仇的机会！事实上，我的确没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他开口了，“我知道你和他有着相同的想法。虽然你们性格迥异，但你和斯图是同类。……除去种族的差异，你们……是同类。所以我早就知道了，你爱他，就像他爱你一样地爱着他。”
我愣住了。有那么一刻，我的脑袋空白了，心，也跟着被掏空了。
“呵，不要再强调他对我的爱了！你……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爱我！好啊……好啊！又是一个深沉地爱着我的人是吗？又是一个像我的那些哥哥和父母亲一样，默默地爱着我，然后为我牺牲的人是吗！你要我怎么样！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痛苦极了，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让爱我的人一个个死去……斯图尔特……我才不会在乎他是否真如你所说一般，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真的爱我！但我爱他！我早就爱上他了！”
亚瑟慢慢走到我跟前，我相信他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将自己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的。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寻找一些话语来安慰我。
“亚瑟，我不想斯图尔特因我而死！我想救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你知道！我想帮助他！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帮助他的方法！我愿为他赴汤蹈火！”
从最开始到此刻，亚瑟第一次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仍注视着他，我相信，这一次亚瑟从我的眼中看到了我的决心。
21。前夜…Chapter 21
“那好吧。这也是我最初来这里见你的目的。事到如今，只有你能救斯图了，或许将你交给父亲对斯图有帮助，但你得知道，我不能这样把你交给父亲。我必须再做些事情，再做些让父亲相信斯图对你厌恶至极的事情。”
亚瑟所说的事情就是他最初对我做的事情。他狠狠揍了我一顿。我的脸被打肿了。我的左眼肿得几乎看不到东西，但一想到这样能救斯图，我就不觉得痛了。亚瑟的拳头不像他的人那样柔弱，他的每一拳都实实在在地让我感受到了那拳头的分量。
我是被冷水泼醒的。
亚瑟将昏迷的我拉到浴室中，将一木桶的水从我头顶泼了下去。
“快擦干身体。你不能带着血腥味去见我的氏族。”他扔给我一条毛毯。我觉得我的浑身都酸痛难忍。我迟缓地裹上毛毯，艰难地抬起手试图擦干头发上的水珠，但太难了，我敢保证，亚瑟也看得出，我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我相信，亚瑟的拳头一定造成了我的脑震荡，因为我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是两个影子，并且我发现我的手已经不能准确地抓住那条毛毯了。
亚瑟似乎等着急了，于是他走过来开始亲自为我擦拭起来了。
“谢谢……”我感激地对他说了一声，“但请快一点，我怕斯图会受苦。”
听到这话，亚瑟突然不动了。他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端详着我：“行行好吧！现在受苦的可是你。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你们不是天敌吗？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我对他笑了笑：“有一天，等你遇上了一个让你变得不像自己的女孩子时你就会明白。”
亚瑟不屑一顾地看了我一眼：“如果这东西这样可怕，那么我这辈子也绝不会去碰她！”
“但愿吧。但是当这种感觉来到你身边时，你是身不由己的。”
亚瑟没有回答，血魔都是自负的，纵使是一个像亚瑟一样温柔的血魔，他的骨子里仍透着傲气。我看得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爱上谁，只要他不肯，仿佛爱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似的。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你自己还能走吗？”他问我。
“是的，我可以。”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对他笑了笑，“我相信我的肋骨被你打断了，但非常感谢你没有打断我的腿。”我敢保证，我已经严重变形的脸一定把他吓住了，因为我看到亚瑟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隐秘的震惊。虽然血魔们的情感是很隐蔽的，他们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给对方，但长期和斯图尔特的相处已经让我学会了从他们轻微的面部抽搐中捕捉他们微不足道的情感信息了。
我尴尬地对他笑了笑，像个迟暮老人一样艰难地一步步向前挪动，正在这时，亚瑟突然拉住了我：“你想好了吗？你得知道，我父亲不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他会让你受尽折磨。”
“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吗？放心亚瑟，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我不会在你父亲面前出卖你们，我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事情，请相信我好吗？”我的脸一笑就疼，但我觉得我有必要用自己的笑容来表达我的决心，“亚瑟，你知道吗？我已经失去了父母，死了两个哥哥，我还有一个弟弟下落不明，我不能再失去任何我珍视之人了，斯图尔特的确是我的敌人，但我很高兴从你口中得知，他并不憎恶狼人，是斯图尔特让我明白，我或许错了，我不该将自己的仇恨付诸于你们所有血魔的身上，因为毕竟血魔中还有像斯图尔特一样的人，还有……像你一样善良的人。”
我感觉亚瑟攥着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就此松开我：“虽然被一个狼女称赞善良并不是一件多光荣的事情，但我承认我很高兴。”他对我笑了笑，继而又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腕，“但是请听我说，西尔维娅，我们的计划有欠稳妥，我总觉得我们漏掉了什么细节，也许该从长计议。而且你的安危也该考虑进去，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光顾着考虑斯图，但我想，如果你出事的话斯图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或许我们……我们再等一等，也许他们从斯图身上没有问到什么事情就放他回来了也说不定。”
“不，亚瑟。我想过了，现在庄园里只剩我一个狼人了，斯图每天和我待在一起，身上沾染着我的气味，即使今天他们放他回来，但早晚他会暴露自己的！我不能这样做！你不是也说过了？他这样为我不值。”说着，我决定给他一个表决心的微笑，“亚瑟，你太善良了，你又心软了。谢谢你对我的好意，我想，如果不是我们祖先之间的恩怨，如果圣主教大人还没有死，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能成为无话不淡的挚友。”这话让我多少有些伤神。因为我知道，我们永远也无法成为朋友了。
“等一下！”亚瑟这一次露出了近乎惊恐的表情。我深信，如果我当初的头脑仍清醒，没有因为急于见到斯图而丧失理智，我会好好思考一下亚瑟的反应的。但想到斯图尔特正因我而受苦我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只想尽快赶过去，赶到他身边，然后换他安然。亚瑟快步从后面追上我，突然将我抱了起来，我吓了一跳。
“还是先回去等吧。我抱你回去。”
“等一下！亚瑟！快放我下来！”
“呦，我究竟看到了什么肮脏不堪的画面呀？我发誓，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清洗我的眼睛！”一个轻蔑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了过来。亚瑟抱着我转过身，加斯的脸，尤其是他脸上那对向上吊起的红眼睛，无论看多少遍都无法带给别人愉悦感。
我觉得亚瑟也和我有相同的看法。
加斯走到我们跟前，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嘲讽声：“看看我的两个弟弟，为什么同样愚蠢呢？”说着，他突然露出了凶恶的光来，对着我们大喊了一声，“亚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要将这个肮脏的母狗抱到什么时候！放她下来！保证你碰过她的手不要再碰我！”
我觉得事情一定变得更糟了。虽然我之前只和加斯有过一面之缘，但我也看得出，加斯始终对斯图尔特抱有敌意，我不知道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打算做什么，但我想，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危害到斯图尔特。
“加斯，你是我……咳咳咳……”亚瑟又开始咳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咳声有些造作，显得滑稽，“你是我崇敬的大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请……请给我一点自由空间行吗？”
加斯严厉地看着亚瑟：“看来我的弟弟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整天跟在我身后还需要我保护的听话的小弟弟啦！”说着，他露出凶光，�